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翻天-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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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秋心吓傻了,失魂落魄地盯住那几把滴血的大刀,形如鬼魅。
“说,谁杀了我爹娘?钱财在哪里?”
周春霞扯去房秋心口中的烂鞋,枪口抵在她左胸上。房秋心也顾不上廉耻了,她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那副赤条条的身子说不定马上也会像牛牯一样被劈成一团肉酱。于是她仇恨地瞪着周春霞,紧咬的唇间淌下一缕血渍。
“好,你不说,我成全你,牛牯就是你的下场。”
不待周春霞动手,刘观音抬手在房秋心脸上划了一刀。房秋心疯了似的尖叫起来,一边本能地向后躲避,可刘观音人比她高,无论她怎样扭摆,那把刀总是贴在她腮边。摇曳的火光下,愤怒的眼睛,雪白的刀刃,艳丽的血液,为她编织出一个恐怖而美丽的地狱。
“啊——不要啊,不要杀我,我说,我说!”
房秋心瘫软在床边,青紫的唇颤抖着,雪白的身体裹着一块块血污,这些血有的是她自己的,有的是从牛牯身上溅过来的,就像一条落在网中的斑斓大鱼。现在她知道不说不行了,周春霞和游击队决没有饶过她的理由,只好如实道来。不过她口才不错,一番断断续续的交代,让人听了不但不恨她,反倒顿生怜悯之心,因为她把自己描绘成了一个被牛牯奴役和胁迫的弱女子。
红翻天 第四十二章(8)
“……真的,这一切都是这个狗东西干的!”房秋心指着牛牯的尸体,咬牙切齿道。
周春霞注视着房秋心半美丽半狰狞的脸,心想老天真是瞎了眼,居然让这样恶毒的女人生了一副如花美貌!可怜的爹娘,竟然死在这对奸夫淫妇手里,真是太大意,太不值了!可恨的是这对狗男女还把他们的险恶暴行嫁祸于红军,把他们千刀万剐了也难解这心头之恨。但她还是抑制了自己的愤怒,最后按照房秋心的交代,押着这女人来到隔壁她和爹曾经的居所,从床下的地窖里起出了房秋心和牛牯这几年搜括来的三百多块光洋和十几根金条。
抚着这些白花花、金灿灿的银元和金条,周春霞眼睛湿润了。她想,他们周家遭了那么大难,死了那么多人,现在,终于要物归原主了。不过这个主不该是周家,而应该是为它们付出过血汗的人民,是代表着人民去夺取政权的红军游击队。至于眼前这个毒如蛇蝎的女人,对于游击队已毫无用处,连杀她都会脏了自己的手。她把枪顶在房秋心头上。
“春霞,求求你,看在老天爷的分上,不要杀我!”
房秋心见周春霞一时沉默不语,猜测她可能手软了,立刻“咕咚”一声跪下,拼命地磕头求饶。周春霞忽然想起那个未曾谋面的嫂子和传言中的孩子,倏地收起了枪。
“我嫂子呢?还有,那个卵鬼崽是哪来的?不讲实话我马上劈了你!”
找到了急需的经费,门外又没动静,周春霞知道这次的袭击成功了,所以还想刨根问底。因为游击队一撤出五堡,马上就要远走高飞了,五堡和自己的联系也从此斩断了,但作为周家的唯一幸存者,她有权利知道她家的血脉是如何消失的。这么想着,她狠狠地踢了房秋心一脚。房秋心两只雪白的Ru房颤了两颤,又暂时平静下来。她闪烁其词地支吾了好一阵,才低头嘟哝道:
“你嫂子有一天收拾了东西,说是回娘家,后来就没再回来了。我派人去她家问过,也没见人,听讲掉进河里淹死了,好可惜哟,那么标致的一个人。但那个卵鬼不是她的,是我捡来的。”
周春霞知她在撒谎,二话没说,用枪口在她脸颊的伤处捅了捅,痛得她大声惨叫:
“啊——!不要了!我说,我全说!”
