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览群书2005年第07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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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与梦幻;《中国历史故事》《中国古典旧文学小丛书》,引发我对我们伟大民族文化的无限热爱。
有人说,少年时代的梦格外深,格外香甜。我却觉得,只有当少年沉浸在书中为他所开辟的广阔未来和美好世界时,他的梦,才会格外深沉,格外香甜。
从那时起,狂热聚书逐渐成为我生活的惟一目标和乐趣所在。在艰苦卓绝的知青时代也未尝有一日终止。那时有钱无处买书,无法买书,也不敢买书,于是就去要、去借、去换。去要时,往往要厚起脸皮;去借时,经常是借了不还;去换时,常常是忍痛割爱,再加上几回无伤大雅的顺手牵羊,我终于有了一木箱的中外名著,这就是我的第一批收藏。
而今,这批收藏早已灰飞烟灭。然而,正是它们开启了我对藏书的追求与热爱。尽管以今日市场经济的标准来衡量,它们一点价值没有,然而它们是我青春岁月的见证,而青春岁月,永远不能被人忘怀。
岁月如流,时光疾驰,许多事情,许多风物,许多习惯都已改变,但藏书的爱好对于我却纤毫未异于昔。其中种种情形苦乐自知,不足为外人道。曾因某日得一书大喜而夜不成寐,亦有某日失一书懊恼而辗转枕席。可笑的则是,忽然得到朝思暮想却万觅不得的良籍,或早年珍藏而后佚去的有纪念意义的佳本,欣喜若狂;幡然醒来,却见月色如水,窗影在地,原来南柯一梦。
我常常想,藏书很像人生。如果说,每个人的生活像一条溪流,从四面八方汇人生命的滔滔江河,流人无尽时空的海洋,藏书便也如此。尽管在涌流中,有的人或如突起的浪尖,或如高耸的峰顶,或只打起一两朵小花翻出几片碎沫,或顷刻便消失于惊涛骇浪间,但都是江河奔腾向前的力量。藏书,正是在这永无穷尽的逝波间,勾画着岁月沧桑,吟唱着昨日之歌。是为序。
(《闲话藏书》增订版即将由学苑出版社于2005年8月出版)
梦想与代价
■ 刘 宏
《天使夜惊情》故事梗概:被陷害的病理学家,黑人奥加逃亡到伦敦,作为一个非法入境者,他和来自阿拉伯的女孩珊奈同在一个酒店里工作。某天,奥加在清理房间时从马桶里赫然发现一颗人的心脏,原来酒店老板璜先生在做非法的人体器官买卖,以给非法移民提供护照为诱饵获取他们的肾脏;非专业医生操作的器官摘取手术导致有的人死亡,这就是奥加发现那颗心脏的缘故。珊奈因为给奥加提供休息之处,被移民局人员发现并追踪,她转去一间血汗工厂工作谋生,却遭到工头的侮辱。当走投无路的珊奈打算卖掉自己的肾脏换取护照时,奥加设计取下璜先生的肾脏,最终让珊奈去了纽约,他自己也得以改换身份回家。
珊奈滞留在通往天堂的路上,带着她被人传说的童贞——她固执地持存的特殊符号,构成奥加所看见的一个极端。另一个极端的图像则是妓女,还有一个接一个来请求奥加治疗性病的那些滥情的男人。奥加在这种复杂的交互关系中慢慢展开他的支配能力,最终上升至一个被仰望的位置。
珊奈的来历被零星地交待出来,她来自一个阿拉伯地区的村庄,向往能够像那个给她寄来明信片的表姐一样,在纽约的咖啡店里工作;似乎没有家庭和亲人;她在申请政治避难,原因不详。这个城市不是她理想的归宿,她孤零零地停留在这里,暂时居住下来,虽然有住所,但要时时被人查看,有工作(是非法的),也要经常被驱赶。
珊奈和奥加工作的酒店里的人们以为珊奈是爱上奥加了。但事情并没有向着这个浪漫的方向发展;奥加诚实地说他只是“睡在珊奈的沙发上”,珊奈争辩说,要告诉别人是睡在地上,因为在很多人心目中沙发和床没有区别。移民局的检查人员来敲门了,两个紧张的人手忙脚乱地消除奥加的痕迹,几乎就在珊奈强自镇定去开门的同时,奥加跳下楼逃跑了。
