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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传统下的毛泽东-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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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师范时期留下来的几篇著作来看,仍是言必称孔孟,如发表于《新青年》的《体育之研究》,即征引四书、五经达八、九处之多。读《伦理学原理》((德)泡尔生著,蔡元培译,商务印书馆1913年出版)时写的《批语》,所运用的哲学术语,如“良知”、“良能”、“尽心”、“知性”以及“浩然之气”等,大都出自《孟子》。1917年8月23日,他在给黎锦熙的信中说:“圣人通达天地,明贯过去现在未来,侗悉三界现象。如孔子之‘百世可知’,孟子之‘圣人复起,不易吾言’。孔子对答弟子之问,曾不能难,愚者或震之为神奇,不知并无谬巧,惟在得一①黎锦熙长期保留了毛泽东早年写给他的六封信,其中以1917年8月23日写的第三封最重要,以下简称《第三札》。大本而已。”这就表明,他那时仍在指望有孔孟式的圣人出来救世。1918年,他和蔡和森去北京为赴法勤工俭学进行活动时,本来就有机会广泛地接触新思潮。但据当时在蠡县布里村留法预备班任教的沈宜甲回忆说,蔡和森经常热情谈论十月革命,而毛泽东同他谈话的主题却是《周易》之“道”(见《回忆蔡和森》(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一书中《我所知道的早期之蔡和森》)。1920年4月,毛泽东为驱逐张敬尧事从北京往上海活动,虽然一贫如洗,还是不避艰辛,绕道去曲阜和邹县拜谒孔孟的故居和陵墓,他后来回忆说:“在前往南京途中,我在曲阜下车,去看了孔子的墓。我看到了孔子的弟子濯足的那一条溪,看到了圣人幼年所住的小镇。在历史性的孔庙附近那棵有名的树,相传是孔子栽种的,我也看到了。我还在孔子的一个有名弟子颜回住过的河边停留了一下,并且看到了孟子的出生地。”从这段追叙中,可以看出,青年毛泽东访问孔孟故乡时,对那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怀有一种特别的感情。 
  (三)新学萌蘖 
  少年毛泽东曾一度崇尚孔孟,却从来不是百分之百的虔信者。他早在私塾读“经”时,就萌发了许多“异端”思想。1906年在井湾里私塾读书,他已有相当的自学能力,爱读被塾师视为“闲书”、“杂书”的《三国演义》、强的少年时代,书中的人物形象又具有一定的艺术魅力,因而读过以后,印象极深,历久不忘。几十年后,他讲哲学、讲军事,引述书中故事,信手拈来,总是恰到好处。 
  在阅读《三国演义》等古典小说的过程中,毛泽东开始思索一些重要问题。他后来回忆说:“这些小说有一件事情很特别,就是里面没有种田的农民。所有的人物都是武将、文官、书生,从来没有一个农民做主人公。对于这件事,我纳闷了两年之久。后来我就分析小说的内容。我发现它们颂扬的全都是武将、人民的统治者,而这些人是不必种田的,因为土地归他们所有和控制,显然让农民替他们种田。”(斯诺《西行漫记》)这段后表明,泽东不但好读书,而且善于独立思考,那么小的年纪,就朦胧地意识到社会上存在着一种统治与服从的关系。 
  1906 年到1909 年,毛泽东停学在家,白天参加田间劳动,晚上挑灯夜读。他的足迹虽然没有越出韶山冲,但他的思想却飞驰得很远,随着年龄和知识的增长,他经常为天下国家大事而劳思忧心。 
  在夜读中,泽东读到表兄文运昌帮他从唐家坨借来的两本新书,冯桂芬的《校■庐抗议》和郑观应的《盛世危言》。这两本书,大大地开拓了他的视野。 
  《校■庐抗议·制洋器议》中,有这样一段话:“有天地开辟以来未有之奇愤,凡有心知血气,莫不冲冠发指者,则今日之广运万里,地球中第一大国,而受制于小夷也。??如耻之,莫如自强,夫所谓不如,实不如也。忌嫉之无益,文饰之不能,勉强之无庸,??道在实知其不如之所在,彼何以小而强,我何以大而弱,以求所以加之,仍亦存乎人而已矣。” 
