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人文读本 夏中义-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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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酷时代里的证词 王晓明
中国需要这样的思想家 吴敬琏
梁漱溟的骨气 任华 驰方
西西弗的神话 加缪
编者旁白 刘锋杰
第十章 生与死的对话
关于死、关于生的对话 史铁生
关于死的反思 萧乾
解放被死亡奴役的心灵 蒙田
自由的死 尼采
选择性死亡 弗霄切尔
巨子遗嘱 贝多芬 茨威格 戴高乐 鲁迅 傅雷
死亡与永生 别尔嘉耶夫
编者旁白 刘锋杰
本卷导言
◎刘锋杰
若问我,当代中国大学教育缺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说:缺失人文教育。人文教育就是
培养大写的人、舒展的人,使人的生命经教育而更加情韵悠长,光明磊落。前不久,在各报
引起热烈讨论的清华大学学生“伤熊”事件,显示的就不是那位同学的法制意识淡薄,也不
是如辩解的,是对熊的敏感性的测试,若如此,
“伤熊”变成了科学实验,岂不滑稽?“伤熊”
事件之所以会出现在一个高分高能的学生那里,根本上是他缺少人文教育,缺少了人文教育
必然强调的爱的滋润,人的同情之心被堵塞,丧失悲悯情怀,才会将一时的好奇建立在对于
他物的伤害上。这反映了教育的缺陷。在一个很长时期内,我们的体制提倡恨的培养,鼓动
无情的斗争,这使爱意远离了日常生活和人的心灵,至今还使我们的社会积重而难返;漠视
人的生命和动物的生命,仍然是一个顽症。再加上近年来功利主义不仅成为我们社会的主导
价值取向,同样地进入高等学府,成为高校的主要追逐目标,莘莘学子在耳濡目染中,一个
一个变成功利主义者,心灵枯槁,思维定型,人生态度世俗化,行为方式畸变,使得生命的
诗意尽失。这决非危言耸听。所以,呼唤一种广博优雅的人文教育,当是大学教育之迫切需
要。实现一个世纪前鲁迅先生提出的“立人”理想,仍然是未竟事业,需要为之奋斗。
在我看来,人文教育与大学生个体自我的关系,有三个维度密切相关,这是建构自我的
三个价值目标:
目标之一,创造意义自我。
人的自我,具有多种内涵。它需要物质的满足,物质成为个体生存的基础,是不容置疑
的事实。但仅仅满足人在现世的各种生理需要,只追求地位、金钱,将它们视做人生的最高
目标,那就大错特错。物欲的满足永无止境。叔本华说过,人的一个欲望得到了满足,就会
产生十个欲望;十个欲望得到了满足,就会产生百个、千个欲望。所以。简单的欲望满足,
只能使人扎进欲望的陷阱而不能自拔。其实,人生幸福并不受制于财富的多少,快乐完全可
以来自对于物质的超越。孔子的学生颜回,只要一盒饭、一瓢水,住在陋巷,不改其乐,这
是乐在他对自己行为方式的坚信上。人若能对一片水,对一座山,对一只鸟,对一棵树,都
能产生欢喜,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才具有真正的欢喜情怀。
冯友兰将人生划分为四个境界: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与天地境界。宗白华说
人生有六个境界:功利境界、伦理境界、政治境界、学术境界、艺术境界和宗教境界。他们
都在期望人能超越生理与物质的、实用与政治的境界而向道德的、艺术的、宗教的乃至天地
的境界攀升,至此,人才获得人之为人的精神标识。
现代人已经高度异化,根源就是现代人对物质文明的极端追求,导致现代人对幸福、对
人生意义的严重曲解,结果,物质财富每天都在增长,快乐却不能同步。对现代人而言,解
