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4年第09期-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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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越此前对“非典”还没感觉,韩秋给的口罩她也戴,给的药她也吃,却是带着好玩又好笑的心态。现在受到群体情绪的影响,也紧张起来,严峻时刻,内心的小弯小绕小不痛快小不如意,小情小绪,小疙瘩小别扭,都暂时搁到一边去了,苏越又恢复了和林兰的亲蜜,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她俩挤坐在一张沙发椅上,与韩秋、赵凡华、谢顶教委主任、低调的女教委副主任紧急协商何去何从。关键时刻,男人显出了宽容的一面,让女人先做选择。不过最终还是由他们来权衡、来决策究竟可不可行。
三个女人在这种时候,还免不了异想天开,叽叽咕咕半天。林兰主张,只要有地方痛快地玩一玩就好。苏越想去有着奇异风俗的泸沽湖畔,见识一下那里的走婚风俗。女副主任姓黄,她主张去海南或者云南。女人的意见归拢后,三个男人开始了细致磋商,三个女人先回房休息。他们像三只烟囱开始喷云吐雾。
苏越在房里梳洗好了,韩秋还没回房,一看表,已经十一点半,就找下楼来。远远地,看见韩秋他们坐的那个角落,烟雾腾腾的。走近了,就看见林兰也在。她靠坐在韩秋坐的沙发扶手上,斜俯着身子,正在看韩秋手里的一份单子。她的头发刚刚洗过,湿漉漉的,淋淋散散地垂落地韩秋的肩头。苏越的脚步不自觉就慢了下来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前。
正迟疑着,赵凡华看见了她,向她招手,又掉头对林兰说了句什么。韩秋和林兰就双双回过头来,韩秋的脸隐隐约约在林兰的垂发后面。林兰大大方方地,笑着招呼一声,“哟,苏越,你来得正好。我们刚刚商量定去海南,海边空气好。”
说着,她站起身来,将手里的单子递给苏越。然后靠在她身边,将单子上的游程安排一一指给她看。湿头发蹭着苏越的衣服,有几缕还在单子上扫来扫去,苏越闻到一股浓郁的洗发水香味。苏越忍不住皱了下眉,林兰未免和自己靠得太近了。但是很快苏越的眉头就展开了,尽管心里憋屈着的那口闷气,没办法散尽。
根据目前“非典”的综合预报情况、游程长短以及线路的可行性,六个人最后统一意见:走海南,三天后直接从海口坐飞机回家。
六个人到达海口机场时,已是次日下午。明净、炙烈的阳光,迅速将此前内心淤积的阴霾,一扫而光。街头的棕榈树,风情万种地招摇着亚热带风情。
负责接团的是位女导游,姓刘,北方口音,有着导游这个职业所需要的大方、热情,只是在言谈举止间,时不时会流露出孩子似的天真情态。反倒让人放心。她告诉苏越,你们的决策简直太英明了,海南至今还没有发现一例“非典”。现在,这里是旅游者的天堂。
接照行程,苏越几个没在海口停留,直奔三亚,中途游览新建亚洲论坛的永久会址——博鳌。一路上,听着导游富有煸动性的介绍,苏越心里并不以为博鳌会有多美。及至那条已经申报吉尼斯世界记录的沙滩横亘在脚下,苏越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粗粗爽爽的金黄色沙砾,像一只极富力度又变幻莫测的宽大手掌,充满慈爱地摩挲着脚底。迎面是蓝得晃眼的大海,身后是青得爽目的河湾。大海激情澎湃地,将一波波白浪喋喋不休地推送到沙滩上,河湾却宁静地一味铺陈着鳞鳞碎光。河海交接处,浪汹涌着前赴后继。柔和、宁静与激越、狂放,竟在同一片舞台上演绎,让人不能不发出惊叹。刘导告诉苏越,近岸处恰好有一道深深的海沟,这里的浪就特别激烈,形成了罕见的景观。
苏越回过身,准备喊韩秋来看,就看见林兰和韩秋正一前一后行走在不远处的沙滩上。林兰热切地说着什么,满头的长发像黑色的碎波浪在阳光下肆意翻卷。已涌到嘴边的叫喊,就硬生生被苏越咽了下去。
苏越站在那里,踩着被浪濡湿的沙滩,心乱如麻地等待他们走近。然后,风将韩秋的那句赞叹“博鳌太美了”吹送过来,林兰摇曳多姿、千娇百媚的笑声,也接踵而至……
从博鳌出来,回到车上,苏越就懒得说话了。林兰依然兴致高昂,一路像只聒噪的鸦雀问个不停,笑个不停。苏越心里只剩下一个烦字,却又不好发作,对韩秋也是说不出的失望,对他的问话一律懒懒地不答一个字。
韩秋似乎觉察到什么,伸过手来握苏越的手,结果被苏越冷冷地甩开了。苏越和韩秋坐在第一排,这一切都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悄悄发生。可韩秋已经明白,苏越生了气。尽管他并不知道,苏越为什么生气。
离三亚还远,汽车拐进了一个珠宝堂。大家下车。韩秋和苏越落在最后面,韩秋轻声问,“怎么啦?不舒服?”