房秋心哭喊了一会,兀地站起来,仰天大笑,双眸中闪射出恶毒的亮光。
“哈哈哈!……周大小姐,反正我也活不成了,活下去也人不人,鬼不鬼了。……告诉吧,你爹你娘,还有你那个同样也是烂货的嫂子,全都是我杀的!我就是你周家前世的冤家!我受够了,在你们周家过的那些恶心的日子,他们早就该死了!只可惜没有亲手杀掉你和你家那个没卵用的周春强!你不晓得吧?你们周家根本没干净的人!你娘和你家那个伙头有一腿,你哥哥周春强上了我的床。现在只剩下你了,你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醒什么醒?是啊,我贱,我是个贱人,我睡的男人多了去了。可你们家的人更狠,更坏,死光了才叫好呢!再告诉你吧,你嫂子我派人到广昌她老家去查过,她嫁给你那个王八蛋哥哥之前,就和她家的长工好上了,后来那个长工当红军去了,不然哪会送上门和周春强成亲!那崽子我至今还养着呢!可惜那不是你周家的骨血,是野种!你们周家彻底倒灶绝后喽!你看,这都是你造的孽!你要不来,我一定会把他养大,也要让他姓周,五堡周家不就可以延续香火了吗?现在倒好,是你灭的周家!周春霞呀周春霞,你要不是生在这里,早就在窑子里了,讲不定还要拜我为师呢!哈哈,太好笑了!太好笑了!咯咯咯……”
房秋心狂浪地大笑着,冷不防一头朝周春霞撞去。周春霞冷冷地看着房秋心那白得发青的脊背,在她即将撞上自己的一刹那,猛一闪身,房秋心便直直地撞在了坚硬的墙上,只听轻微的一阵“咔嚓”声,她的脖子折断了,身子瘫软地倒下,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突然翻出两团空洞的眼白,狰狞异常,如一条横陈的死鱼。
红翻天 第四十二章(9)
周春霞怔怔盯着房秋心看了两眼,神情有些恍惚,心想环境真是太可怕了,居然能造就出这样恶毒的女人,尽管她也是不幸的,可她却给人们带来了更大的不幸。说到底,是这社会毒害了她呀!
尽管周春霞一再告诫自己要冷静,可感叹间还是忍不住狠狠地踢了房秋心几脚。这时刘观音已从房秋心脱在一边的衣衫里找出了大门钥匙,朝周春霞摇了摇手。周春霞环顾一眼这间阴暗、罪恶、血腥的房间,咬牙拎起床上的一个包裹,跨过房秋心的尸体,大踏步地往围屋大门走去。
刚跨出花洲的巷口,周春霞猛地站住了。巷口上,迎面站着一位熟悉的大姆。大姆手执火吊,怀里抱着一个岁把大正在熟睡的幼儿,就像突然长出的一棵树。
周春霞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那大姆说:“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这是你侄子啊!是你们周家唯一的一根独苗了。”说着,那大姆放下火吊,抱着孩子颤巍巍地走上来,递给周春霞看。
天真无邪的孩子在大姆怀里手脚乱动,发出一串咿咿呀呀的声音。大姆用手指刮着孩子的脸蛋,说:“叫啊,孩子,这是你的姑姑,你的亲姑姑。”
看见孩子,周春霞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一把将大姆和孩子搂在怀里,泣不成声。
这个大姆是周春霞家未出五服的远亲,自小在周家帮忙,后来嫁到别村了,可逢年过节或是家中烫粉皮丝、做炒米糖、炒果仔等年货时,娘仍会把她请回来帮忙,周春霞跟她很亲。周春霞到赣州上学后,大姆的男人和两个儿子相继病死,她成了孤老,娘再次将她接进围屋,帮着打理家务。几年后乍然相见,早已物是人非,难怪大姆和她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大姆抹着眼泪将刚被惊醒的伢崽递到周春霞怀里,说:“春霞,你们进来的时候,我正好出来解手,突然看见了你,当时我都不敢相信,但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哦,你比以前瘦了,可大样子没变,我一眼就认得出!妹,你爹你娘,你哥你嫂,他们……他们都不在了,太苦了,你是苦命人哇!”
伢崽依偎在周春霞怀里,懵懂间揉着眼睛叫了声“娘”,而后一个劲地往她胸膛里钻。周春霞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孩子,浑身的血脉立即停止了跳动:伢崽后颈脖的发际左高右低,这可是周家特有的遗传标志啊!爹、那个曾是亲哥哥的坏蛋周春强,还有她自己的发际,都有这么一个与生俱来的印记!