放自己的心灵,摆脱对物质的依赖,融入自然,与万物对话而交流,悲天又悯人,以爱惜作
人生的底蕴,培养博大而深沉的情怀,确认良知对于人类的重要作用,无疑是人的首选价值。
现代人若要真正走好漫漫人生路,意义自我的创造,远比知识的获取、谋生手段的训练、竞
争能力的培养更重要。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可以做好任何事;一个工具化的人,只能机械地
完成一件事,而于他事则显示出他的低能乃至破坏性来。
目标之二,升华青春自我。
青春者何?青春就是生命意义真正浮现于人生地表,人的身体由自然状态向社会状态急
速转化,欲望、迷茫、焦灼、欢乐、幸福、激越等齐聚于身体内,合奏出来的一曲交响乐。
不能压抑青春之身体,它的饥渴得不到满足就会激生病态。比如性爱,它会在青春期构成灵
与肉的巨大冲突,你不能取极端的否定态度,也不能取极端的放纵态度。否定性,青春会黯
然失色;放纵性,身体会在肉欲中沉沦。追求性与爱的平衡,始终是性爱的主题。将性与爱
作比,性比爱强烈,爱比性平和。性之事,若要创造出精彩,只有用爱来点题,才能谱写人
生之诗篇,而有恒久之魅力。肉体的欢乐确能在瞬间令你销魂,但只有心灵在爱,才是永恒
的销魂,它楔入你的生命直至生命谢幕也挥之不去。与青春相关者还有婚姻、家庭与代沟的
问题,它们共同构成青春自我向社会的必然延伸,在这些延伸面,既为青春自我提供了更大
的活动空间,也为青春自我设置了必然的障碍。所以,将婚姻、家庭和代沟,都纳入为青春
自我创造意义而不是减去意义的发展设计中,是个体自我应当处理好的一个方面。与青春自
我最为密切相关者,还有性别话题。在现代社会,不搞性别歧视,在解放与平等的两性关系
中,为自我提供更加充分的创造空间,应作为自我的内在价值标准加以确认。我以为在青春
期内培养女性具有健全的女性人格,培养男性具有健全的女性意识,将对社会发展产生良性
互动。拥有“一间自己的屋子”,是女性反抗社会的合理诉求,但这间屋子不是封闭的,它
四面洞开,可迎八方来风。
“我是女性,但不主义”,这样的主张,很能反映性别生态的自然
内涵及发展趋势。在性别合作上,不奉行性别单边主义,会使世界更美好。青春之自我不只
有飞扬,它还有对社会的责任,对未来的承担,对创造事业的预备,但只要青春自我是建立
在爱的而非恨的、美的而非丑的、理想的而非庸俗的、热情的而非偏执的、开放的而非封闭
的优良心性之上,青春自我就将人生意义铸入了它的内涵,为走向社会、走向博大,奠定了
坚实的价值基础。
目标之三,沉思苦难自我。
人,是无法避免苦难的。即使对于年轻的大学生而言,苦难也会不期而遇,它在人生的
每一个阶段,甚至每一步中,等着你,与你厮拼。所以,挑战苦难,几乎成了面对苦难的惟
一选择。早早地思考诸如挫折、病痛、失意、死亡的威胁、无情的打击、身处逆境等人生苦
难,是自我心智的一次次极限运动。伟大的前行者已经为我们留下了光辉身影。先哲孟子也
留下铮铮誓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对于青年而言,通过体验苦难与想
像苦难,可对自我生命进行某种预演与预防。像沈从文,被迫辍笔几十年,却没有倒下,用
文弱的双肩,撑起了另一片艺术空间。他入故宫讲解文物,一讲就是十年,但能静下心来,
用其智慧写成《中国服饰研究》,这是第一部中国服饰史著作!这表明,战胜苦难,未必是轰
轰烈烈的,它就在日常的坚守中,只要你的心态健全,眼望远空,你就能穿透黑暗,找到光
明。即使到了山穷水尽之境,你还可点起心中的灯,照亮自己的道路。如顾准,不怕坐牢,
不怕妻离子散,不怕亲朋规避,在绝境中追求真理,真理也会为他显身。
苦难对人生有三种意义:一、让你多了一种体验,使你的生命更丰富;二、为你战胜更
多苦难积累了经验,使你能够坚定地走完一生;三、战胜苦难,就是战胜了恐惧,这从根本
上具备了战胜一切苦难的本体性力量。对于没有恐惧的自我来说,还有什么苦难不能被战胜?
