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娆乱-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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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不能连个会算帐的孩子也找不出来。”
太八揣度着他的意思,心中不由砰砰乱跳,不敢回答造次了,只得小心翼翼地说道:“孩儿一定尽力去学……”
姚云狄点头,又与他说了半天闲话,这才转头望着太九,看了半晌,笑道:“太九,最近身体如何?你先前那场大病,可把大家都吓到了。”
太九垂头恭敬地说道:“孩儿不孝,让爹爹操心了。如今已是大好,只是受凉了还会有些咳嗽,无大碍。”
姚云狄道:“咳嗽可不是好事,去和陈先生说,让他每月给你多开一味香雪润肺丸。否则小毛病拖久了,便要成大病。”
太九答了个是。
姚云狄一时想不起还能说什么,只看到她的脸,他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像,太像了,几乎是一模一样。
他怎么竟忘了,她是她的女儿,原来,她是长着这般模样。那眉,那眼,那唇……先前怎么会没看出来?
甚至连那嘴角边隐约的嘲讽笑意都一样。
他真的差不多快忘了,这种神情。如今陡然旧梦回袭,令他不愿去想一些更重要的事,不愿去想帷幕后还藏着一个神秘的客人,更不愿去想那位客人会用怎样的目光来打量这两只肥羊。
他不愿去想,甚至后悔让他二人来这里。
他与二人随意聊了一点家常,见帷幕后那人没甚反应,便清了清喉咙,道:“好,也没什么事了。你们先下去吧。”
太八太九都有点惊讶,他叫他俩过来,难道就为了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家常话?真真奇怪。
心中虽这样想,面上却不能露出来,他俩只得欠身道:“父亲万安,孩儿告退。”
太九一直走到门口,正要去推门,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清雅温柔的声音:“别走呀。呵呵,我就说,姚老藏着宝贝不让咱们看呢。”
他二人急忙回头,却见那厚重的紫色帷幕忽然被人揭开,一个宫装丽人从里面缓步走出。
她约有三十上下的年纪,弯眉凤眼,满身的华美,通体的贵气,乍一看令人目眩,不敢逼视。
她一直走到太九面前,笑吟吟地握住她的手。太九不由打个寒颤,这初夏炎热天气,她的手居然比冰雪还要冷。
“这位小妹妹想必就是太九了,难怪姚老成日家在咱们面前说自己一双好儿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太九一时无言,不知怎样答话。
姚云狄在旁低声道:“叫却姨。”
太九立即从善如流,叫了一声:“见过却姨。”
却姨急忙将她扶起,又仔细上下打量一番,这才回头对姚云狄笑道:“姚老有个好女儿啊,倒不如做我家媳妇吧?我欢喜的紧。”
姚云狄知道她话里有话,心中不由微微一滞,竟是不愿。
他笑道:“却姐真是说笑,她还小呢。再大一些,却姐若不嫌弃,便领走吧。”
却姨但笑不答,只拉着太九的手问长问短,又拉着太八问他年纪生辰,喜欢吃什么。
姚云狄背着双手,沉吟良久,忽对墙角做了个隐秘的手势。
角落里黑影一闪,一直等候吩咐的人奉命悄悄出去了。
铅华淡淡妆成(二)
“说起来,若不是今日刚好赶上姚老的寿辰,只怕我还见不到这两个孩子呢。”
却姨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喝茶,她笑语嫣嫣,神采飞扬。
“姚老总是这样小气,好像怕我们欺负他宝贝女儿儿子似的。我们可是疼爱都来不及哟。”
太九只是笑。这种情况下,除了笑,他们说什么都不好。
姚云狄也笑,说道:“小孩子年幼,不懂礼数,就怕冲撞了贵客。你们也是难得来府上喝一杯茶,却原来打着这种心思,倒不好教孩子们不来了,好像我小气一样。今儿就把孩子们都叫来,可没话说了吧?”
说完他便作势要下人去传话。
却姨急忙止住,嗔道:“年纪大把了还禁不起玩笑!不过说着玩而已。你这风流种子,生了那一百来个小孩儿,个个都来,厅里还有坐的位置么?”
姚云狄道:“倒别让却姐说我藏私,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我孩儿虽然多,懂事的只有那么几个,其他蠢物,不见也罢了。”
却姨伸出一根白嫩修长的手指,作势在他胸口一点,娇笑道:“还好意思和我卖弄!越发不成体统了!我是那山大王呢?巴巴赶来看你家小孩儿,抢走了炖汤喝?今日也不知是谁过大寿,把一干客人撂在大厅里干坐,专来这里和我磕牙。”
姚云狄唤人为她填茶,一面又道:“几十年的交情,让你和那些人干坐,我才真是不成体统了。你既这样说,瞅着天色也不早了,倒不如摆宴正厅罢?”