周春霞马上断定这个孩子不是别人的,他千真万确是周春强留下的亲骨血!发现这个秘密,她心内一恸,眼泪断线珍珠般掉在伢崽身上。
“大姆!我要代替我爹我娘谢谢你……”
周春霞语不成声,情不自禁,把孩子举了起来,一阵狂吻。这时外面响起了剧烈的枪声,不知何处还起了大火,忽闪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天空。
周春霞浑身一激灵,把伢崽还给大姆,从包裹里掏了两根金条放到大姆手中:“大姆,我不能久留,我侄子就拜托给你了。”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道:“现在,你带着他回你的老家去,不要留这里了,好好帮我照顾他,我会回来的。对了,他叫什么?”话未完,她拽着迎上来的刘观音冲出了巷口。
大姆颤巍巍的话音从身后追上来:“记住春霞,你侄子叫平安,周平安。”
又追上来孩子的一阵阵哇哇大哭,周春霞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狠狠地扯了一下,她蓦然收住脚,泪眼蒙眬地向巷道深处回望,在远处的大姆和朦胧的老屋已融为一体,只有平安挥动的小手和脖子上的银项圈显出几点亮色。
再见了,围屋!再见了,大姆!再见了,平安!
周春霞朝深巷挥了挥手,跑到围屋大门旁。多年未回,门锁依旧,她熟练地打开了那几把牛头大锁。刚推开门,迎面便射来几串子弹。好在刘观音机灵,猛地一拽她,子弹击在门板上,吓出了周春霞一身冷汗。那几个游击队员已找到隐藏处,开始向涌来的团丁回击。
红翻天 第四十二章(10)
来的是牛牯收编后的白匪军,虽说是正规部队番号,其实并未经过正规训练,有的干脆就是牛牯从山上带下来的土匪,纯属乌合之众。只听有人躲在暗处呜里哇啦乱喊:
“快,游击队还在围屋里,抓活的!”
“抓到了有赏啊!”
周春霞瞅空观察了几眼,看见白匪军的据点已经被烧着了,明亮的火光和着月光把围屋前的院坪照得雪亮。大队团丁在街那边暂未过来,于光和十几个游击队员被火力压迫在距围屋大门十几米远的吊桥边。
周春霞计上心来,领着金仔反身朝灶房跑去。爹娘在世时,家里经常有宴请,灶房边的杂物间里有许多大圆桌。到那一看,圆桌仍在。她低喝一声,扛起一扇桌面踅身往回跑,金仔虽不知这桌面有何用,却舍得力气,也一口气扛了两扇跟在后头。桌面又圆又大,压得她俩踉跄不已。
到了门旁,周春霞喊了句“于光,你们注意了!”这边将桌面竖起朝他们滚去。金仔也如法炮制,几扇桌面滚动时在硝烟中搅起了一阵迷雾。
院坪是用三合土夯就的,非常平整,圆圆的桌面轰轰隆隆地滚到了于光他们一边。于光马上明白了她的用意,迅速用桌面当掩护,十几人顺利冲进了围屋。刚关拢大门,团丁们便蹿到了门口,他们砰砰地踢着门,又趴在狗洞前往内开枪,但这毫无用处,这围屋他们一时半会儿肯定破不了,只能在外头干着急。
于光满是汗渍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他告诉周春霞说:“……我们烧了白狗子的住房,杀了他们十几个人,没想到下乡搜捕游击队的两队白狗子正巧赶到了,和我们接上了火。我们缴了12支枪,一个同志也没少!”
“我们也得手了!”周春霞简要地介绍了一下围内的情况,把大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不过,我们得赶快撤!要是敌人发现了那个密道就麻烦了。”
周春霞说罢一挥手,领着大家往围屋深处跑去。拐过一道弯,花洲巷口忽然飘出一片亮光,大家机警地闪到暗处,寂静中,却听见孩子小声地呜咽和大姆哄孩子的声音。
“月光光月娃娃,点火喂猪嬷,猪嬷唔会大,扛到广州卖……”
在这个飘散着硝烟与血腥气息的夜晚冷不丁听见这样温馨的呢喃,真是奇特之极,周春霞悬着心的放了下来,正要开口,大姆背着平安迎上来,指着旁边的两只箩筐说:
“春霞,你们赶快走,这是一担番薯干,你们带上去当饱吧!”
周春霞搂住大姆和平安,布满硝烟和汗渍的脸上浮出由衷的欣喜。她咬咬牙,突然决定把大姆和平安也一块带走,这座给她带来过快乐并养育了她的大围屋,马上就要变成一片废墟了;如果让她们留下,这一老一少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在这一刻,充斥在她心灵的不只是革命的豪情,还有母性的柔情。
刘观音亲了口睡得正香的平安,默默地挑起了箩担,因为她的腰间还拴着一大包金条和银元,步伐有些沉重。于光眼疾手快地抢过担子,敏捷地往前走去。一行人踏着月色,鱼贯来到围屋后墙。敌人做梦也没想到这一着,他们断定游击队被他们团团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