长江文艺 2004年第02期-第2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驹静幌⒌某宥
我诧异了,若从地质学追踪,这阴山还有它更深潜更不为人知道的内劲呢。它实在气势恢宏,冠绝当世,西起高耸5000米的天山山脉,经河西走廊进入内蒙古,一路上顺序被当地人称作狼山,乌拉山,大青山,大乌群山,然后直向东北法库、铁岭而去;再出中国东北大陆,经朝鲜半岛,它入海了。虽身陷海中,而山势不绝,还驾着海沟蜿蜒前进,最后,它终于日本的北海道,才完成了使命似的,混迹于太平洋的扭动中——看见了更为浩瀚的太平洋,它才终于有些倦意,渐渐平息了。
这是一条不分时间空间,不分地域国界,不分大海陆地,奔腾远跃的大脊梁,大骨骼。它通过了远古和现代,冬天和春天,通过了高空和大海,它淋漓尽致地表达了一座山内在的凝聚力和亲和力!
我此行到达白彦花区域地质调查队的队部,就在阴山山脉西段的乌拉山下。这里看来人员似不多,然而他们这支劲旅却分布在广阔的内蒙地域上。几十年来,他们走遍了阴山周围荒凉的草原、浩翰的沙漠、富饶的河套。他们是孤独的,脚迹总是在人烟无痕草莽沙石横陈的野境中。太孤寂了。最孤寂的时候也是听力最远最丰富的时候。他们常常听得见遥远的声响和自己的脚步交织在一起。那汉、唐、宋、元、清的行军鼓角之声,淹没在他们的被风扯断的呼喊里。平沙滚滚黄入天,他们成了全黄的沙人;瀚海悬山百丈冰,他们工装凝冻得不能脱;铁马披雪汗气蒸,他们迎着风刀狂泼面如割;而在沙场白骨没蓬蒿之处,他们要钻穿一堆堆盘根错节的花冈石;在“单于猎火照狼山”之处,他们却高高山上一盏灯,百里孤夜守钻塔。他们长年离妻别子,过着远离现代社会的原始野人似的日子。这样艰苦的代价,他们会获得什么呢?
这一支地质队,在阴山面前是小而又小的,小得像一座百层大楼上的一队黑蚂蚁,日月星辰都不会留意到它的日夜跋涉。然而这里满头白发的工程师已经从青年跋涉到现在了。在一次次政治运动的扭曲下,他们最终还是找正了路子,它还将跋涉到未来。他们探矿、打井、测地,把阴山一块块细部骨肉进行照影和化验,全方位的了解它,不只是与贫穷阴影作搏争,不只是猎取,而更多的是对阴山的了解,甚至还要对它的古貌保持着予以尊重。他们这个单位很小,但他们是阴山上下星罗棋布的内蒙建设单位之一,是无限大创造力的一个缩微。
站在这座山前,人的确是很渺小的;但敢于面对这座山,人就会伟大,人可以与这座山一样桀骜高耸。从长长的阴山历史隧道中彻悟出来的人,可以与山来一场力量、智慧、与友善的交往。我此次跟他们在一起,感到的不是难耐的艰苦辛劳,而是接受他们开朗向上的眉目传递过来的欢情,勃发出一种抑制不住的创造欲。
那些日子,我天天仰头凝望圈在院内的半壁乌拉山的主峰。起初我觉得这棵裸露得连一棵树一丛草都没有的怪石高峰,是从天上垂下来的一大片阴影,极感压抑。但当一轮清月升上那美丽的山尖时,我感受到了天上时空的无限,无限到没有边际。阴山的博大让我除了不再思考而甘愿软膝跪下,再没有其它必要。这样,我的心归顺了,平静了,在满院的清辉里散步,真想乘着寂静的月光之车,去造访这历史见证者的血泪与坚忍的老山峰。
穿越神农架
■ 任为民
野外生存,作为一种时尚,正悄然走进大学课堂。为了让武汉大学的学生能够得到这样的锻炼,2003年暑假,校体育部派我和张鸿声老师随中国地质大学教师到神农架进行一次野外生存体验,同时也为上海交通大学的三十名大学生到神农架体验野外生存探路。这也是一个国家级的课题。
接到活动通知,我们就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中国地质大学是开展野外生存训练活动的传统学校,我们先到地质大学进行技术学习。地大的教师开了一个长长的“购单”清单:登山靴、袜、眼镜、防雨衣、刀、卫星定位仪、罗盘、绳索、上升器和下降器,以及帐篷、睡袋、席子、炉子等等,全是探险必备的用品。体育部这次很大方,一口气同意我们购买两套装备,总价值八千多元。
七月初的一天清晨,我们这支野外生存探路小组一行七人乘一辆面包车,沿着汉宜高速公路向神农架进发。当天下午,经过近十个小时的长途颠簸,我们才到达这次野外生存活动的大本营木鱼镇。
