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4年第09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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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发了工资,老板就把石柱辞了。我总算把那四百块钱扣住了。当天晚上,我正要睡觉,石柱闯进来,他向我借钱,还是那个理由,回家没法交待。明天他就要离开收购站了。我怎么能再借给他?石柱软的硬的一块上,我觉得没意思透了,就给了他一百。石柱不但不领情,反说我是打发叫花子,还说是我让他丢了饭碗,他偷卖东西是我告诉老板的。我真是来气了,没想到石柱竟然是这么个人。我说你不要这一百块钱就算了,我的钱也不是北风吹来的。我伸手去拿钱,他竟然扑了过来……
黄花慢慢仰起脸,让雨水直接落到上面。停了停,她睁开眼看小玉。不知什么时候,小玉已滑到黄花的下面,她的手死死扣着石头,目光迷乱而无神。黄花惊叫,你怎么了,没事吧?
小玉摇摇头,缓缓地站起来。她没和黄花打招呼,三摇两摆地往下走去。
那些杂乱的声音半日突然在脑里爆发了,如一群拴在一起的马,有的往这个方向奔,有的往那个方向冲。小玉整个糊涂了,她下意识地抓住头发,想把那些乱东西揪出来。可是,脑子里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嘶喊,她的脑袋几乎被胀裂了。
小玉跌跌撞撞地走着,却不知自己要去哪儿。她茫然四顾,四周全是雨幕,无边无际。
12
秋日的午后,孟海和阔嘴汉子在经街边的石碾上下棋。孟海连输了两盘,阔嘴汉子嘲笑孟海夜里伤了元气,孟海赌气地说真他妈没劲儿,不下了。还没站起身,一阵怪笑扑过来。
是小玉!她边走边笑,抑制不住似的。她的眼睛四周瞅着,像在寻找什么东西,可她的目光呆滞灰暗,像是一束枯柴。路过石碾,她没有停下来,很快消失在另一个街口。
阔嘴汉子说,这个女人,生生毁了。
孟海沉默良久,操,再下一盘。
天蓝海蓝雾蓝蓝
■ 王 芸
认识林兰两年了,苏越还真没发现她可以笑得如此摇曳多姿、千娇百媚。其实没什么好笑的,不过韩秋随口的一句感慨“博鳌太美了”,她就笑成了那样。苏越不禁在心里“哼”一声。
从在火车上偶遇,大家开完会结伴来游海南,林兰就像是见了鬼,一路上许多话仿佛都未经大脑过滤,就莽莽撞撞不知深浅地冒了出来。此刻,她冲站在海滩上正面向大海抒发诗情的韩秋,笑嚷道:“那,以后我们一起来博鳌定居。”话没说完,就笑得花枝乱颤了。
风将海水潮热、粘稠的腥湿气和这句话,一路吹送过来。正孩子般逐浪而戏的苏越,不知怎么就冷在了海滩上。
她扭过头,看见林兰正提起红色布裙的裙摆,伸长脚在沙滩上划字。洁净的黄沙翻卷起一道道粗拙的沟沟棱棱。一阵浪来,白浪哗哗洗过,眨眼间平复了沙地上的印痕。
苏越没看清林兰写的什么,也听不清韩秋回应了一句什么。只见林兰愈发酣畅淋漓地大笑起来。这样的笑态,苏越已经太熟悉,几天时间里林兰重复了上百次这样的笑态。从最初的惊诧到暗自震动,再到隐隐的嗔怪、淡淡的嫌恶,和一些自己不愿承认的慌乱,苏越已经理不清此时内心的感受了。林兰肆无忌惮的笑声仿佛吸引了她的所有思维、所有感觉,内心既空白又混乱,她低下头,一下一下用脚机械地踩踏着沙地。
浪,前仆后继地奔袭而来。旧浪还未及后撤,新浪已经上赶着来了,潺潺而去、匆匆而来的两股逆流在途中交错。脚跟那儿的沙土被回旋的水流不断抽离着。天塌地陷般的幻觉,突然间就笼罩了凝定不动的苏越。一瞬间,仿佛海在退远,地在塌陷,心在无边地沉落。
即使不去听、不去看,苏越也能清楚地想见林兰的笑态——
她蓬松的烫发趴伏在浑圆的肩背上,随着肩背的上下颤动,柔软的藻类般招摇起来,丝丝缕缕,悠悠荡荡,抖动得灿然的阳光一片迷亮。仿佛为躲避四下灼目的光线,她的睫毛急速地升起落下,那睫毛很长、很密,棕榈树叶似的,遮拂着黑亮的眼睛,然而又没有全然地遮蔽,透过细细密密的缝隙,看得清一线一线的灼亮,那灼亮里,清清楚楚,都是让人心尖无端发烫的热切。若是睫毛升起来,那一双原本在躲闪、在回避的眼睛,就泼辣辣地斜斜地罩住你,挑衅似的,眼风里满是密密实实的火热。被这眼风罩住一刻,便让人有回不过气来的感觉。连苏越都能真切感受到的东西,何况韩秋!
