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9年第06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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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衫三件、彩色帽子两顶、棉鞋三双、雨衣一件。玩具得讲究个性;小家伙喜静不喜动;习惯不好;要引导;选了爱丽思双球结绳、发音宝葫芦、发音锤子、发音轮胎、发音哑铃、飞碟和弹力球;这些玩具都有助于小家伙改变不良的生活方式;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
女儿和儿子比较;女儿更为细腻;注重了小家伙的发展;可最后仍让儿子占了先。不是儿子主食挑得复杂;是女儿挂万漏一;给小家伙买了伊丽莎白圈和美卡公犬专用棍。圈是生病时打针吃药用;防止小家伙咬人;棍是小便时用;指导小家伙翘腿;两样各司其职;小家伙却不喜欢;冲圈和棍生气地大叫。
儿子得意;说女儿;教养没错;也不能完全限制天性;初级阶段;你硬往高级阶段走;不跌跟头才怪。这一次女儿没有反驳;沮丧地承认;只考虑到生命的发展方向;没有考虑生命的接受程度;比如应不应该剥夺小家伙的自由;是她错了。
12
小家伙的财产越来越多;一时用不上;堆到客厅里;或者老爷子的卧室里。老爷子不愿意;养孩子也没这么繁复;可老爷子堵不住。
堵不住不是儿子女儿;小家伙自己往老爷子卧室里衔;衣裳衔到藤椅上;玩具衔到床上;老爷子捡回一样他衔两样;再捡他就变脸;压低嗓子冲着老爷子咻咻;咻完还朝墙上的照片看一眼;是真生气。
儿子感慨;原以为22平米大了;硬给人家隔开;现在看来不够;远远不够;难怪房地产市场如火如荼;这个道理;从小家伙的需求上就能找出印证。
矛盾不在22平米;在作息时间。
老爷子习惯21点对6点;早睡早起;这个作息表不适合小家伙。小家伙精力充沛;睡得晚;先前寄人篱下;依着老爷子;等有了自己的房间;不必再蹲在狗窝里闹失眠;缠上老爷子。老爷子上床躺下;眼皮子耷拉下来;要睡;小家伙不让;要老爷子说墙上照片的故事;说到自己困了才让睡。要是当晚有李咏的节目;当晚就兴奋;要老爷子学李咏;挥拳头耶。老爷子耶过一阵;困得不行;商量说今晚先睡;明早再耶;小家伙就不干了;和老爷子闹;非耶到转点才行。
早上不到六点;小家伙来舔脸;把老爷子闹起来;玩打耳光的游戏。打不是小家伙打;改成老爷子打;小家伙看;在一旁笑;嗓子眼儿压着;嗬嗬的;很开心。要是老爷子打慢了;没打到位;小家伙就上前衔袖子;指责老爷子作弊;非纠正过来不可。
老爷子有时候力有所不殆;要关门;不让小家伙进卧室闹;小家伙就恼火;在外面挠门;咻咻地;非让开门不可。开门还不依;肉墩爪子响成串儿;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卷曲的长毛飘旒成旗帜;满屋子飞;意思是抗议;当天的游戏就得加翻儿;加上叠罗汉和跳皮筋。垒罗汉是老爷子叠小家伙;小家伙再叠飞碟和发音葫芦;几样都得叠住;叠稳了站起来;学杂技演员走悬崖步;叠不住重来。跳皮筋是两人一起跳;老爷子腿脚笨;比灵活不如小家伙;尤其翻不出花样儿;小家伙为这个急;衔老爷子裤脚;有时候还批评两句;冲老爷子尖叫。
老爷子不是批评得出来的;要能批评出来就给刘翔当师兄了;两人为此常发生分歧;若统一不了就赌气;谁也不理谁。但相濡以沫的关系是肯定的;不允许分开的关系是肯定的;有了这两种关系;赌气解决不了问题;老爷子得先让步;找小家伙;说行了;算我不对;吃饭吧;吃了咱下楼买报纸去。每次都这样。
有时候;小家伙不那么容易说通;心伤透了;蜷在露台躺椅上;眼神里透着伤感;怔怔地看远处;看那里有没有快乐的同伴。老爷子心里咯噔一响;惭愧得很;就得求小家伙;说你别看了;我求你还不成吗;就算我是你的宠物还不成吗。
老爷子这么说的时候也往远处看;心里想;怎么说;我比你年龄大;年龄大让年龄小的;让让不吃亏。
