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4年第09期-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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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层铺排绿韵
漫山遍野
闪耀快意翻飞的身影
沟沟坎坎的秘笈
藏进缭绕的云雾
馨香润湿的新楼
招摇呼朋引伴的和声
茶花不经意泄露天机
茶籽的收成甜美坚贞
阳光的初恋
悟读鲜活脆嫩和叶芽
劳作的乡亲
有了相依相偎的风景
采茶妹
蓄积一冬的牵挂
潜滋暗长
花苞的闪电辉耀天空
踩着碎步款款走过
飘飘长发的枝桠
捎带农谚的情话
蒙蒙细雨善解人意
潮湿的双眼镀满新翠
塬上的兄弟
打整光滑敦厚的水井
清清冽冽的日子
守望灿若桃花的红唇
阳光嫩绿的琴弦
拨动茶歌清雅的曲调
毛茸茸的心思
柔顺的指尖迎风颤栗
捧一杯浓酽的乡土
馨香的面影
用苦涩的惦念
洁净纷纷扰扰的路途
制茶师傅
青枝绿叶
托起茶山婀娜的风情
就像捧起心上人如花的
笑靥，和儿女甜脆的呼唤
风霜的手掌
品尝苦难的经典
擦洗葱翠的憧憬
诠释如磐的晦涩
迎娶世纪的星辰
诗化的创意
耀眼茶乡殷切的叮咛
三月的云雾悠闲烂漫
春鸟的唱和卷帘入梦
茶树秀美的相思
破解背篓空灵的禅悟
劳作的阳光
因你贞洁的眺望
舒展翡翠般碧绿的心境
祖先血脉的纹络
生长新鲜的枝藤
馨香素雅的色泽
荡漾山村隽永的回声
一点一点感动你（外二首）
■ 杨 弃
像一溪一溪的细水
从千山万壑里潜来 汇集
积累 然后在一川岁月的奔腾里
千回万折地感动河流
像一个一个音符
从典雅的古筝上弹出 飞溅
尔后沿着一条幽深的小径
意念屈曲地感动流光
像一粒粒的砂子
从不自觉的边缘向青草靠近
最后牵手 以磅礴的荒漠
一波一浪地感动无水的大地
让我 用日子一样的心
为了最终消除 为了那些理解
一天一天 一点一点感动你
我爱你的每一粒扬砂
就这样 从天空从鼻孔从头发
从感知和未感知的地方
铺天盖地而来 扬砂
我爱你 我从蓝天出发思考你
我在一片青草的高度摩揣你的梦
飞扬的阴影 漂移的呼喊和责任
即使你是我们曾经的错误
我真不敢想象
我没有权力探讨你的情景
我爱你 我的每粒扬砂
我只不过是扬砂的另一种形式
因为我们同属于
我们的祖国
常常见到一些这样的人
他们道貌岸然穿戴整洁高雅
把墨水涂在额头 说着
不大不小的话
他们对音乐表示特别的敏感
把节拍摇晃成狮子头
他们很少和人搭讪
眼光像头发一样很长很卷
多年前他们就在这座小城跑来跑去
多年后别人仍然不知他们是干什么的
被温暖照亮
■ 苏 铁
我，决计用一天的时间
燃烬所有的柴草
从此，关闭曾经激情的岁月
我只能用血当油
点燃一炷幸福的孤独
照亮我未来的生活
整整一个冬天
我只对一本厚厚的日记
自言自语
感谢它陪我走过
翠绿的丛林和寂寥的阡陌
我洒下的汗水
早已化为薄薄的晨雾
我未停的脚步
在大地上开出了苍白的花朵
在荒芜的山上
我会坐化成石头？
只求风雨
留下我不屈的品质和尖利的棱角
我会长成一棵树吗？
但愿阳光
为我涂上一抹黛色
即使躯干已死
也让我的枝头盎然地绿着
在风里我对雨说
在雨中我对雪说
我把心腌制成花瓣的形状
供奉于向阳的山坡
早春的雾霭
自远方袅袅飘来
带着春的芳香的颜色
我洗去冬天的忧伤
以苦菜花般的笑脸
虔诚地迎接远方的贵客
透过飘逸的帷幔
我感受青春依然
远方，有一株腊梅
悄悄地红了
抹不去的记忆
■ 高 深
母亲的桥
你忘记了全世界，也忘记不了门前那棵老树，那棵横在河上的老树，横在母亲心上的老树。你细数过它的年轮。