那两个似乎能够洞悉许多细节的移民局检查人员进入珊奈的家后,粗暴地翻翻检检,然后凭借一盒有酒店标记的火柴追踪到珊奈工作的酒店。他们带着显而易见要将珊奈驱逐出去的迫切企图,只等着找到一个确定的证据。这个不知道珊奈经历了多少艰难才到达的城市,并没有给她一个安全的生存空间。
在珊奈的感受中,温情的来源只有两处:一处是她向往的美国城市纽约,那个想象中的美好城市使得她在此地的生活有了微弱的希望之光;一处是从奥加身上感受到的友好情感,这一情感最后以他们在机场分别时,隔着遥远的距离相互倾诉“我爱你”收场。这其实是两个本质相同的幻象,无论是奥加这样一个人,还是纽约这样一个珊奈从未有过切身感受的城市,都是被分配了不同名称、符号因而具有不同功能和可能性的媒介,并非对珊奈愿望的现实应答。她在这里经历着一个痛苦的过程,尤其当她还携带着那些远方神秘的符码,一个古老文化所要求坚守的处女身份时尤其如此;而纽约,或者美国,被珊奈视为唯一的希望,一个不容置疑的救赎。
血缘和身份都不属于北美大陆的奥加,因接受过美国的教育,获得过医学专业训练而成为具有解救他人的能力的“医生”,医治因为行为不检点从妓女身上染上性病的人,还有为了追求想象中的美好生活出卖自己器官而受到严重伤害的人。在奥加工作的酒店里有不少流动的人群来来往往,他们头上悬着相当大的风险:一不小心就可能整个消失,只剩下一颗心脏,被从漫出水的马桶中拽出来。因为最弱势的,没有受过现代教育,扒货车的车厢来到这里的那些人,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找酒店的璜先生,在他邪恶的笑容之下进行交易,放弃一个器官获得一个身份。如果没有奥加的帮助,珊奈也逃不掉这个命运。她已经承诺躺到一张暂时作为手术台的床上了;最后时刻奥加答应了璜先生的要求给珊奈做手术,但他设法替换了手术对象,摘了璜先生的肾脏。
不仅仅是拯救,技术能力还是一种追究罪恶和要求偿还的能力。不同于将嫌疑人移交给警察处理的通常程序,这一“以牙还牙”的设计不仅将他们前往美国途中被迫滞留的地方那种无序状态推到更为严重的程度,同时也放大了“美国”这个符号的象征能力。由奥加来执行的惩罚,最重要的是从心理上安抚了那些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既受益于又受害于这种交换的人群,这能激起人们更强烈的快感,虽然多少冒犯了规范制度的尊严,还多少存在有意识地蔑视这个国度的社会监管系统的嫌疑;尤其是对于珊奈,经由奥加将她从危险境地里解救出来,本质上是“美国”威力的预先展示。美国赋予了奥加即使失去合法身份也还有解救自己甚至他人的能力,因此美国的神奇性无论怎样夸张也不容置疑了。当这种“美国能力”的展示被置于一种危险境地,背景的设置中隐含着双重意义的相互制约:黑暗中有待结束的器官买卖对应着从未被展现的新大陆的明朗,进一步强化了珊奈所在的国度给予她的灰暗感觉;极为黑暗的交易本身既是一种绝路象征,又是一种生还希望——穿越这一交易,抵达的可能就是明媚之境。璜先生正是这样来诱惑珊奈的。
奥加的媒介性也表现在这里。珊奈的毫发无损既不是因为她的无辜,也不是因为她的不幸,而只是因为有奥加所施加的援手,一种精确的技术支持。故事里只展示了这种技术能力的局部,通过一系列对奥加医学能力的强调,构筑出一种因果关系来支持奥加的技术魔力。在性病治疗、严重感染的救助这些有着递进意味的能力表现之后,奥加来到珊奈人生中的关键之处。
医学能力,作为现代科技这一庞大系统中相当重要的应用性分支,已经成功地楔人了现代生活,不但掌管了疾病治疗,还通过预防医学和健康教育,借助于种种数据,评价人们自我管理的优劣。在医学领域中,个人被转换为统计数据和专项指标,需要依据对这些数据和指标的读解,来获知对生命的评估和预期。正是在这些不可能完全被数据割裂和取代的关系当中,身体器官的交换才成为伦理学的悬疑。逐利的企图再次遭到谴责,而且用“以牙还牙”的逻辑加以惩罚;但这个故事批评的重点并不在于器官的移植,而是为谋取利益却没有技术保障的移植。当酒店老板带着一张急需肾脏来挽救生命的小女孩的照片来劝说走投无路的珊奈出卖自己的肾脏,只有在这时候,珊奈才真正走进了一个受害者的境地,也因此迫使奥加不能无视珊奈的困境,尤其是这种困境的解除需要他的专业能力的时候。
