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翻天-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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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新娘做人工呼吸,见人工呼吸无效,便拼命地敲打她的胸口,口里喃喃着,模样很是疯狂。
这时飞机又盘旋回来,一颗炸弹在不远处炸响,热乎乎的泥土溅了她们一身。周春霞呆呆地望着飞机,飞机那么低,她看见了飞行员的脸,而后飞机朝她们俯冲过来。
“春霞,马丽,快离开那儿!”
浓烟中有人朝她们大喊,但周春霞和马丽置若罔闻,她俩傻子似的一个蹲着,一个站着。飞机又一个来回,子弹打在马丽面前的新娘尸体上,噗噗噗地炸出数十个血洞,马丽和春霞发出响遏行云的惨叫。
一个人迎着她们冲过来,拉着她俩跑进操场旁边的民房里,接着“轰”的一声巨响,一颗炸弹落在她俩刚才待的地方,溅起几丈高的泥土。
周春霞眼一翻,身子软塌塌地往后倒去,马丽正要伸手去扶,却发现江采萍已经搂住了昏迷的周春霞。
“队长,谢谢你!”
马丽的眼中此时已没有了泪水,只感到火辣辣地疼。江采萍的身上沾满了伤员的鲜血,脸上全是硝烟,她把周春霞往地上一放,拉着马丽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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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得把伤员运到房子这边来!”
大队红军赶到了,现场抢救在一片忙乱中展开。房屋的制高点上一些战士在朝飞机开火,零星的枪声在飞机的轰鸣声中显得那样微弱。
白军飞行员似在炫耀又似在蔑视,他越飞越低,几次擦着屋顶飞过,强烈的气流把一个战士掀个仰面朝天。
飞机再次擦着屋顶时,一阵乱枪击中了飞机的油箱,只听“哧”的一下,飞机的下腹冒出一条明灿耀眼的火龙。飞行员拉高机头,想往回飞,可刚飞过操场,飞机就“轰”地掉在池塘里,炸出团明黄的火球。
“哇!”
人们欢呼雀跃,但旋即又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刚才结婚的二十对新人,有13人遇难。红军战士牺牲了37名,另有25名群众被炸死,被炸伤的人就更多了。整个中央苏区沉浸在悲恸之中。
虽说红鹰突击队的人毫发未损,但头一次看到如此惨烈的场面,马丽和周春霞还是连着好多夜没睡着觉。周春霞几次被噩梦吓得从床上跳下,嚷嚷着要回家。马丽也不比她好,只要闭上眼睛,耳边就会响起阵阵枪声和皮肤的炸裂声,然后无数血花绽开,猩红的液体淹没了一切……醒来时,脸上一片泪水。江队长说得不错,革命就是一种考验和牺牲,自己能扛住吗?马丽不敢多想这个问题,她怕自己会退却。不知为什么,黑暗中她特别想念查理伯伯和小时的马龙,甚至周春强。那个飞行员不会是他吧?
明知周春强不可能在飞机上,马丽还是抑制不住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战争残酷,心里也就越着急,因为她到现在还没找到方梦袍,那箱药她一直秘而不宣,还叮嘱周春霞保密,她必须把药交到方梦袍手中才算完成查理伯伯交给她的任务。
红翻天 第十章(2)
可方梦袍在哪里呢?马丽费了许多周折,终于获悉了他所在分院目前的地址。这天,她请了假,穿了套最漂亮的便装,拎着皮箱走了大半个上午,赶到了那个医院,谁知被兜头浇来盆冷水:
方梦袍被隔离审查了!
马丽无比惊讶,她想不出隔离他的理由,还待再问,但被问的人反倒打听起她的情况来,不多久她的身边就围了一群伤病员。大家对她的长相煞是好奇,马丽一时手足无措。更让她不解的是,人们纷纷质问她的来历,当得知她曾在福音医院护理过白军时,伤员们的目光中多了几许敌意。
“你找方院长干什么?你是他什么人?难怪……”
他们说话的口吻越来越凶,问题也问得越来越尖锐,最后他们得出一个结论:方院长目前的境遇与她有很大干系!
马丽委屈得泪光闪闪,伤员们才不理会她的情绪变化呢,他们用可怕的目光盯着她,逼得她步步后退。
“谁找梦袍?人在哪儿呢!”