老爷子事后流泪;也不知为什么流;不能当着墙上的照片;也不能当着小家伙;躲进卫生间里流;流完抹把脸;再出来;冲小家伙笑。
13
儿子女儿再来时;看小家伙不在身边;老爷子偷偷向儿子女儿抱怨;侍候不了小家伙;非得带走不可。儿子问什么事侍候不了;小家伙咬谁了、挑食了、随地大小便了;还是闹着要恋爱?都没有嘛;要这样;就叫挑剔了;就叫得福不知福了;那才叫侍候不了。儿子再教育老爷子;纵使小家伙有一百个不是;他是低级动物;您是高级动物;您别和他一般见识;您得有爱心呀;哪能连爱心都没有呢;美国海军陆战队都办圣诞老人路线网站呢;也不光袭击伊拉克手无寸铁的平民吧。
女儿让棘手的案子咬了几回;学乖巧了;不妄作评价;先抱小家伙去看宠物医生;看宠物训导师。小家伙很健康;没有生理毛病;聪明伶俐;也没有心理问题;指标全是标准指标;健康程度让人为之倾倒。女儿再带老爷子去医院做检查。老爷子削瘦得厉害;两眼凹陷;明显睡眠不足;是老年孤独症之一种。女儿不信;有小家伙在;孤独不可能;怀疑是老年痴呆症的表现;可见老年社会的问题日趋严重;如今做子女的赡养负担之严峻;不是社会学家们的杞人忧天。
女儿就给儿子打电话;说咱得有心理准备;爸这样下去;问题不是很大;是更大。又表态;如果老爷子痴呆症重了;她就让丈夫圆了董事长的梦;她退职照顾老爷子。
儿子不高兴;在电话里说;什么意思呀;照顾也轮不到你头一个上啊;我还没瘫呢;退职也得我先退呀。
兄妹俩在电话里说得不愉快;把电话挂了。
14
事情是秋天快过完时发生的。
老爷子在电话里说;你们来;接他走。
儿子说;不是说好了;要有爱心吗。
老爷子不说爱心的事儿;把电话搁了。
儿子赶到老爷子家;进门吓一跳。
老爷子坐在卧室的藤椅上;呆呆地看墙上的照片;原先放在藤椅上的小家伙的衣裳;全堆在地上;乱糟糟一片五彩色。小家伙躺在客厅里;脸让厚厚的毛遮掩住;看不清表情;肉墩爪子软沓沓的;卷曲的长毛还拖在地上;却不再飘旒。儿子叫了两声没有回应;后来弄明白出了什么事——老爷子呆着;小家伙死了。
女儿随后赶来;不肯相信小家伙死了;腿都软了;不敢去抱小家伙。是儿子抱走的;小家伙在他怀里耷拉着;比来时显得长了许多。
埋之前做了尸检;结论是窒息死亡。
15
接下来不到七十二小时;老爷子也死了。
是坐在那张缠皮油亮的藤椅上死的;没有任何症兆;也没检查出死因。七十二小时是尸检报告上的说法;人死是一周以后发现的——两个贼入户行窃;让坐在那里大气不出的老爷子吓了一跳。一个贼不让管闲事;一个贼心里过不去;先看了老爷子目光的方向;看出墙上那帧照片不是有动静的样子;戴着手套;用家里的电话拨112;捏着鼻子吩咐112去辆车;车费当事人自己付。
大夫糊里糊涂地说;就算无疾而终吧。
16
料理老爷子后事那天;儿子情绪低落;女儿和他讨论一老一小的奇异死因;他霉头霉脑地不愿接话。
儿子被女球友出卖了。上司的上司的女秘不假;却是上司床上的人;实为上司的卧底;诱儿子入毂;然后上司上场;给予网前大力抽杀;这种结局;不光儿子报复的计划付之东流;单位都待不住;得走人。
儿子不答话;女儿转而和女婿讨论。
女婿也不答;探头往卫生间看了两眼;看枝叶繁茂的曼陀罗。
曼陀罗这种植物;的确文化内涵丰富;可是却有毒性;能导致癫狂甚至死亡;这一点;女婿事先忘了说;事后也没说;只是这时想起;心里有疑惑;不知那一老一小的不幸;会不会与这个有关。
责任编辑何子英
我和《长江文艺》 作者:邓一光 文章来源:长江文艺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文革武斗结束不久。那个时候;学校停课;学生失学;我和院子里的孩子们;热衷于玩一种军事沙盘用的小锡兵。有一次;我和一个孩子找一个年轻军人用毛主席像章换小锡兵;年轻军人回宿舍拿小锡兵;我和同伴在办公室里等。我和同伴闲着没事儿;看到角落里有一大堆等待处理的旧杂志;便蹲在那里翻画片和插图。年轻军人拿小锡兵回来;见我们对那堆旧杂志感兴趣;怂恿我们每人尽其所能抱一抱走;代价是每人另外给他一枚像章。同伴不干;讨价还价。我干。我那时个小力薄;贪心;抱了几次没抱走多少;杂志老往地上掉;惹得年轻军人哈哈笑。同伴不高兴我这么容易就妥协了;又觉得我抱划不来;让我给像章;他抱;抱回去我俩分。于是;出门的时候;我们不光带走了交换来的小锡兵;还带走了一大抱旧杂志;而那个年轻军人;则从我手中敲诈走了一枚总政版的五角星像章。