苏越本不想回答,忍了忍,到底没忍住,“你挺得意吧?”
“什么意思?”韩秋的不解,不像是将装出来的。
“人家都盼着做你的小老婆了。”苏越气鼓鼓地。
“哦,为这呀,老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这种玩笑话,也听不出来。”韩秋哭笑不得。
“人家的玩笑话,说得你心痒难耐了吧?哼,男人就这么个德行。我看你也别遮遮掩掩了,大大方方将心里的狂喜表现出来,我还佩服你呢。”苏越说得眼眶都胀得发酸。
韩秋还想解释,林兰在前面喊起来,“韩主任,苏越,快来。两口子亲亲热热说什么呢?”
苏越就展眉一笑,应着“就来,就来。”迅速扭过头,声音低低地甩一句,“看,人家其实想喊的是你呢。”转过头去,笑已经重新布饰在了眉眼间。她快走几步,跟了进去。韩秋一直蹲在门外的树荫里,抽烟。
林兰挽着苏越的臂走出来时,远远地看见韩秋,耸一耸苏越,“你老公怎么啦,愁眉不展的?”
“我哪知道。”苏越故意说得淡然,心里却恨不能将林兰的手狠狠甩开。这么一副亲亲密密的样子,真让她恶心。
可林兰却是一点没会意,挽着苏越,远远地冲韩秋嚷,“哎,韩主任,有人把你的娇妻拐跑了,你也不管?”
韩秋挺难看地笑笑,掐灭烟,起身跟着大家上了车。走不多远,就到了吃晚饭的地方,韩秋一直保持沉默,反而是苏越活跃了不少。她心里虽然也觉得自己活跃得不些不合常态,却是控制不住地要说话,不值得笑的时候,无缘无故就笑开了。先前,她一直不怎么搭理谢顶主任,饭桌上也跟他开起了不痛不痒的玩笑。
饭间,谢顶主任无意中说起,曾听同事提过林兰,说她特直爽、豪迈个人。苏越就顺势插言道,“林兰,我以前可不知道你是这个性格,这次出来,算是知道了。”
苏越是笑吟吟说出这番话的。林兰怔了一怔,片刻后才笑起来,“是吗?该不会像一本书里写的,这一次你才是真的认清我。”她低下头抿一口茶,抬起头来,嫣然一笑。“但愿印象不要太坏。”说完,爆发出惯常的一阵爽亮笑声。谈话就又跑回了常轨。
到达三亚时,天已挂黑。林兰还想晚上出去开展活动,可韩秋和苏越都不应声,赵凡华夫子一个,自然没兴趣,黄主任也称说太累,想早点休息,剩了谢顶主任一个还在犹豫呢,林兰已经一甩手说,“算了,算了,我也没兴致了。”
看林兰恹恹然,一副失意的落寞模样,苏越心里竟生出一丝报复的快感。让她自己都暗暗吃了一惊。
于是,大家各自回房休息。苏越和韩秋之间的冷战在地下悄然酝酿了一个下午,终于在晚上回房后爆发了。
进了房间,韩秋递茶给苏越,苏越不接。问她话,她也不理。韩秋就有些不耐烦,“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苏越将电视打开,调到中央一台,一心一意看关于“非典”的最新报道。
“没意思,那你闹什么。真弄不懂你们女人,表面上亲亲热热,心里却是疙疙瘩瘩。”
“那都是你们男人的错,不是你们男人那没出息的臭德行,我们女人争什么劲。”
“我做什么了,我?我就不明白你闹什么闹!简直莫名其妙!”
“你做什么了,自己心里清楚。还用得着我说?”