那一年的八月，母亲牵着你的小手走过老树，走过童年之河，送你走进了那座知识的殿堂，走进你生命中的第一个驿站。从此，每当你从放学的铃声飞出来时，总看见母亲微笑着立在老树桥边。一只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那只细嫩的小手，母亲如同攥住了一个农家的明天和希望。
有一回，你实在忍受不住先生的教鞭了，便逃出教室，把作业本抛进河里，让母亲的希望顺流漂去。你像所有贪玩的孩子那样，跑到清原山上捉蛐蛐，每个蛐蛐的脊背和鸣叫声，都让孩子感到惊奇。山风掠过河岸，掠过一棵棵老槐树，把山坡上晒得暖洋洋的热土，扬起几尺高，在烟尘中你猛然想起了立在河边的母亲。那天晚上，母亲发怒了，很认真，在你的整个童年，只有那一次，母亲给你留下一个怎么也忘不了的令人害怕的情节，留下一个终生褪不掉的疤痕。
时间再不是一分一秒地捱过，光阴如同那条横着老树的河水，飞快流逝。那只小榆木箱子，渐渐装满了数学习题和作文本，每个学期读过的课本也整整齐齐地攒了一摞。你终于长成了一个有出息的大男孩，在乡邻羡慕的眼光中，母亲最后一次送你走过树桥。她哭了，眼泪掉进河里，河水清清如许，流淌着你对老桥永恒的回忆。
自从踏进那座国人仰慕的高等学府，你就把自己卖给了课堂，卖给了图书馆，把属于你的全部时间都无条件地交付给你攻读的水利，让每一分钟都潜入到知识的大洋里去打捞关于水的学问。四载寒窗，你终于在一个炎热的夏季，给母亲捧回烫金的毕业证，和一册冰心老人倾吐母爱的诗集。可是母亲没去桥头接你，她对儿子思念的泪，早已流完了最后一滴，化做老树一声最深沉的叹息，淌成河水永恒的喧响。
那座百年老屋，房顶长满杂草，墙根泛潮，砖基生出一层白碱。屋内除了落了一层尘土以外，各种器皿家俱都摆放得有条不紊，炕柜上整齐地一溜信封，那是几年来你寄给母亲的信，一封不少。每封信母亲都要请人读上几遍，每听一遍你的来信，母亲都长时间地沉浸在幸福之中。母亲弥留之际，一遍又一遍地嘱咐乡亲：“别告诉山娃，别让他分心，那要误他的学业。”你仍然是母亲没有讲完的一则童话，仍然是母亲希望的天空中一颗不曾闪烁的星星。
母亲无时无刻不盼着你成才，盼着你有一天远走高飞，“离这穷地方越远越好。”仿佛生你养你的这块土地一点也不值得留恋。你回来了，把那枚清华园的校徽放在母亲坟头，以了却母亲的心愿。或许你不是一个“好儿子”，因为你违背了母亲的初衷，没有远走高飞，却留在了家乡，再也不离开河水和老树了，全身心地走进故乡古朴的山系，融入河边老树的根里。
每当你走近横着老树的河边，水面上就隐现出母亲满意的面容；每当清风从河对岸吹来，就仿佛听到了母亲亲切由衷的叮咛。
看山老爹
大山醒了。
看山老爹也醒了。
他爬起来不吃不喝，第一件事是撕掉一张日历，然后揣两个冷馍，背上水壶，便踏上那条山间小路。当他走到那股从山上流下来的泉水时，猫下腰，先洗几把脸，再捧几捧清凉的泉水喝，感到身心一阵爽快。
同一万个昨天一样，一成不变，再量一次生活的周长。孤零的身影相伴山风，叠进脚下那些松柏和杨槐的影子里，铺生命的四季。
不是孤身独旅，风，雨，雪，都是他最忠诚的旅伴。春风如酒，扑面微寒；夏风如茶，香气满山；秋风如烟，落叶飞天。雨虽不多，却往往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小如喷雾，大似瓢泼。温则为雨，寒则为雪，山上冷得早，有时阴历八月就飘雪花，九十月大雪封山，跋涉几步，就是一身汗。他相伴这些随时变换性格的伙伴，走过了几个地球的周长，没有视线不及的远方，没有步履不及的山峰，不知他那双千针细纳的布鞋踏落了多少个夕阳。他掉光了一嘴牙齿，不用着意地咀嚼生活，也隐隐地感觉到它的苦辣酸甜。
