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 _2009年合订本-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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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什么菜谱来,两个人都一扫而光。有一次,女儿在星期六的晚上就向她爸爸预定第二天的菜单了:
“爸爸,我们明天还要吃你在上个礼拜天做的那种面好不好?”
她父亲一时也想不起来上次做的是什么面,女儿再来细细描述:
“就是那种很香的,在面上放了很多咖啡色的酱,再加上黄瓜丝和萝卜丝的那种面嘛。你不是说那是奶奶以前最爱吃也最会做的吗?你不是说那种炒酱的方法是你们刘家特制的配方吗?”
很难形容我们家老爷在那个时候脸上的表情,那是一个人在心里得意非凡却又拼命要保持不动声色的特有表情,他还假装不太明白的口气继续套问他的女儿:
“你是说你喜欢吃那种面吗?你是说爸爸做的炸酱面非常好吃是吗?”
女儿拼命点头以及她的弟弟马上随声附和的场面确实很令人感动,我想,我的丈夫如果不是一向想在孩子面前维持住一个严父的起码形象的话,这时候的他应该早就已经跳起来大声欢呼了。
第二天一早,女儿也跟着父亲上菜场去了,一大一小两辆脚踏车同去同回,两个人都是笑嘻嘻的。当然,二手该做的事还是我先来做,两个小孩不时跑到厨房来催问我好了没有?
等我把黄瓜丝、白萝卜丝、胡萝卜丝和绿豆芽这些颜色鲜嫩的凉拌菜都准备好了之后,他们的隐隐有大将之风的父亲就驾临厨房来炸酱了。油要先温起,酱已先调好,另外要放进去的还有绞好的瘦猪肉泥,切好的豆腐干丁,泡好也切好成丁的香菇,慢慢地逐一地放进油中,褐色的酱经过油的润泽在火上发出一种引人食欲的光泽,香味也逐渐四溢,使我们家的前后院都好像也有了别人家厨房常常传出来的那处动人心魄的气味了,幸福感不禁油然而生。
这一顿星期天中午的特餐当然让大家皆大欢喜,我也开始接受这样的面食了,不过,别的汤面还是会让我情绪低落,要吃就得吃这种炸酱面才行。
我们一家四口从此就以吃炸酱面作为一种庆祝与奖赏的仪式了,女儿考了个第一,好!星期天吃炸酱面。儿子乖乖地把功课做完了,好!星期天吃炸酱面。当然,大家要吃的炸酱面得是爸爸做的那一种才行。
因为,自从刘家炸酱面问世之后,从龙潭到台北没有一家饭店的炸酱面可以相比了。女儿上了国中之后,会和同学出去吃饭,回来的时候常常会先告诉她父亲:
“爸,今天我去吃的那家,炸的酱太不像话了,根本是骗人的嘛!”
再大一点,有时候会和同学出去两三天,回来的时候就会向她的父亲撒骄:
“爸,好想你……的炸酱面啊!”
当然,假如碰到那天刚好是星期天的话,中午的饭桌上免不了就会出现四个掠拌的菜、一大碗炸酱和一锅面条了。
在餐桌上环视我的家人,忽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之间,我的丈夫竟然成功地在孩子心中创造出一种幸福的象征了。不是吗?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之后,等他们成家了以后,等他们的孩子也都坐在饭桌上的时候,“刘家炸酱面”必然也会有一天出现在他们的饭桌上,到那时候,就会有一个做母亲的或者做父亲的要说出那句话了:
“这是‘刘家炸酱面’,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面了。”
而所有童年甜蜜与幸福的回忆就会跟着那一碗特制的面食回到眼前、回到心中了,不是吗?不是就是这个样子了吗?
但是,这并不是我今天要写这几千字的最主要的意思。
我今天真正想说出来的话其实并不是在那一碗炸酱面上,但是,又好像也是在那一碗炸酱面上,只是,不知道该怎样正确地说出来而已。
这几年以来,别人在说我的另一半的时候,常常爱用打趣的口气来形容他。说他家有“名妻”,说他宠太太或者甚至怕太太之类的笑话,而我们夫妻两个也总是凑趣来应和,从不否认也不纠正,甚至有时候还会主动向朋友提供一些这一类的所谓的“新闻”,好叫听的人皆大欢喜。
但是,我心里其实是很明白的,朋友说的都是些善意的玩笑。在真正的人生里,我的丈夫才是那个不断提携我引导我往前走、用他的一切来影响我的人,他实在是我“比较好的另一半”啊!