配合这双眼睛,是林兰毫不扭捏的生动五官。以前,苏越从没发现林兰有多美,连漂亮都不觉得。林兰在皮肤普遍白皙细腻、眉目清秀精致的江南女孩中间,实在有些粗眉大眼的夸张,却又没有夸张出俏丽夺目的异国风情,粗粗咧咧、爽爽直直罢了,不土气也不洋气。脸部轮廓分明,眉毛浓浓长长,谈不上撩人,甚至有些枯燥、乏味,与风情二字根本不搭界。可同样的一个人,眉眼还是那般眉眼,突然间,气韵却是截然不同了。远在海南的林兰,怎么看怎么不像那个在小城毫不起眼的林兰,不只眼风里添了无数光亮闪闪的箭矢,那一笑起来就弯翘出几分挑逗味道的嘴角,嘴角上斜斜挂住的两粒圆圆实实、饱饱满满的酒窝,都多了一层描绘不出的邪俏味道。再加上修剪过的、长长的眉峰,新烫的、海藻般缭乱的长发,苏越眼前就出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林兰。
又仿佛,有了粗犷的大海做背景,原来不够精致细腻、粗线条的一切,蓦然间有了恰如其分的背景,发生了质的转变,才显出撩人心弦的强劲力度。
除了五宫,还有林兰的身体语言。在苏越的印象中,林兰的举止属粗枝大叶型,说话、做事没多大婉转起伏,直来直往,性情带那么点中性特征。
苏越是在一次教学观摩活动中,认识林兰的。林兰碰巧会在她旁边。苏越第一印象觉得这女人够爽气,没有一般女人的藏藏掖掖、扭捏作态、小肚鸡肠,说话不爱绕弯,针砭起人事来,又犀利又淳朴,那憨直、较真的样子,简直可爱。
那次观摩活动是市实验小学举办的,说是展开该校某项教学新课题,请中学的同学们来评定实验课题的成效。拉着大家听了几堂课,每人发份纪念品,再是每节课后发一张表,上面列有对观摩课和实验课题的评价、意见、建议几项。都知道是走走过场,自然每项都划勾,每栏都填上一些赞许、肯定的虚话。
偏偏林兰不肯。她将表格三下两下叠起来,直接塞进了背包。苏越很奇怪,“你不填?”“填什么填,这些课都是事先排好的,听两堂课怎么就能评价课题的成效了?谁都知道骗鬼呢!”林兰的样子正经得不得了,一点不像开玩笑。待收表的人过来,林兰大大方方说表已经交了,也就蒙混过关。苏越本人是婉约味十足的,却也素来不喜装腔作势,几乎是一见之下,就喜欢上了林兰的爽快、坦直。居然也学她,逃了两次填表的赘务,乐得逍遥。一来二去,两人有了沟通,互留了电话。
两年间,苏越和林兰大概见过五六次面吧。有时是在街上偶遇的,也有教育界搞活动碰见的。活动上见上,回回两人就坐到一起,熟人熟事一般,谈得很是投机。有时候长时间未见,突然想起来。就互致电话问候一声,什么也不为,只是问声好而已。隔着电话线,却也是很熟络、不生分的感觉。关于朋友,林兰有个观点,苏越很赞同。林兰说,所谓朋友,都是用来锦上添花的,不是用来雪中送炭的。苏越细想想,就觉得真是精准、透彻。自然而然地,将林兰划作了“知己”一类。既然大家都有这么一针见血的深刻认识,自然就相处得理性、大气,淡然而不淡漠,始终保持着不远亦不近的距离,待见了面,却又反而比一般人来得知心、亲切。
那天在火车上,苏越先见着赵凡华。都是教育界的,老熟人,再一问,就知道林兰也来了。苏越当时简直有点欣喜若狂。春节前后,因为“非典”在广东闹得凶,广西也受到牵连,这趟差原本轮不到她,该来的领导听说是在广西南宁开会,纷纷打了退堂鼓。这才便宜了苏越这个中不溜秋的副科办事员,再加上,韩秋新调到市教委,正好也轮上了这趟差,两好凑一好。更没想到,还有一好等在路途上,林兰居然也和她一样,是“敢死队”的一员。出门在外,有个贴心知己的女伴,是求之不得的妙事。