因此,苦难感、幸福感、成就感与人生意义,在人的生命中是融为一体而交感互动的。
为什么要对青春来谈死亡这个颇为遥远的难题呢?这是否显得太残酷?我不这样看。早在
30 年前,一个暴风雨的夜晚,无助的我就曾向苍穹发出我的呼喊:你为什么不用雷电将我
劈了,免我在人生的艰难?死亡离生命并不远,它是生命的伴娘。哪里有生命,哪里就有死
亡。在生活中,白血病的肆虐,大自然的无情,恐怖主义的进攻,都使个体生命显得软弱无
力。思考死亡,不是老者的专利,它也是青春的旋律。我们应当理解法国思想家蒙田说的那
句话:学会死亡。这其实就是解除死亡对心灵的束缚,不要在死亡面前缩手缩脚,而是放心
大胆地去生活,去享受,去创造。人的生命不应只完成它的物质运动,在机体衰老时不得不
离开人世,而要活出生命的尊严,在生活中完成精神的创造,活得情趣盎然,日新月异。以
此作人生的基点,也就有了高质量的人生。向死而生,向苦难而欢乐,这既把选择的权力交
给了我们,也把创造的权力交给了我们。何去何从,将由我们自己决定。
总之,意义自我叫人超越世俗的拘束而达精神自由的高度,青春自我叫人守住生命的热
情,苦难自我叫人伸展情志的深度与广度,如此,人的生命既光彩夺目,又平淡温柔,它才
达到了最佳状态的超常发挥。而将这三个维度有机融合起来,就形成了一个整体的人文自我,
此时的自我具有人文情怀、人文视野、人文目标,不被极端的情感所制约,不为简单的功利
主义所遮蔽,它就能将入世与出世、灵与肉、个体与群体、享受与创造、生与死等统一起来,
在一种仁爱而非滥爱、博大而非庞大中去守护生命、创造生命、去守护文化、创造文化。
一个当代的大学生,难道会不以此自期、自律与自尊?
“高贵的精神隐修院”
——解读“巴黎高师”
莫伟民
中国当代学者。本文原载《社会科学报》试刊第
二号,2001 年 10 月。
这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罗曼·罗兰对位于巴黎拉丁区中心于尔默
“高贵的精神隐修院”,
街的母校——巴黎高等师范学校的精辟概括。大师云集,精英荟萃。当笔者有幸在这座心仪
已久的举世闻名的巍巍学府从事哲学访问学者工作时,崇敬之情无以言表。由于培养高水平
教师和从事科学研究并重,巴黎高师建校两百多年来(成立于 1794 年),真可谓桃李芬芳。
其中不仅有像免疫学之父——路易·巴斯德这样里程碑式的大科学家,而且还有来自物理、化
学、文学、经济学等学科的 11 位诺贝尔奖获得者, 7 位数学最高奖——费尔斯奖的获得者。
有
不仅有“法国地理学派之父”保罗,;维达尔,“年鉴学派”创始人马克·布洛克和吕西安·费
夫尔,语言学家杜梅泽尔,而且:还有社会学大师杜尔凯姆、布尔迪厄、莱维·布留尔、马
塞尔·莫斯,法国总统蓬皮杜等社会政要。
雷蒙·阿隆、柏格森、卡瓦耶斯、伊波利特、康吉莱姆、萨特、梅洛·庞蒂、阿尔都塞西
蒙娜·韦伊、让凯莱维奇、福柯、德里达、米歇尔·塞尔等,个个都饱享了灵光熠熠的法兰西
文化的恩惠,以其震古烁今的哲学伟绩持久地报答着母校的培育之恩。稍加留意,便可发现,
他们大都是现当代法国乃至世界哲学舞台上的主角,其中不乏哲学界的执牛耳者和翘楚。这
些名声显赫的巴黎高师哲学系系友大都属于或介于两个截然对立的阵营:一是有关知识、合
理性和概念的“概念哲学”,一是有关经验、含义和主体性的“意识哲学”
。卡瓦耶斯、康吉
莱姆、阿尔都塞、福柯属于前者,柏格森、萨特、梅洛,庞蒂属于后者,而德里达、米歇尔·塞
尔则试图在这两者进行调和,但张力依然存在。整个 20 世纪的法国哲学不就是在这两者的
冲突之中发展的吗?张力双方此消彼长的历史图景不就是整个现代西方哲学史的一个缩影
吗?
巴黎高师哲学系之所以“群星灿烂”,固然有优秀生源(在校生约 100 人,经几轮严格筛
选,录取率近为 1/20)和铁的作息纪律(规定每天近 14 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