神农架位于湖北西部,总面积为3250 平方公里,主峰神农顶海拔3105米,素称“华中屋脊”。这里的旅游资源非常丰富,动植物种类繁多,森林茂密,是探险避暑、休闲度假的好去处。神农架由三大重镇组成,木鱼镇便是其一。当天晚上,镇旅游局郑局长接待并宴请了我们,他否定了我们计划中的路线,因为我们计划穿越的是神农架重点保护区的核心部位。核心部位是不允许进入的,据说还是军事禁区。这样,我们就放弃了原计划,选择了由郑局长为我们推荐的另一条路线。
我们第一天的“探路”进行不到一个小时就夭折了。组长董范突然决定撤。原因是根据经验判断,这个线路的地形、风景很一般,代表不了神农架。不能让上海来的客人失望,哪怕我们多吃点苦,也要探一条能够代表神农架的理想线路。最后我们自己确定了线路:由东向西,从松柏镇的宋洛村出发,沿玉泉河溯溪而上,经樊洞子河,最后从六道峡出峡谷上公路,总共13.2公里,计划用两天半时间穿越峡谷。这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大约在八公里处有一户人家,因为那家人有一个哑巴,所以大家就把那个地点命名为哑巴家。我们计划当天下午出发,第一天晚上在宋洛村附近过夜,第二天下午赶到哑巴家,第三天下午走出大峡谷返回大本营。
面包车在森林深处爬行。到了燕子垭,好像就登上了神农架的顶峰。此时正是“山登绝顶我为峰”,往下看就是“一览众山小”了,四周山峦叠嶂,一望无际。过了燕子垭,一段行程我们到了宋洛村,这是一个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子,他们分别坐落在玉泉河的两侧。下了车,我们与司机罗师傅道别,约定“后天在六道峡见,不见不散”。
背上行李,顺便在老乡开的小铺子里打了两斤包谷酒就上路了。天色渐渐暗下来,走在前面的已经加快了步伐。途中,我们遇上了一个年轻女子。正商量着如何宿营,那女子插话进来:“前面有个电厂,那里有空房间,我可以帮你们说一下。”原来她要去前面电厂的朋友那里,没想到这女子还挺热心的。我们跟她到了电厂。那个电厂叫金竹苑电厂,背靠山,前面就是玉泉河。我们被安排到三楼的空房间,旁边是个大的阳台,我们在房间里搭起帐篷,然后就在阳台上生火做饭。
第二天离开了电厂,刚出发就进入了玉泉河。河床大约30米宽,河底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头,小的有鸡蛋大小,大的像座山,很少有沙滩。水流湍急,浅水处清澈见底,深水则碧绿碧绿的,像轻轻漂动的绸缎。两边是陡峭的山,基本上被绿色覆盖,裸露的地方就是陡壁,山势直上直下,山上往下看,小溪是一条飘动的白色或者绿色的飘带。我们溯溪而上。涉水一定要穿鞋,不然划破了脚就会增加不少麻烦,最好是一双专用的涉水鞋,这种鞋最大的特点就是出水后甩一甩就干了。我和鸿声出发前没有买到涉水鞋,只备了一双一般的运动鞋,每次上岸后鞋子里全是水。在河中遇到了险滩,我们就在岸边寻找小路,尽量绕着走。河中的石头滑溜溜的,很容易摔跤,我们尽可能踩在石头与石头之间,那里会有点沙。如果水流很急,过河时一定要逆水而过,不能横渡,更不能顺流而过,不然会被水冲走,有时我们两人一组,手牵手来对付急流。我的水性很好,所以我常常拉着另一个队员过河。不过让我最害怕的不是湍流,而是草丛中的蛇。河边的草丛又密又高,而且很潮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蛇踩到,所以我尽可能跟在后面走。在岸上走一定得穿长裤,这不仅是为了防蛇,而且还能防止被虫咬伤,被草木划伤。
向前行进不到一公里,已经几次过河。我们渐渐远离人家了。再往前走,一处险滩横在我们面前,水深过人,而且水流很急,要么搭索过涧,要么绕道而行。董范察看了一下地形,决定绕道而行。