红云喊着小跑过来。看见马丽,她先是一愣,继而高兴地拽住了她的胳膊,把马丽吓了一跳:
“你,你是马丽?梦袍经常讲起你。哎呀,你比他讲的还要漂亮。哦,我是红云,梦袍的爱人,医院的护士长。同志们,这位是马丽,她同情革命,同情苏区,这么些年一直暗中支持苏区,这次她是给我们送救命的药来了,大家欢迎!”
与刚才有着云泥之别,马丽耳边忽然响起一片掌声,一片热情的感谢声,问候声,伤员们纷纷向她道歉。马丽感受到了他们的真诚,也就不再计较他们先前的失礼了。
她耐心地回答着众人的问题,向他们描述了赣州目前的状况,还有她们从赣州到瑞金路途上的艰险。似乎只在这时,人们才意识到她也是红军了。
“那,你真的不回赣州了?”
一个拄着拐杖的战士结巴着问道,马丽无比自豪地点点头:
“那当然,我和你们一样,当一辈子红军!”
战士们一阵欢呼,红云也发出了轻轻的笑声,只是这笑声中略带几丝苦楚,敏感的马丽一下捕捉到了她眉宇间闪过的那缕愁绪。
“嫂子,能借几步说话吗?”
马丽比红云高半个头,说话间她很自然地搂住了红云。红云领她来到病房旁边的消毒间。
简陋的房子里筑了几口大灶,大锅上坐着烧热水用的大木桶,木桶里扑腾出袅袅的蒸汽。沿墙摆了七八个木盆,桶里泡着竹钳、菜刀、锯子和大盆大盆黑乎乎的布条,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
“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医疗器械和绷带,没有消炎药,没有消毒液,只有用开水煮,这还算条件好的。马丽你来得太及时了,我代表梦袍和所有的伤员谢谢你。”
打开箱子,看见那些盼望已久的紧缺药物,红云眼中沁出了泪花,她既为伤员们能够因此获救而高兴,又替丈夫感到委屈。
“嫂子,他们肯定搞错了。你放心,方院长会回来的。”
尽管这么多年没有见过梦袍,也从不知道他已经成家,但在红云面前马丽却没有丝毫的陌生感。
第一眼看见红云,她就喜欢上了这个周正、温婉的女子。红云和她又有着相同的教育背景,彼此容易声气相通,和红云待在一起她觉得舒服,妥帖。
红云也觉察到了这一点,在马丽面前她毫无顾忌地说话,把方梦袍抓走后的郁闷和盘托出,马丽静静地听着,眼神中渐渐有了几丝迷惘。
“嫂子,红军也会冤枉人?”
红云愣了愣,惊讶地看着马丽,似乎被自己刚刚说的话吓坏了,良久才嗫嚅道:“马丽,你不要误会,我们的党长着火眼金睛,一般不会冤枉人。至于错误,只要是人就会犯,红军也吃五谷杂粮,哪能像神仙呢?你不要多虑,也许我言过其实了。”
红云反复给她解释,生怕她心里对共产党,对红军产生阴影。马丽释然了,点着头把查理伯伯的那封信交给了红云。里面除了信外还有一张翻印的照片,那是马丽、陈查理和方梦袍仅有的一张合影。红云取出那张照片,久久看着,想见方梦袍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红翻天 第十章(3)
“嫂子,我能去看马龙哥哥吗?”
马丽提到方梦袍的小名,红云的脸倏地暗了:
“这个恐怕不行,我现在也不晓得他在哪里。哎,马丽,你说,你说说看,他会做那种事吗?”
“不可能!马龙哥哥心地那么善良,为人那么厚道,怎么可能做那种没良心的事呢?”
马丽接着讲了件小时候的事给红云听。那时陈查理经常出诊,一去好几天,协助他管理福音堂的传教士陈怀德,严厉、凶狠,趁机克扣孩子们的口粮。有一次,几个孤儿饿得实在难受,便偷了教堂厨房里的面包,事后被陈怀德发现,他大发雷霆,把孩子们赶进雨里接受惩罚。那是12月底,天气非常冷,雨丝中夹着雪粒,陈怀德命令孩子们剥去衣衫,裸身跪在泥地里,甩着鞭子猛抽一顿,有两个孩子当场昏倒了,被人用畚箕挑进屋里,从此后不见影踪。
眼看大家都活不成了,马龙忽然勇敢地站起来,承认是他偷吃了面包。陈怀德把他吊起来打,又让他跪碎石,然后把奄奄一息的他丢进教堂后面的那间小黑屋。好在陈查理及时回来了,否则马龙早没命了。这件事发生后,陈查理下决心整肃孤儿院,从此让马丽和马龙这群孩子过上相对安静的日子。陈查理非常偏爱马丽和马龙,他认为马龙是个勇敢有正义感的孩子,至于马丽,他则视如己出,在方方面面呵护她,否则她怎么会有今天?