却姨拿眼瞅了瞅太九,再看看太八,便勾出一抹笑,柔声道:“也罢,你家孩子都是冰雪堆出来的玉人儿,没得被我们这些腌臜老太婆老爷子给带坏了。改天有空再带了见面礼来看他们罢!”
原来她知姚云狄心中舍不得他二人,只当是奇货自居,要更高的价。这两个孩子都是冰清玉洁的大家龙凤,那通身的气度就是外人怎样也学不来的,若要了去,好好调教几年,再难的任务也必然能顺利完成。
这样的人物,多出价又有何妨?
谁知那姚云狄却赔笑道:“却姐又拿我寻开心呢。却姐要来看他俩,还带什么见面礼?没得折杀了两个小辈。他二人年纪又小,又没见过世面,不小心得罪了您老人家,倒惹了一肚子气,只求您老别放心上。”
他这样软绵绵地把她的抬价给抵回去。
却姐不由诧异。
原来真的是不放人。
她淡淡瞥了他一眼,轻笑道:“姚老言重了。贵府公子小姐都是雏凤稚鸾,万中无一的人物,我这个老婆子又怎么舍得与他们较真。”
姚云狄一时接不上口,知她恼了,他只当作不知,正要吩咐下人带路去正厅摆宴,却听外面有人报道:“启禀老爷,宣四小姐来了,外院的下人说没老爷的传唤,不放她进来,这会她正在门口争执呢。”
众人都是一愣。
姚云狄先是一愣,跟着却眉头一舒,笑道:“快请进来。”
说罢他回头对却姨说道:“小儿无礼,让却姐见笑了。”
却姨懒洋洋道:“这也没什么,父亲寿辰,她来庆贺,天经地义。倒是个机灵聪敏的孩子呢。”
太九听他二人说话,大约猜出姚云狄没有传唤宣四,她是自己大着胆子硬闯过来的。可能是仗着有客在,姚云狄不能把她怎样,不如釜底抽薪赌上一回,赢了就受宠,输了就进黑门。
她不由暗暗佩服宣四的勇气。
太八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宣四姐胆子可真大,你看爹爹好像很开心,她算是赌对时机了呢。”
太九没说话,只慢慢把手了抽回来。
没一会,门帘便被人掀开,一团丽影徐徐走进来,对着姚云狄躬身下拜,口中说道:“宣四见过父亲大人,愿父亲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她今天打扮得非同寻常,一身明纱石榴裙,外罩嫩红水衫,头顶盘着灵蛇髻,白嫩的额头上坠着一点紫水晶,倒显得她唇红齿白,精神焕发,与平日朴素淡柔的形象大异。
太八又凑到太九耳边,轻笑:“人要衣装,她原来打扮一下也是个美人儿。”
姚云狄果然眼前一亮,笑道:“不须多礼,起来起来。来,见过你却姨。”
宣四刚站起来,听他这样说,便急忙又拜倒下去,口中甜甜叫道:“宣四见过却姨,却姨金安如意。”
却姨笑吟吟地磕着茶杯盖,柔声道:“快起来,可怜见儿的。姚老的女儿都和玉雕出来似的,真让人羡慕。”
宣四却是个再机灵不过的,她今日孤注一掷就是为了出人头地,这时哪里还有装羞涩的想法,当下接口笑道:“却姨才是,我几乎不忍心叫姨,分明是我姐姐的年纪。宣四第一次见到却姨这样美丽的女子。”
那却姨本来懒懒的,听她这样说不由来了点精神,上下仔细打量她一番,喜道:“好个伶俐孩子,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宣四便垂头走过去,迎面看到太八太九,她一愣,跟着浮出一种复杂的神情,仿佛是羞恼,仿佛是鄙夷,最后变成隐忍。她装做没看见他二人,径自走到却姨身边,被她握住了双手。
这边宣四百般顺着却姨的话去说,竭尽全力地讨好她和姚云狄,引得她格格乱笑。那边太八太九也不知能不能走,只得干站在那里。
又过了一会,一直和宣四她二人说话的姚云狄好像终于发现他俩,便挥了挥手,道:“你们……”
话没说完,却听门外一人笑道:“好热闹,可是我错过了什么?”
