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6年第02期-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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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就把子发叫来陪你。吴新听了刘主任这一番话,觉得刘主任还挺善解人意的。吴新与李子发在高中也是最好的同学。刘主任把话刚讲完,李子发就进来了。李子发说,吴大镇长当选我们还没来得及祝贺你就进城了。怕是上任后第一次进城吧?吴新在李子发的肩上擂了一拳。李子发说也是,吴新选上了镇长,虽然不像其他乡镇长那样风光,但毕竟是代表自发选上来的,也是我们这帮同学的骄傲嘛。刘主任见话题越扯越远,就起身告辞。刘主任说,子发,我把吴镇长交给你了,接待不好我可是要找责任的呀。李子发说,你放心吧,看我的。李子发和吴新把刘主任送出了门。他俩进屋后,李子发就说,政府院里数他最滑,老鲇鱼。吴新也知道老刘是陪了几届县长的人,人称不倒翁。
李子发与吴新等刘主任下楼后,也跟着下了楼。他们来到大厅,那帮乡镇长已经走了,吴新感到肚子在咕咕叫,他一看大厅里的挂钟,已经是傍晚六点了。李子发在县招商局任副职。在吴新看来,他算是神通广大的角色,一年四季在外,关系广,路子也多,虽然是个副职,但在局里也有说话的份。吴新上了李子发的车,李子发就把他拖到云凤酒楼,这里的特色菜多,县上来了重要客人,大都要在这里接待。李子发把吴新带到一间叫“西苑”的小厅。开门一看,吴新原以为里面真有一帮同学在等着他。不想那一张大餐桌上只摆了两套餐具。吴新说两个好,这倒清静。李子发一脸沉重地说,两个当然清静,要清静还不就简单点好。吴新不懂李子发说的话。他说什么简单不简单的,不就是一餐饭吗?李子发说,看在我俩同学一场的份上,我就直说了吧,我今天为什么不请那帮同学来?我是在保你的脸面。吴新听后有些生气,他想,凭什么我的脸面要你保?吴新正要问李子发,李子发就说,你知道那些乡镇长到哪里去了吗?吴新说,不就在宾馆就餐吗?李子发说,就是你以为他们还在宾馆。吴新说,他们不在宾馆未必上天了?李子发说,天倒上不成,但他们确实是让人接走了。吴新想,那些人大都是些到哪个山头唱什么山歌的势利眼,但也不至于撂下他一个人不管吧?他觉得李子发在糊弄他。这时服务员拿菜单来了,招呼李子发吴新点菜,李子发说,你点吧,这里的特色菜多。吴新就不客气地点了三个菜,一个干锅甲鱼,一个牛肉煲,再就是一个紫菜汤。李子发说我们两个,荤菜也就行了,再加一个素菜吧。那服务小姐就说了一大串,什么油淋茄子、清蒸老南瓜、清小白菜等等。李子发就说来一个油淋茄子吧。服务员点了点头在单子上记下。一会儿她又问,来什么酒水?李子发说来一瓶玉米香得了。服务员说好的,马上就来。说完就出去了。
云凤酒楼上菜的确迅速,尽管这么多客人,但不到二十分钟,菜就上齐了。吴新与李子发平分了那瓶玉米香,就开始对饮起来。酒一下肚,话就多起来。李子发说,老弟呀,行政这碗饭不好吃,不是说的,像你我这样的角色,别人用大腿肉就能把我们碰个半死。李子发说着就邀吴新碰杯。吴新举起杯来非常迟疑地碰过去,李子发喝了一大口。吴新也跟着下去了一大口。李子发说,过去说的一句俗话叫朝中无人不做官,你说现今怎么个说法?吴新摆摆头,李子发说,嗨,这点东西都还不知道,还当什么镇长。我说给你听,你我做官就好像寡妇睡觉,上面无人。吴新就笑了,说,你在哪里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李子发说,不信是不是?我说的绝对正确。吴新说我不是说正确不正确,我是说总结的这些段子倒是蛮精彩的。李子发说,这些都是从民间来的,毛主席都说过,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嘛。李子发与吴新不知不觉就把各自杯中的酒消了一大半。李子发就剩下一点底了,他拿起杯子荡了荡说,今天这酒怎么下得这快。他就喊了一声服务员。