  冯桂芬通过中西对比分析,勇敢地提出了“法苟不善,虽古先,吾斥之。法苟善,虽蛮貂,吾师之。”的改革方针。他的思想上承龚自珍,魏源等开明思想家的余绪,下开70—80年代早期改良派思想的先河。到20世纪初,这些主张虽然已经大大落后于时代,但处在穷乡僻壤的毛泽东读到这本书时,仍然感到很有启发。中国何以不如“小夷”的问题,以及“虽蛮貊吾师之”的方针,对他来说,都还是初次听说。 
  当时毛泽东最喜读的还是郑观应的《盛世危言》。郑观应是个熟悉中外贸易的官商,与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等洋务派有过从属关系。他自称“涉足孔孟之道,究心欧美西学”。由于目击时艰,于1862年写成《救时揭要》,后增订改名《易言》刊行,至1893 年再经增补修订,定名《盛世危言》出版,辗转翻刻达十余万部。在这部书中,郑观应议论时务得失,提出改良方案,基本上反映了甲午战争前早期改良派思想的概貌。《自序》说: 
  治乱之源,富强之本,不尽在船坚炮利,而在议院上下同心,教养得法,兴学校,广书院,重技艺,别考课,使人尽其才;讲农学,利水道,化瘠土为良田,使地尽其利;造铁路,设电线,薄税敛,保商务,使物畅其流。??育才于学校,议政于议院,君民一体,上下同心,务实而戒虚,谋定而后动,此其体也;轮船、火炮、洋枪、水雷、铁路、电线,此其用也。 
  郑观应把开议院、保商务、重技艺、兴学校作为“富强之本”,较之魏源等人的“师夷长技”的观点有了发展,同李鸿章、张之洞等洋务派提出的“船坚炮利”的主张也有所区别。他强调讲求“西法”,希望在君主立宪的体制下发展资本主义的政治、经济和文化。 
  但是,郑观应在理论上却力图从儒家学说中找根据,他引申《礼记·大学篇》的话说:“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既曰物有本末,岂不以道为之本,器为之末乎?”所谓“道”,指纲常名教,所谓“器”,指技艺器械。从这种观点出发,郑观应提出:“中学其本也,西学其末,主以中学,辅以西学。”这表明,他在理论思想上同顽固派的“天不变道亦不 
  《盛世危言》所宣扬的改良主张,随着1898年的戊戌变法和1900年的自立军起义的失败,已宣告“此路不通”。以孙中山为代表的民主革命主张已成为思想主流。但是,对于僻处山村的毛泽东来说,君主立宪和发展资本主义经济的纲领,他还觉得相当新鲜。他意识到中国决不能守着老样子不变。但如何变法,他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看法。 
  1909年,韶山的清溪李家屋场,从外地回来了一个维新派教师——李漱清,他常给人们讲述各地见闻,特别是有关维新运动的动人故事。他还劝说人们不要求神拜佛,主张废庙兴学。村里守旧的人指责他,甚至加以诽谤,而毛泽东却钦佩他有胆识,经常去找他谈心,向他求教,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介乎师友之间的亲密关系。 
  郑观应等人的著作,开阔了毛泽东的眼界,李漱清的谈话,更加扣动了他的心扉。他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天下国家都处在大变化之中,自己不能守在韶山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应该抓紧学习新知识,准备投身到伟大的变革中去。恰好在这时,表兄文运昌告诉他,湘乡东山高等小学堂讲授新学,在那里可学到不少韶山冲学不到的新东西。泽东听了很动心。八舅文玉钦、堂叔毛麓钟和表兄王季范等也都众口一词,说泽东若进了洋学堂,日后会大有出息。毛顺生经过他们的劝说,认为这也许是一件名利双收的好事,便答应了。从此毛泽东飞出了山窝,走向了新的天地。 

五 崇拜康梁 
  (一)东山学堂 
  1910年秋,在克服了重重困难以后,十六岁的毛泽东离开韶山,来到湘乡东山高等小学堂求学。谭嗣同在《浏阳兴算记》中提到:“湘乡改东山书院之举,又继之以起,趋向亦渐变矣。”这说明湘乡改东山书院为学堂是步“浏阳兴算”之后尘;成为戊戌以前最早兴办起来的新式学堂之一。 