“我问心无愧!倒是你,口口声声说人家是你的朋友,背地里却这么些小肚鸡肠。”
“我已经不当她是朋友了。朋友?哼,朋友有这么拿软刀伤人的吗?”说着说着,苏越积蓄了一天的眼泪就挂了下来,像决了堤的河,一发不可收拾。
韩秋站在那儿一言一发地看着她,看了半天,长叹口气,扯过一叠纸巾递给她。“你又不是不了解我,你说你闹的什么,伤了自己的身体,人家还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她不知道?你看她那样儿,她能不知道!我看她是存心的。”苏越擦着鼻涕、眼泪,心里却是慢慢疏通了。韩秋这几句话,到底还是向着她的,透着体贴。
经过这一夜后,韩秋就不再主动与林兰答话,问到嘴边了,也只是简短地应一句。林兰的张扬依然不改,却是明显地收敛了不少,黄色的笑话照样说,只是不再针对韩秋。苏越心里却又并不能安隐,常常没来由地发慌,觉得有那么点对不住林兰。可再一想,自己没错呀。自己可是受害者呀。如果不是林兰那么不知分寸,自己也不会七想八想的。可心思是在内里绵绵延延,不能释然。存了这份心思,余下的游程就难以尽兴了。
三天的游程,不咸不淡就过去了。离开三亚的最后一顿午餐,也是行程中的最后一餐饭了。傍晚6点的飞机,然后大家就各归各位,各回各家了。
六个人一商量,退了旅行社的包团餐,凑了钱,挑家海鲜馆自己去会餐。这顿饭掺杂着离别在即的味道,调笑的成分就少了,庄重的成色多了。加上几日来包团餐吃得大家兴味索然,这一餐就敞开了肚皮,酒一杯杯灌得生猛。三个女人中,数林兰的酒量最冲,和每个人都是点着干,将气氛渲染得很是热烈。可苏越总觉得,在林兰的神色间,却有掩饰不住的落寞和疲惫。
轮到苏越,林兰一抬杯子。“干脆,我敬你们两口子吧。真是羡慕你们。”再无多话,倾杯而尽。
林兰的话,和她古怪的忧伤表情,触动了苏越的隐秘心事。她拿起杯来,也一口气喝下了大半杯。韩秋默默地饮了。一时间,苏越心里的滋味也如饮入肚腹中的啤酒,涩涩的、麻麻的,清凉的苦、醇厚的凉和幽微的一点回暖。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生活又将回到原来的轨道。
临上机场,六个人都戴上了口罩。将自己武装起来。看起来,真像一支六人敢死队。进候机室前,林兰提议大家来合影,纪念这趟非常时期的非常旅行。
六个人就站在候机室前热辣辣的阳光下,留了张影。大白口罩遮去了每个人的大部分面容,只留下一双双在亚热带阳光里笑得有些迷蒙的眼睛。苏越回到家不久,掐指一算,发现自己每月必来的“好事”已经超了半个月没来。去医院一查,果然是怀孕了。思量再三,她决定将孩子做掉。孩子是出差前怀上的,可赶上了“非典”流行和这么趟横生枝节、谈不上心情舒畅的旅行,苏越总觉得不放心。好在韩秋也同意了。实在的,两个人都还没做好迎接新生命的准备。
一天下午没课,苏越去超市购买日常用品。街上不少人戴着口罩,尽管这座城市还未发现一例“非典”,唯一的疑似病例也已在前天被排除了,可全国自上而上的一级战备状态,加上每天密集炮火似的媒体宣传,还是让人们怀有了一颗警惕之心。苏越对“非典”的感受,自然又比他人更切近一分。只比她迟一个礼拜回到本市的旅游者,刚一踏上本市的境界,就被直接请进了市郊新建的隔离所。阴险的SARS病毒是生着翅膀的透明种子,谁知道它会躲在什么地方,不经意地给你一下子呢。
超市里的顾客不算多,却也不算少,为慎重起见,苏越还是将一直挂在胸前的口罩戴上了。她站在超市门外,微伏着头系牢口罩的绳结,又用手检查一下口罩上沿是否遮到了鼻梁。一抬头,意外地看见了袁药师。
从侧面看上去,他的额头像个大大的倒C形,立在口罩上端,苏越居然一眼就认了出来。他用手臂亲昵地挽着身边的女人,女人走在他的另一侧,也谨慎地戴着口罩。苏越只看见不再是长长的烫发,而是短短的一头齐肩碎发。
苏越几乎没有迟疑地扭头避开了。她还不想见林兰,说不清为什么。她故意在外面的几个特价柜台前转来转去,内心像乍起了风的海滩。新剪了短碎发的林兰,结束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