“马龙哥哥那时就这么勇敢,现在他决不可能当叛徒!”
马丽说得斩钉截铁,红云悬着的心悄悄有了着落。这时忽听得有人在走廊上大喊:
“方院长呢?这时候他怎么不在这里?谁做手术啊?快来人哪,伤员的血快流干了!……”
红云和马丽冲向走廊,只见一个从前线刚送来的伤员躺在担架上,右腿炸得只剩几寸,污浊的绷带被奔涌的血浸透,一个护士双手捂着他的伤口,眼中露出惊惧之色。血还在继续流,是大股大股地流,担架旁很快积了一摊,红云和马丽也立即加入抢救中,可惜回天无力,伤员静静地离开了人世。
马丽伸着两只沾满鲜血的手,呆呆地望着伤员年轻的面容,心里一阵剧痛。操场边的残肢断臂从记忆中猛地蹦起来,缓缓飘浮在空中,仿佛梦幻。她摇晃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被红云用一只肩膀顶住了。
“马丽,那边有口井,你自己去打桶水洗洗。”
说着红云沉痛地合上了那个伤员的眼睑,让人把尸体抬走。有人提起木桶冲去地上的血迹。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马丽蹲在井栏边,好不容易打起一桶水,她将手浸在温热的水中,眼泪倏地淌满了脸。
说真的,她现在非常想念查理伯伯,希望能和他说会儿话,让他来抚平自己目前这种哀伤而混乱的心情,坚定自己的革命信心。还有,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强烈地希望见到当年的同伴马龙,现在的红军医院院长方梦袍。对这个久未见面的少年好友,她始终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她相信不管多少年不见,不管彼此长成什么样子,也不管境遇有了多大改变,她和他之间仍会保留纯真的友谊,也许这友谊中多少带有几丝淡淡的男女之间的关爱。她决定通过队长江采萍找人帮忙,无论如何要见方梦袍一面。突击队目前工作繁重,而且多少有些危险,万一自己还没见到他就光荣了,那不是天大的遗憾吗?
马丽掬起一捧井水洗了把脸,那抹盘踞心头的哀伤暂时随水流去。她定了定神,打算去找红云告别,不意却被一个气喘吁吁跑来的大嫂叫住了:
“你是马丽吧?我们护士长请你帮忙抢救伤员。”
大嫂短衣短发,腰间扎根皮带,语言动作都很迅捷,她拽起马丽一阵风跑到了手术室。
手术室简陋异常,一张木板手术台、几个大小不等的木盆,木托盘上摆着几样简单的器械。这里闻不到消毒水的气味,只飘散着炉火的炭香,墙角的铁锅里正在蒸着那些需要消毒的器械,几缕蒸汽飘散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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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翻天 第十章(4)
又一个伤员躺在手术台上,持续的高烧使他奇瘦的脸颊显示出一种病态的红晕,嘴里时不时嘀咕几句谵语。红云仔细检查了他腹部的伤口,有些绝望地对那个来叫马丽的大嫂说:
“小赖,你带着我们联合写的那份报告去趟保卫局,请他们赶快放梦袍回来,这几天从前线送回的伤员很多,从这里再转到总医院要耽搁时间,搞不好会断送伤员的性命。”
小赖消失在门外,红云边给伤员清创伤边无奈地叹道:
“马丽,你都不会相信,苏区缺医少药,300个伤病员才有一个医生。这些年红军卫生学校虽然培训了几批学员,可都分配到各军团的连队去了,卫生员减员也厉害,不能真正解决问题。我看你干脆到医院来吧,你动作比我还要快,都顶半个医生了。”
红云做事时马丽给她打下手,动作准确、迅速,和红云配合非常默契。红云高兴地看着马丽,希望她能答应自己。马丽还没表态,躺在担架上的伤员忽然从床上跳下,边跑边大喊“冲啊——!”一路做着激烈的刺杀动作。大家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拖回手术台。这时伤员倒是安静了,可他腹部的伤口却崩裂了,鲜血喷涌而出。
红云和马丽慌忙为伤员止血,可伤口太深,从前线运回的途中已并发感染,没有止痛药,止血钳在伤口里搅动时,失去理智但痛觉敏感的伤员拼命挣扎。红云用绳子将他绑在手术台上,可血还是继续涌。有个机灵的护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