  东山学堂在湘乡县对河的东台山下,学舍像一座城堡似地用砖墙围护起来,墙内还环绕着人工河,白石桥横跨河上,装点出一个幽雅静穆的读书环境。 
  毛泽东入学时,按常规命题作文,写了一篇《言志》。他出手不凡,校长李元甫十分欣赏他的才思敏捷,气象开阔,宣称“今天我们取了一个建国才。”稍后,他又写过《救国图存论》、《宋襄公论》等作文,国文教师阅后加批:“视似君身有仙骨,衰观气宇,似黄河之水,一泻千里。” 
  东山学堂除了仍旧课读“经书”外,还设有当时称为“新学”的自然科学和史地课程,并有一位从日本留学回来的音乐和英语教师。这位教师经常向学生讲述日本明治维新转弱为强的史事,分析列强窥伺中国的严重形势。青年毛泽东听了,对时局深为关注。 
  东山学校的学生基本上是湘乡人。他们因来自上中下三里而形成地域界限,往往发生纠纷和斗殴。毛泽东是外来户,避开了这些纠葛,他正好将全副精力集中在勤攻苦读上。 
  学校有一个藏书楼,毛泽东经常从那里借阅史地方面的书籍,增长了不少知识。国文教师贺岚岗看到他对历史有兴趣,特地买了一部《了凡纲鉴》送给他。有一次,他还从同学那里借来一本《世界英雄豪杰传》。书中记叙了近代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一些英雄人物。毛泽东立即为书中人物所吸引,特别是读到华盛顿、林肯、拿破仑、彼得大帝、迦德邻女皇、卢梭、孟德斯鸠等人的传记时,他情不自禁地在书上浓圈密点,表示赞赏。还书时,对萧国强兵之道,才不致蹈安南、高丽、印度的覆辙。你知道,中国有句古话:‘前车之覆,后车之鉴’,而我们每个国民都应该努力。顾炎武说得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又说:“中国积弱不振,要使她富强、独立起来,要有很长的时间。但是,时间不要紧,你看,华盛顿经过八年艰苦战争之后,才得到胜利,建立了美国。”(萧三:《毛泽东同志的青少年时代和初期革命活动》,中国青年出版社1980年7月版,第26页)这席话表明,毛泽东少年时代就有了救国救民的宏伟抱负。而且联系他嗜读的书籍来看,还有一个鲜明的特点,就是他倾向于崇拜武功卓著的英雄,诸如中国的秦始皇、汉武帝,欧洲的拿破仑、华盛顿、林肯等皆是,正如斯图尔待·施拉姆所论述的“尚武,无疑是毛泽东个人性格中一个根本特征。这个特征,我们在毛泽东一生每个转折关头都能看到。”(斯图尔特·施拉姆:《毛泽东》中译本,第7页)毛泽东离开东山以前,曾经给自己取名子任。对这个别名,人们有两种解释:其一是以天下为己任:其二是他在读过梁任公(梁启超号)的《新民丛报》以后,决心沿着粱任公所指引的道路前进。 
  (二)崇拜康梁 
  要实现救国救民的抱负,必须寻找思想上的导师。泽东当时首先找到的是康有为和梁启超。 
  康梁是1898年戊戌维新运动的倡导者。早期改良主义者郑观应等人一面主张倡西学、开议会;一面又认为这些都并非“道”、“本”,唯有“性命之原,天人之故”,才是千古不易之“道”。康有为了解这个“道器”“本末”之间的矛盾,他披着今文经学的外衣,通过宣扬孔子托古改制之说,来揭示自己的变法主张。在他看来,民权平等的资产阶级学说,皆合子孔孟的“圣人之道”,要挽救危局,必须抓住这个“道”和“本”。他还以《春秋》三世之义说《礼运》,谓当今为“据乱世”;经过变法维新,可进入“升平世”(小康);而“太平世”(大同)则为未来之理想,可望而不可即。康有为的这套学说为维新运动提供了必要的理论武器和舆论准备。 
  甲午战争失败以后,在民族危亡迫在眉睫的时刻,康有为激于爱国热忱,联合各省应试举人,发动了有名的“公车上书”,反对《马关条约》,提出了“拒和、迁都、练兵、变法”等一系列救亡图存的主张。1898 年6 月11日(阴历四月二十三日),光绪皇帝下了一道“明定国是”的诏书,宣布变法。由于阻力很大,写在纸上的诏书无法付诸实行,不出一百零三天,维新运动就在以慈禧太后为首的顽固势力的打击下归于失败。康有为逃亡海外,后来变成了“保皇党”的首脑。但是,维新运动的影响并未从此消歇。湖南是维新运动的一个重要基地,戊戌政变后,虽然同样遭到封建顽固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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