服务员过来问什么事,李子发说再拿一瓶酒来。吴新说,不能再拿了。服务员不知所措,愣在那里。李子发就烦了,我的话你听到没有?那服务员就准备出门,吴新说一瓶干不完了,拿小瓶吧。李子发借着酒劲说不行,拿大瓶。吴新也不好再坚持了。第二瓶酒就斟到了杯里。吴新感到肚子有些胀了,他说我去一趟卫生间,说完就出了小厅的门。他在走道上听见近旁的“鱼水厅”闹得火热,声浪阵阵,也没去理会是谁在里面,就径直去了卫生间。他刚进卫生间的门,就发现两个人蹲在里面吐,那种从胃里翻上来的酒臭味,冲得吴新赶忙捂了鼻子,也差点把他肚里那几两白酒吐出来。那种从喉管里发生来的唔唔声实在叫他听了难受。吴新是强忍着把一泡尿放完的。等他去洗手池冲了手,再回过头来,他才发现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竹园乡的李乡长和渔坪镇的赵镇长。吴新本想把他俩扶出卫生间,但赵红兴晃晃悠悠地硬着舌头说,他们……没没请你,你你……怎就就来了?吴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那一拨人真让人弄到这里来了。吴新把门一摔就出了卫生间,他路过“鱼水厅”,从门缝里就看见黄县长、组织部金部长、政办的刘主任和几个局的局长都坐在里面陪那拨乡镇长。整整坐了两大桌。吴新差点把肺气炸。他急匆匆地进了“西苑”厅,端起杯子就说,子发我们干了。他没等李子发举杯就把半斤白酒喝下了肚。李子发说,你别往心里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行了。吴新说,凭什么,他们就这么欺负人,不就是我从票箱里跳出来的,我哪点不如他们那些王八蛋?
吴新喝下了一斤白酒也差不多醉了。李子发庆幸的是他的一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他知道吴新与那一伙乡镇长不是同道人,那几个有实力的局长们必然要把他晾在一边。政办的老刘给他打电话时,他就料想到为什么要让他出面接待吴新了。一开始,李子发本想把吴新领到其他的餐馆就餐,以免造成尴尬,但转念一想,你们的面子都过得去,我为啥还要给你们遮掩,于是李子发也决定把吴新领到云凤酒楼来,而且就在他们隔壁,也好让吴新认清这伙人。
李子发见吴新实在是不行了,头也耷拉下去了,才把他弄走。
李子发把吴新扶上了宾馆三楼的318房间,吴新口里还在咕咕地念叨什么。李子发仔细听,才弄明白,吴新是在骂人:狗日的,王八蛋,什么鸡巴东西。声音极其含混。李子发帮吴新脱了衣裤又把他顺势扶到床上,盖上棉被开上空调,怕他酒后着凉。他知道醉酒后的人大多是口渴才醒的。李子发又倒了一杯开水凉着。过后,他就听到吴新的鼾声起来了。他带上房门,走到服务台前,对服务小姐说,你们等会到318房间去看看,如果吐了,就请帮忙收拾一下。李子发说着,就感觉鼻头一酸。
第二天的乡镇长会议其实只有半天,在家的县长、副县长都参加了。各乡镇重点谈了新一年的设想。吴新是最后一个发言的,他只发言了五分钟,不是他不想发言,而是他的发言不被看好,只有分管农业的王副县长记了笔记。吴新想再讲也没有什么必要了,他只好打住。他的发言一结束,分管财经的胡副县长就说,你们红山镇的发展思路有待调整,种豆种菜使农民增收是好事,财政怎么脱贫你们想过没有?农民增了收,财政不能脱贫,我们拿什么去支持发展?干部职工的工资从哪里出?胡副县长的话一完,黄县长环顾四周,问,还有什么新的意见?见没有人表态,他接着说,没有什么新的意见了我最后讲几点看法。在吴新看来,黄县长讲的几点意见归纳起来就只一点,那就是如何想方设法地抓项目,如果项目抓上去了,发展就有希望。吴新听着,好像黄县长的有些话是针对他来的。不出所料,红山镇就让黄县长点了名。黄县长批评红山镇还没有真正理清发展思路,并希望吴新在把握全局上多作努力。吴新在会场上像做了贼一样难看。