回到家后;我和同伴对旧杂志做了分配;为此大吵了一架。因为我打架打不过他;分配的结果是;他拿走了《解放军画报》和《人民画报》;没有漂亮画片的杂志则留给了我。就这样;他还不停地埋怨说;要不是我那么心急;非泡出一枚像章两抱的交易出来;现在他拿走的;只是他应该得到的一部分。直到现在;这笔账我也没能算清楚;不明白我的那枚总政版五星像章;怎么就只换来半抱杂志;还得受同伴的数落?这笔账现在已经无法算清了;因为我的那位同伴;现在是一名身家不菲的贸易商和饲料加工商;我想;如果我要和他旧事重提;说不定他会给我算这几十年的利息;一枚鸡蛋算出一头牛的价;就不划算了。
以后一段时间;那些旧杂志陪伴着我;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印象里最深的;是一本《收获》;那一期里有一部篇幅很长的小说;写的是1956年建设武汉长江大桥的故事。还有一本《长江文艺》;里面有一些反映湖北农村生活的诗歌;有点儿像顺口溜。
那个时候我家在重庆;被民间称作“红岩”的八路军办事处;就在我家住的山头的半山腰上;院子里几乎所有孩子;都读过反映中共地下党生活的小说《红岩》;会背袁水拍写国统区市井生活的打油诗;“踏进茅房去屙屎;突然忘记带草纸;袋里摸出百元钞;揩揩屁股满合适”。农村生活的打油诗和袁水拍的打油诗不同;情趣横生;喜气洋洋;一改我的眼界;让我对社会主义新农村的良好印象和羡慕;在电影《我们村里的年轻人》和歌曲《我有一个理想》的知识普及之后;得到进一步升华。
也许因为我父亲的籍贯在湖北;这本《长江文艺》不光带给我朴素的农村知识普及;也给我留下了一些文字之外的莫名感受;只是那个时候人小;不大清楚这样的感受是什么。
这是我最初认识《长江文艺》的经历。
我和《长江文艺》的正式交往;始于1987年。那个时候;我已经调来武汉;在《青年人报》当记者;业余时间写小说;那年在《长江文艺》上发表了一个短篇;叫《伊甸岛》;写一个士兵在荒岛上的故事;责任编辑是吴大洪。这篇小说是我在本埠文学刊物上发表的第一篇小说。
以后就和《长江文艺》熟悉起来;由它的读者成为它的作者;认识了它的许多编辑老师;并和他们建立起始终如一的良好关系。印象里较深的是刘益善老师;他那时是副主编;也做过我的责编;我们常来往;我参加《长江文艺》举办的两次笔会;也都是他叫我去的。我不习惯叫人头衔;觉得他为人随和;有长兄风范;就叫他老哥。他不高兴;问;我有那么老吗?我没在意他高不高兴;还那么叫。以后就叫开了;谁都那么叫他;老哥老哥的;他也就习惯了;估计现在若不叫他老哥;他还会不高兴。
有一件事;我认为我应该把它记录下来;为《长江文艺》创刊六十周年做点儿贡献;也为好事者日后写“《〈长江文艺〉大事纪(民间版)》拾遗;就是某一年《长江文艺》奖的流向问题。不是奖如何发;那个《长江文艺》有记载;不用我拾;是为奖金的最终去向拾遗。
那一年我获了《长江文艺》的散文奖;奖证很漂亮;楷书手写;烫金封面;奖金大约一千元左右;是当时小公务员一个月的薪水。轰轰烈烈发完奖;高高兴兴吃完饭;大家要散。一位编辑老师说;就这么走了;不干点儿什么?于是几个获奖的作家就留下来;牌桌一围;和编辑老师们捉对儿厮杀起来。当天的战况是;编辑老师们基本没输;获奖的作家们基本上没赢;也有部分获奖作家因为心情激动;奖金之外;另掏出私房钱作了补贴。这样也就算了;无处黄土不埋人;何必马革裹尸还;问题是;编辑老师有写审稿意见的习惯;那天的审稿意见如下:这叫奖证拿走;奖金留下。特别耐心地叮嘱;奖证收好;别掉在路上;掉了是对《长江文艺》扶植的不恭的严重表现。
这就是坊间著名的“奖金事件”。
从1987年开始;我陆续在《长江文艺》上发表了6个短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