我们顺着河边若隐若现的小路向山上走,埋头向上爬,根本不知道离山顶到底有多高;眼前都是树,此时才真正体会到“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意境。大汗早已汗湿了上衣,只觉得越爬越高,越高越险,偶尔回头往下看,险崖峭壁,真叫人心有余悸。穿过树丛,可以隐约看见河水或者河床中的乱石。接着我们等腰横行,可是才走了几分钟,发现前面有一段七八十米的山腰,右边竟是悬崖,足有五十米高。只见峭壁下,流水急湍,乱石穿空,可以想象一下,一个趔趄、一块绊脚石都有可能酿成大祸。第一次参加野外生存,第一次面临真正危险,心里陡然紧张起来。其实紧张的不止我一个,从大家严肃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都有点紧张。我们相互间保持一定的距离,一个一个贴着悬崖边的石壁往前。
可是危险还没有结束,七个人陆续过来了,但每个人站立的地方仅有立脚之地,转个身都很困难,我和鸿声只好蹲下。前面已经没有路,惟一的办法就是用绳索进行岩降。我和鸿声可是第一次进行实地岩降,我心里直发虚。我们最后终于到达河床。
这一天,从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二十,近四个半小时,我们没有休息,而我们前进的直线距离却只有二公里多。
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可以松弛了。这时候才感觉到全身湿透了,肚子饿了,口渴了,身体累了。“逐鹿者,不见山”,刚才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背了三十多斤重的行李,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全身汗湿,绝境处也根本不知道怕蛇。
为了考验自己的勇气,从高峰岩降时,我选择放弃下降器,徒手拉索。安全着落后,已经是中午将近一点。我们找了几块大石头坐下来,边休息边午餐,我抓紧时间把打湿的牛仔裤放在大石头上晒。午餐很简单,就是面包加河水再加用来补充能量的奶酪,二十分钟就解决了。
脚下又是一处险滩,我们其中三名队员搭索过涧。我们先架三人梯把绳索挂在一棵树上,然后其中一人先游过去,将另一头绳索固定在对岸的一块大石头上,大家陆续地过去了。这时已经是下午,离哑巴家还有四公里。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到达。否则我们的处境将很危险。
过河之后我们又选择了上山。我们还有队员不断用刀削树皮做记号,以便为后来的人提供路标。路依然是那样险峻,不时要穿过悬崖。有时荆棘挡住路,我们就用刀开路,有时我们靠得太近,前面的人过去时带动了边上的荆棘,反弹回来时正好打着背后的人,所以互相间一定要保持两米的距离。有时突然上面石头滑动滚下来,使上下的人一阵虚惊。
低着头已经爬了两个小时,也不知爬了多高,始终能够听到玉泉河哗啦啦的水声。我们接着又爬了半个小时 ,发现前面好像有条小路,“可能快接近山顶了,到了山顶肯定能找着路,”于是我们顺着爬了上去,但是,一下子都傻眼了:透过树丛,一块黑色的悬崖挡在面前,只有插翅才能飞过去。顿时,我们的心已经凉了半截。董叫我们原地休息,他到右边去看看。不一会儿,董神情紧张地回来了,告知大家:“赶紧出发,刚才是一条野兽走的路,路上面的枝叶很低矮,可能有野猪。”我们顿时吓了一跳。要知道野猪是群居动物,发现一只便会有两只、三只,直到一群。我们不由自主地摸出腰中的刀。队伍前面变后面掉头迅速下山,这时没有多余的声音,只有沙沙的脚步声。
我们从山脊来到了山坳,都是滑溜溜的岩石,无奈只好进行岩降。董拉好绳索先往下降,为抓紧时间,他要求大家不用下降器,直接用手抓绳索下降。下午六点,我们终于下到了河床,这时我们才发现,行走了一下午,四个小时,直线距离才前进了一百米。天色将晚,到哑巴家过夜已是不可能了,只好在沙滩上宿营。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宿营点,董察看地形后大声对着我们喊:“前面有个齐胸深的水滩,把衣服全脱了。”我们一个个脱得精光,把包顶在头上,一个接一个向前涉水。前面的队员快要到对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