走啊走啊，黎明的起点就是看山老爹的家，落日的尽头就是看山老爹的家。
自从山下那些远远近近的茅屋灶塘，一天天烧尽了山体浓密的毛发，大山就再也遮掩不住贫瘠和荒漠。看山老爹呼天喊地，天地不应，他像个孩子似的抱着树墩大哭。从此，那些没有月色没有星光的夜晚，再也听不见北方的狼嗥。
无量的财富无量的绿色，曾经给过看山老爹无量的欣慰无量的满足，他不甘心这个曾经的梦想就此破灭，于是他整天整夜地吃在山里睡在山里，像淘金人那样捡拾一粒一粒树种，栽种一棵一棵幼苗，一个脚印即是明天的一株参天大树。
跋涉了一天的看山老爹，席地盘坐在古松下，于荒山皎洁的宁静中，不眠的目光寻觅少得可怜的树影。他一点也不灰心丧气。他相信人心，也坚信自己的双手。他用落叶擦掉手上的泥土，用衣襟揩去鼻尖上的汗珠，抬起身，提了提大半口袋树籽儿，沉甸甸满装着看山老爹的希望和喜悦。
从来没有人说过看山老爹命定要与大山厮守一世，也不是没人肯接这看山的班，可是多年以后，当他种下的一粒粒树种，栽下的一棵棵幼苗，终于长成山林，成为山的血脉，山的灵魂，看山老爹就以终生放逐林海为福气，为幸事；以每天梳理绿色的阳光为享受，为乐趣。他的心很广大，装得下整个大山和那遍山的松柏杨槐；他的心很窄小很单调，只装着绿色，只装着染着绿色的阳光。
他又一次面对大山，面对自己用毕生汗水养育的山林，量一次命运的周长，呵护四个季节的绿荫。夕阳西下，看山老爹默默地饮进几许孤寂，望穿夜晚山的梦境，倾听林海不尽的涛声。明天，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无时不在召唤一位老人，老人仿佛透过夜色看见了一个更加蓬勃的绿色王国。
太阳醒了。
大山绿了。
看山老爹笑了。
山魂
他在那个冬天的早晨走了。他走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真的走了，走得匆匆忙忙，再没有归来。那天早晨很冷，头天夜里落了一场大雪。他吹灭麻油灯时还说：“明晨要早起一会儿，给林场的师傅扫路。”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一觉睡得太沉了，再没有醒过来。
还是很年轻的时候，他推一辆独轮车，车上坐着他过门不久的媳妇，爬上这莽莽群山，在林海深处安家落户。从那天起，他每天顶着星星去巡山，露水打湿裤脚，荆棘划破了所有的衣服，尽管如此，他仍然天天像时钟一样准时，顶着星星去巡山，因为他最喜欢看第一缕朝晖在沾满湿露的树枝上闪烁。如果是个阴天，看不见那瞬间的美好景观，他会一整天都不舒服。他从不奢求不属于他的欢乐。他信一点宿命论，总认为凡是命里注定有的，他都有了，老婆孩子，有吃有穿，每天还能吃到两个鸡蛋，喝二两白干，简直是地主老财过的日子。他很满足。
这是他最后的一天早晨，一个让所有活着的人都心碎流泪的早晨。难道真的应了“好人不长寿”那句老话？怎么不让那些偷砍林子的人替他去死？来不及再喝几口老白干，来不及听完中央台的新闻联播与报纸摘要。雪停了，他的呼吸也停止了，干核桃似的脸含着一丝痛苦。他没有留下任何遗产，留下了漫山遍野大树小树。有一次酒后他说过一句戏言，我不能死，即使死了，我的灵魂也会回来护林。
他在那个冬天的早晨匆匆走了。他栽的那些树木将比他活得更长久。白杨树干长着许多他的眼睛，他的心一年四季悬挂在松柏枝头。每个进山的男人女人，都忘不了一个护林人的雷吼。他曾得罪过林场场长的儿子，也得罪过不少毁林的家伙。如今这些人追悔莫及。
另一个世界正在接纳一位尊贵的客人，为他生前劳心劳力而不一定受人尊重；为他过清贫的日子却感到满足；为他宁肯得罪权势小人而不轻慢林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