母亲在世的最后五年与我们同住,在那段时间里,我的丈夫常常会每隔半个月左右就做一次炸酱面给大家吃,每次给岳母大人煮面的时候,都会多煮一会儿,好让面条软一点,好让我的母亲吃的时候容易下咽。
而我起初还没有发现,还跑到厨房里去质问他为什么把面煮得那么烂,还问他是不是实验室里有些什么难题影响了他煮面的成绩。
而我这位学科学的丈夫,在台湾用自制的雷射做雷射雕刻并且声名已经传到海峡对岸去了的丈夫,却对我轻声说了一句:
“不行啊!面不煮烂一点,妈妈会咽不下去的啊。”
然后,他继续耐心地等待着那一锅面,并且,当他把给我母亲的那碗面盛出来,交到我手中的时候,一点也没有要我感激的意思,好像那是最自然不过的事,好像要我端出去的那碗面是要端去给他自己的母亲一样。
在那一刹那里有些什么东西从我心中满溢出来,我想,那才是我今天真正想要说出来的话了。
本文摘自《读者》2007第13期P10
冷静去听“我爱中国”
●毛志成
中国人自己说“我爱中国”,我爱听;外国人说“我爱中国”,我更爱听。我们中国人自己说“中国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当然不爱听;外国人说“中国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尤其不爱听。为什么?我是中国人,爱国嘛!连这点“朴素的爱国情感”都没有,还叫人吗??
不过,入实地追问一下:我们中国人真爱中国人自己吗?外国人真爱中国人吗?似乎有时也真让人拿不准。?
我所见的“同胞”中,别瞧在什么公共场合(尤其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把“我爱祖国(中国)”之类的歌或话唱得很响,说得很热。但一转脸就会改调为中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而提到“人家外国”时便夸个不休。外国人到了中国,说“我爱中国”的人也越来越多,有的还上升到“我爱中国的传统文化”。但切实见到我们中国人的某些行为和习气时,嘴里不说什么,但耸一耸肩、摇一摇头、颇有憾意的也不乏。?
对上述的事,我建议不要匆匆表态,更不要说那种“一言以蔽之”式的死话,应当把话说得活一点。中国人说中国自己这也出色那也出色,是外国人的当然崇拜对象,这话可以听但不可信。中国人说外国人这也棒那也棒,并且用我们中国人的“访外见闻”来作证,我看这话也只是可听但不一定可信。外国人来到中国,用他的见闻将中国夸成宝贝、鲜花,这话同样可听不一定可信。反过来呢,见了中国的某些阴暗面或某些中国人的不光彩行为就来个彻底否定,这话听到了也就听到了,最好不要深信。正所谓:美人家家有,丑人也家家有嘛!?
但是该信的时候就要信,不必故意唱反调以示自己的高明。例如中国人说中国很行,要信;说中国不行,也要信。中国人说外国很行或很不行,有时也要信。外国人说中国很行,要信;说中国很不行,也要信。关键是说得有根有据,是公正之话而非情绪之言!?
不过,在这一切话中,有一种侧重于说“我们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的话,若是说这话的人不是出于赌气而恰恰是对自己国家的真心负责,这话就尤其可贵。有责任心,才是真爱!?
外国人说他们的国家有很多不行之处的时候,是爱国。我们公开承认我们中国尚有很多不行之处的时候,尤其一并说出如何真行起来,同样是爱国,甚而尤其是爱国!外国与我们中国比谁“很行”,我们若是比不过,这当然不愉快。但是在比谁承认自己不行的时候,我们比不过,更是一种可忧。?
有责任心的爱国,才是真正的爱国,才是高品位的爱国。而最严肃、最真实的责任心,又恰恰表现于对不足之处的坦诚批评,尤其是自我批评。?