苏越急急慌让赵凡华带她去七号车厢,要见林兰。刚踏进七号车厢的门,苏越就听见的倾盆而下的一瀑高亢笑声,脆脆亮亮的,先是一路往陡峭的山坡上疾跑,跑到最高处,来来回回绕旋了几个往返,眼见要顺坡而下了,却是陡然地一下跃到谷底,在那儿缓下声来继续气息绵延,回环不已。听起来,笑的人就快支撑不住了,却偏偏拖着长板,沿着谷间的羊肠小道,一路悠悠长长地,继续逶迤着。听在耳里,非常奇异。那笑声还未彻底息音,不知谁说了句什么,车厢里就又窜起了一阵更加喧腾的哄笑,哄笑声中又夹杂着那奇异的女音。脆脆亮亮的,一路往陡峭的山坡上疾跑……
苏越压根儿没把这笑声,和林兰联系起来。尽管她俩有大半年未见面了,可她还没忘记林兰的笑声,脆是脆,亮是亮,却是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的。哪像这笑声,简直是水绕三山,起伏跌宕,还回环不已,余音绕谷。走在前面的赵凡华突然停步,差点和兴奋只顾往前走的苏越撞到一起。他回过头,没来由地望苏越一眼,怪怪地,苦涩地一笑。
这笑太奇怪了,苏越突然就有一些明白。
果然,赵凡华将苏越领到林兰面前时,那一声绵长的笑还没煞住尾。林兰应声回过头,笑涡还在她的嗓子眼里咯咯咯地打转。苏越看见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半年不见,林兰烫了发,脸上也显见得细细修饰了一番,抹了口红,修了眉,女性的特征鲜明了许多,也比前漂亮了,醒目了。苏越冲印象中的林兰温和地一笑。面前的林兰怔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金石般的笑声,像一屋的石磬都被敲响了。“哎呀,我说谁呢,该不是苏越吧?”
说着,腾一下站起身来抓住了苏越的手。苏越还腼腆呢,站在原地依然温和地笑,林兰已经大大咧咧地一把将她推到了人群中心。“给诸位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市一中的语文老师苏越,漂亮吧。”
四周坐的都是清一色男人,苏越没有防备,顿时就红了脸,挣扎着想往旁边躲。林兰却伸手搡一把刚才坐在她旁边的谢顶男人。“哎,让让,让让。看见美女来了也不知道让座!真没风度。”
男人涎脸一笑,“让,往哪让?干脆你坐我腿上得了。”
苏越以为林兰会尴尬,会不知所措,可恰恰相反,她用屁股将男人恶狠狠地一挤,脸上却挂着嘻嘻哈哈的笑,夸张地一屁股跌坐下去,差一点就歪在了那男人怀里。她用力推开男人伸过来欲抱欲揽的手臂,爆发出一声穿山越岭的畅笑,边笑边骂,“留着对你媳妇殷勤去吧”。右手一使劲,苏越就不由自主地跌坐在了她旁边狭小的缝隙里,被一群男人团团围住了。
没见林兰之前,苏越听赵凡华说他们车厢还有空铺,本打算转过来,好和林兰说话,叙叙旧。这一刻,却是彻底熄灭了这念头。她在林兰一波接一波的笑浪中,坐立不安,有点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才脱身出来。回来车厢的苏越,两颊绯红,韩秋问她干什么去了,弄了这么半天,她只淡淡地说遇见一个朋友。那一夜,苏越满脑子里都回旋着林兰奇异的笑声。
仅半年没见,在林兰的爽气中,竟峭拔拔地生出了让人始料不及的热辣妩媚来。苏越也算是宽容之人,倒不会看不惯林兰在男性面前豪爽到有些过分的举止。关键是一路行来,林兰的矛头所指越来越明确,竟是自己的丈夫韩秋了。
苏越在海浪里呆立了半天。不一会儿,宽大的绸质裤褪就湿到了膝盖,沉甸甸地贴在腿上。无数白白的泡沫冲刷过苏越的脚踝,凉凉的,粘粘的,泡沫里夹了零星的水草。林兰的笑声,覆盖在涛声之上,比什么都清晰。想不听都不行。乱糟糟的思绪,也一次次冲刷过苏越隐隐作痛的大脑神经。
没有扭头,苏越就听见林兰的笑声近了。
苏越武装好笑脸,告诫自己别笑得太难看。心里数着一、二、三,毅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