那声音低柔魅惑,勾人魂魄,太九一听,仿佛晴天一个霹雳打在她头顶,几乎忍不住就要回头去看。
她忽地想起那晚那人说的话:忍,忍字头上一把刀。总之任何事,你都给我忍住了。
她僵硬地把欲转过去的头颅硬是别了回来,强忍住全身肌肉的颤抖,不露出任何异常的表情。
但她很快发现自己这样做其实根本没必要,因为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被那人吸引了过去,没人看她。
太八半惊艳半讶异地张着唇盯着那人,看上去有点天真的蠢样。
姚云狄双目发亮地看着那人,脸上的神情都变得柔和恬然。
宣四双眼都看直了,眼底有什么东西在跳跃翻腾,她正说话说到一半,陡然停在那里,也没人发觉。
却姨一下子绽开笑颜,炫目之极。慌忙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走过去,抓住那人的手,娇嗔道:“是你!你总算来了!我方才还想着,你要是不来,姚老的这个寿辰还办的有什么意思?”
那人温柔地握着她的手,乌发如云,双眸如星,长袍斑斓,眼底一朵妖娆樱花,不是穆含真穆总管是谁?
他往每个人面上含笑望了一眼,太九只觉他的目光仿佛温暖的春水,被他看一眼,竟是说不出的舒服快意。他多看了太九一会,这才笑吟吟地说道:“你们只当办个寿辰很容易么?吃一顿就走人?那菜谱、分配、大小厨房、上菜顺序、酒水、碗碟……哪一样不要人管?我忙了一早上,你还打趣我。”
却姨在他面前竟如同一个豆蔻年华的含春少女,红着双颊娇嗔:“偏你有那么多话!姚府里难道连个管饭的人也找不到?都让你来忙,姚老也真是小气。”
姚云狄故意苦笑道:“却姐,也不必这样说我吧?刚见到穆先生便赶着抱怨我。”
说得却姨笑起来,抓着穆含真的手,两人亲亲热热地坐一起,她又娇声道:“好些日子不见,想我不想?你这没良心的,一点消息也没有,枉费人家这样挂心你。”
穆含真柔声道:“乖却儿,有些话只说给我一人听便好。别叫人偷听了去,没趣味。”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根羊脂玉簪,亲手替她簪在发髻上,又道:“上次去了天山回来便要把这送你,偏生又有急事赶去杭州,总算今日见了你,这礼物也算送到佳人手上了。”
却姨面上绽放出光彩,伸手去摸那根簪子,触手温暖,心中不由甜丝丝。
穆含真又道:“这是天山暖玉,夏天感觉不出,冬天放在心窝那一块,暖和。”
却姨又拉着他说了半天悄悄话,面上神情甜蜜之极。
太九见他二人情状,俨然是一对情人,心中不由默然。加上姚云狄叫她却姐,穆含真却能叫她小却儿,乖却儿,尊卑也不当一回事,真真奇怪。
却说穆含真进来之后,宣四便再没插话的机会,只能静静在一旁做摆设。见太八太九也默默站在旁边,她不由走过去,低声道:“你们怎么也会来这里?”
太八心直口快,直接道:“是爹爹让我们来的。”
宣四面上神色有些难看,半晌,口中冷笑道:“不是说谁也不许出来么?他为何单叫了你们?”
太八摇头:“不知道,叫过来只说了两句家常,就让我们回去,不想那个却姨……”
他正要把经过和盘托出,太九却打断他的话头,淡道:“既然知道谁也不许出来,你又怎么会在这里?难道爹爹也叫了你?”
宣四被她问得脸色发白,忍不住要发作,又往穆含真那里看了一眼,强忍着低声道:“你是做什么?想笑话我?嘲笑我妄想出人头地?不择手段?”
太九却缓缓摇头,悠悠说道:“不,我一点也不想笑话你。我很佩服你。”
她望着穆含真的背影,心中百味横陈,背后一阵冷一阵热,也不知是怎样的感觉怎样的滋味。
良久,她忽然迈步往他们那里走去,躬身轻道:“爹爹,既然有贵客到,孩儿们便告退了。”
三人猛然打住话头,一齐回头看着她。
姚云狄眼神有点复杂,看了她一会,才点头道:“……嗯,好。你们下去吧。”
却姨忽然笑道:“那宣四丫头呢?留着陪我说说话罢,我欢喜她的紧,是个伶俐孩子。”
姚云狄顿了顿,便道:“宣四,留下来陪你却姨。”
宣四面上放出光彩来,仿佛得胜的将军,昂首走过去,看也不看太九,直接坐到却姨身边了。
却姨攥着她的手,笑道:“要我说呀,十分好的样貌,倒不如七分的口才三分的装扮。这孩子和我投缘,认她做干女儿,姚老以后可别责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