当年毛泽东主席有两句十分通俗的话: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一个人如此,一个国家也如此。当年我们干的不谦虚之事、骄傲之事实在不少。如将我们中国视为在物质生活上“幸福生活万万年”,在精神品位上“六亿神州尽舜尧”,在国际地位上“试看天下谁能敌”,在国力上将“世界上三分之二处在水深火热的人”排除在我们中国之外,将一切资本主义国家视为魔鬼,这是爱国么?可疑。同样,当改革开放之后,将外国、西方视为膜拜对象和追求对象,这是爱国么?也不是。?
今天,在文化领域中,有人将中国传统文化(包括糟粕)视为世界文化史上的最精美标本;或是将西方文化(把马克思主义捧除在外的西方文化)视为最先进、最科学的楷模,这是爱国么?也令人不解。?
中国的传统文化,包括老庄哲学、孔孟之道和《三国演义》、《红楼梦》等经典名著,其实既不是神品也不是鬼话,理应当成正常的人学”去理解,这就是真义、本义上的爱国。对外国的、西方的文化品,上至希腊文化、罗马文化、基督文化,下至文艺复兴文化、马列文化、现代实用文化,也应当既不奉之为神也不咒之为鬼,这也是最公正也最严肃的爱国主义。?
浅薄的甚而心术不正的“爱国”,无非是借“国”之名去谋己利,吃“国”以自肥。深层的特别是理性的爱国,往往不理会国别的不同名号,而重在于认识和改善国家状态和国民素质本身。?
我既见过中国同胞也见过外国人士。凡是品位较高的,他们大都对“我们国家如何”取超然态度,而看重的是人(无论什么国家的人)本身的素质优劣。“国”是由“人”组成的,这是基本常识。无论什么国家、什么民族的人,如果自己的道德素质、精神品位颇高,他本身就是可爱的人,他必然爱自己的国家、爱自己的民族,也同时尊重别的国家、别的民族。若是相反,一个人本身各种素质低劣,无可爱之处,无论是对同胞还是对异国人、异族人不是成心欺人就是安于被欺,不是凌侮他人就是取媚于人,与这样的人谈爱国实在无异于与蛇谈龙,与犬谈虎。国要自强,基础是人的自强。什么是真正的自强?自宠、自大、自傲、自狂都不是,只有自尊、自重、自立、自修(而又同时尊重他人)才是。?
眼下不少的人高谈爱国,大议外国,我都不感兴趣。我最大的关注、最大的力气、最久的时间、最多的兴趣,仍用之于去关注我们同族、同胞内部的相互触摸方式。官压民,民哄官,上层之人愚弄底层之人,底层之人巴结上层之人,以及同等人之间的互欺互耍,绝对不是罕见的现象。在这样的基础上奢谈“我爱中国”,说是有点滑稽也不过分。?
有人问我:“假如异族入侵,你会投降、当汉奸么?或是,你会成为民族英雄么?”我只能实事求是地回答“投降的事,我不会做,因为侵略者绝不是好东西;当汉奸的事,我也不会干,因为凡是当汉奸的人不仅人头太次而且也注定没有好下场,连外国人也鄙夷卖国求荣的下流家伙。至于我能否去当民族英雄,我的回答也是实事求是的:不会当,也不想当。权且不说十个民族英雄至少有九个是被自己的同胞(贬称为“叛徒”)出卖的,即使以今天而论,果真对外国坏人(无论是泛称为“外国侵略者”还是贬称为“外国强盗”)打心眼里憎而不惧、重而不媚者似也不是太多太多。如果我硬要当民族英雄,下场很可能只有两个:一个是被叛徒出卖,一个是我的英雄事迹没有多少人相信。人家不说我是作秀,不说我是被炒作出来的假货,就已经万幸了。?
但是请听明白:人必须爱国!我也爱中国!要我到外国去做那里人眼中的“外国人”,并以此“自我感觉良好”,甚而拍外国人的马屁,我是绝对不会干的。也许正因为我到了外国,我对中国的热爱之情就尤甚。这是因为:越是到了外国,越感到“中国”不仅仅是一个名词,一个符号,一个标签,而是一个我曾经切实触摸过并切实感受到她体温的可爱活体。她的呼吸,她的气息,她的形态,她的一言一语,将使我十分去想依偎她、拥抱她。包括她当初在我切实走近她时与我发生过争眇,以及相互间有过大小磨擦,这些也成了我带有温馨意味的回忆。不过我仍要说,爱国不是对版图主义、种族主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