奥加展示的能力似乎只是一小部分,但就是这一小部分也被神化了。作为一个在逃的病理学家,此时他没有专业系统的授权,得到药品,即使只是简单的抗生素,也是需要处方的。他只能依靠在医院地下室的朋友获得一部分;而在救治取肾手术后严重感染的病人时,他就不得不自己动手,伪装成为清洁工进入医院偷取药品了;最后,为了准备一个大致符合无菌要求的手术,他联合在医院停尸间工作的朋友,偷了一推车的医疗器械。奥加在?昆乱无序的环境中违背了遥远的医学管理规则,即令如此,在违背过程中表现出的对规则的自觉,显然是区分奥加和其他人的文化烙印。
奥加是故事中唯一以自身能力要求人们尊重的人:大家都对他有所依赖。酒店老板要使他的生意更安全更有效益,也在不断地拉拢他。这一次大家各自心怀算计的合谋,本可以导向这样一个结果,珊奈失去肾脏获得护照离开,去她想去的美国;奥加改换身份;而酒店老板因提供场地和渠道获得收益。在这一似乎各自都在心甘情愿地支付成本获取收益的商业交换即将发生的关键时刻,奥加颠覆了这个逻辑。他略施小计,麻醉了酒店老板,用他替换了珊奈。交换确实发生了,但是收益走向已经变更。而这一切都该归因于奥加有过和美国相关的经历。在珊奈隔着机场通道,以口形告诉奥加“我爱你”的情节中,也是在向着造就奥加的国度发出了全面皈依的信号。
珊奈得到保护并不意味着故事存在这样一种意图,即要保护那只有在边缘地带才可能生产的纯真,除了珊奈“美得像电影明星”,这些纯真本身并没有价值。比如传说与一种古老信仰相关的珊奈的童贞就被设计为一种牺牲,只是用来让那些面目可憎的男人践踏玷污。伤害在踏人珊奈梦想国土之前已经无可挽回地发生,剩下来的只能是作为抚慰和补偿,帮助珊奈到达梦想之地。奥加设法将珊奈送往纽约,这个历尽艰辛最终得到拯救的故事,在象征意义上显示的是一个国家如何成为一种让人向往的人间天堂的过程。
即使奥加最后实施了拯救,他对珊奈的态度也是有所保留的。珊奈在看到奥加在咀嚼一种她也认识的植物的时候,说她家乡村子里的人们也咀嚼那种植物来忘记自己的苦日子,而奥加说自己是为了提神。尽管他也有需要遗忘的伤痛,但他仍然拒绝了珊奈话语中的体谅,否认其中关联的暗示。奥加始终都在有意无意地将自己与其他人甚至珊奈区分开。奥加拒绝珊奈和他做爱的期待,微妙地降低了珊奈保守传统的价值。珊奈结束她的守候,在手术前不得不顺从酒店老板和他上床,在另一种意义上,意味着童贞的损失无足轻重,因为她最终所要抵达的地方,并不像她的神那样要求这一特殊的纯洁。或者,消除这个符号所隐含的传统象征意义,这也是被拯救的代价。
珊奈的故乡只是一个已经远离她的地理概念,她是否想念故乡,在那些艰难的挣扎中故乡是否给过她安慰,是一个从未被触及的问题。她的心中只有一个从未怀疑过的美国,这个值得她失去一个身体器官也要抵达的地方对她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她说话”的神。在终于拿着机票要去纽约的时候,美国、纽约这一系列想象组成的类似天堂的概念,显示出一个强势文化对于与其具有差异的其他文化的不同态度,至少故事里分布在停尸间、血汗工厂里的那些脸色苍白的亚洲人,被割去肾脏的皮肤黝黑的非洲人,没有获得最终的准人许可。珊奈具有一切新大陆所真正欢迎的特征:对那里的深切向往和信赖,无疑将暗示和导出对美国价值的彻底认同。
汉代文物的研究,先有宋代开始繁荣的金石学的基础,近世以来,陈直先生等以史籍和器物互证,开一学术新径。就比较全面的综合考察而言,我们看到日本学者林巳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