会议一结束,吴新就想辞职不干了。他没有与那帮乡镇长共进午餐,就提前走了。他没到别处,而是去了李子发家。李子发正好一个人在家,他老婆出差了,李子发要为上高中的儿子准备午饭。李子发要拉他去餐馆,吴新说,不去了,我就在你这里吃一碗面条。李子发说,也好。在这里聊一聊也安静。吴新说,我真把这世道看清了。要不是要面对那帮死心踏地投我一票的人,我真要一纸辞呈不干了。李子发说,那才好了呢,他们是巴不得你赶快辞职。你知道吗?你这一上来殃及了多少人?吴新只知道他不被人看好,包括组织部门的干部,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让很多的人不好下台。李子发说,那些搞干部工作的人不同程度地受到了误伤。据说组织部内部的人事也要作些调整,原因就是红山镇的答卷没做好,不满意。你想,那些个看着上面眼色干事的人谁敢再与你接近?吴新听了李子发的这些话,心里是又窝火又来气。吴新说,你说我咋办才好?李子发说我也一下说不清,一句话,没有非常规的办法,在你这个位置上干一点事是难的。李子发说完就进厨房煮面条去了。吴新怎么也没有弄明白李子发说的非常规的办法是什么。
吃完面条,吴新从李子发家出来,就在街上买了两双棉布拖鞋,正好司机小苏也进了城,他上车后,就一起回了红山镇。
吴新在办公室呷了一口茶,他觉得这茶没有以前的茶那么有味,他只当是喝了一口白开水。吴新细看茶杯里的茶叶,方才知道这茶已不是他先前常喝的珍眉茶了,而是只有谷头大小的芽葆茶。吴新叫秘书小秦过来。小秦是从学校分来的大专生,学文秘的,他知道如何为领导服好务,尤其是主要领导。小秦进了吴新的办公室。他的表情有些胆怯。吴新问他,这杯里的茶是从哪里弄来的?小秦说,是云峰茶厂送来的。吴新问,送了多少。小秦说,也就是十来斤吧。吴新不想再往下问了。他心里也明白,这种茶在开园的时候,少说也要四百块钱一斤。如果他不是从票箱里蹦出来,当上镇长,这种茶恐怕是平常享用不到的。吴新对小秦说,你还是给我找一袋珍眉茶来吧,我觉得那味更好一些。小秦愣在了那里,他觉得吴新很怪,前几任书记镇长,谁不是一上任就把茶杯给换了,茶叶也给换了,唯有他这样老气横秋。实在说,喝芽茶除了价钱不说,至少也能体现出当镇长的品味来呀。芽茶是味淡了些,不是也可以多放一点嘛。吴新见小秦站着不动,就又说你们是不是也喝这种茶?小秦摇了摇头。吴新说,那就把你们的茶叶拿点来吧。小秦这才出了吴新的办公室。不到一分钟,小秦拿了一包珍眉茶和一只新茶杯过来。珍眉茶是大路货,叶粗,但味却大,普通的老百姓都习惯饮用它。吴新一看那杯芽茶,就不知不觉地想起了那次全县乡镇长会议的尴尬来。从情感上来说,他是喜欢这杯有几分世俗味的珍眉大叶茶的。尽管吴新口不干,他还是呷了一口。
吴新想去一趟镇小学。老婆余静之所以最后下定决心离开红山镇,去市里边做生意边陪儿子念书,起因还在这所小学的教学质量。余静那次烦过之后,他也曾经翻过儿子的作业本,正如余静说的那样,那些“红勾勾”下面的确存在不少知识性的错误。那时候吴新还在分管农业,他有心而又无力处理解决,只好听之任之。但现在不同了。他是镇政府一把手了,如果再这样下去,那就是放任自流。吴新也明白,虽然上面不看好自己,甚至还有人怀疑自己究竟能在这位置上坐几天,但他明白这是他当下的责任。其实,另一个深层次的原因是他要去看一看那个合同制女教师到底有多大能耐,竟然把前任镇党委书记苟大红弄得神魂颠倒。
镇小学的两栋教学楼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土墙屋,上面已有多处雨水漏过的痕迹。操场上一副木篮球架,也是东倒西歪。校长小刘快步过来了,吴新并没有看见他。小刘叫了声吴镇长,吴新才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从内心讲,吴新是看不起小刘的。作为一名校长,教学抓成这样了,能说你校长合格?出于礼节,吴新与他握了握手,小刘也看出了吴新的几分冷淡。小刘校长邀请他到寝室去坐坐,学校条件有限,没有正规的办公室,所以教师办公室大都在各自的寝室里。吴新随小刘往二楼的寝室走,他突然看见山墙的墙面上有一个专栏,是去年元旦办的,虽然大都已破败,但有一个标题吸引了他:《午夜秋萤》。吴新虽然对文学不那么内行,但他能感觉到这标题隐含着一种情绪。他问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