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 _2009年合订本-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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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按盖伯的指引好不容易才找到那个漏洞。
修理工人好奇的问:“你真细心,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漏洞的?”
盖伯皱起了眉头,说:“我也是偶尔发现的。昨天晚上,我坐在客厅喝汤,可是一连喝了两个小时
,那碗汤都没喝完。”
本文摘自《读者》2007年第09期P34
用爱点燃爱
●张严平 孔博
人生于她似乎南辕北辙。
她是一个香港人,却服务在内地一个偏远的小村庄;
她是一个曾做过多次手术的病人,却长年照顾着一群麻风病康复者;
她一生没有结婚,却拥有一个充满着爱的大家庭。
1月28日国际麻风日这一天,我们在广东潭山康复新村见到了她。齐耳的短发已是灰白,眼角与额头间生着细密的皱纹,唯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着一种似乎没有经过岁月磨损的温暖与安静。她叫傅宝珠,人们都称她“傅姑娘”。
告别面向大海的房子,她来到与世隔绝的“麻风村”
“麻风村”,这是一个让今天的人们感觉神秘的地方。
在医学还没有能力的上个世纪中期,肆虐一时的麻风病,曾让潭山村的每一位村民饱受磨难。全村现存的102人,平均年龄69.8岁,被截肢的有38人,其余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手脚残缺,五官变形,还有近一半人身体各部位患有长年不愈的慢性溃疡。
尽管15年以前,医学已经彻底治愈了他们身上的麻风杆菌,但是,年老、残疾、伤痛的后遗症,更有“麻风”二字让他们遭遇着世人无法消除的恐惧与鄙夷的目光,使得他们中竟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敢于离开这个他们曾经做梦都想离开的地方。
在世界进入21世纪之初,这里的人们还不曾见过楼房,不曾坐过汽车,不曾去过商场,甚至连城里的马路都没有走过。
2003年的春天,随着傅姑娘的到来,这一切,被永远地打破了。她曾是香港南朗医院的一名护士,退休那年,她用全部积蓄买下了一间能看得见大海的房子,后半生的安逸,就像维多利亚港湾舒适的海风,拥抱着她。
然而,有一天,在朋友那里看到的一盘记录广东省“麻风村”生活的光碟,让她流泪了。“我能为这些需要帮助的同胞做些什么?”
57岁的傅宝珠打点行装,走出家门,身上揣着一张香港医疗动员会义工的身份证明书,辗转跋涉,来到了这个三面环山,地处偏远的“麻风村”。
她采来一束火红的鲜花放在老婆婆手中,老人含笑而去……
此刻,她正在为一位叫陈胜彩的老婆婆脚上的伤口换药。
这双脚已经残缺,每只脚的脚底与脚背处都长着鸡蛋大小的溃疡,粉红色的伤面渗着白色的脓液。傅宝珠伏下身,一只手握着老人的脚,一只手用药棉仔细地清洗伤口,再用小刀一点一点把伤口周围的死皮削掉,然后是上药、包扎。老人一直安详地笑着,像个孩子。
我们了解到,像陈老婆婆这样的情况在村里很普遍。傅宝珠来之前,“麻风村”里从没有过专业护士,身患溃疡的村民只能从巡诊的医生那里领一点药,自己处理。由于缺乏专业技术,他们的伤口反复感染,几十年不愈,严重者侵蚀到骨头,不得不截肢。
每日为溃疡患者清疮换药,成了傅宝珠最繁重的工作。最初换药时,那些伤口常散发出一种难闻的气味,夏天还会有苍蝇在周围盘旋,她从不在意。在她的专业护理下,不少村民的溃疡开始愈合。我们见到了1967年进村的任昌明老人,这些日子他特别开心,因为他两条腿上的溃疡全都好了。他说:“以前没有护士,都是我们自己上药,老也好不了。傅姑娘给我上了两年药,终于好了。她上得好,还不嫌脏。”
村民的每一点开心,都让傅宝珠有深深的欣慰。她说:“他们长期过着这种生活,现在年纪大了,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应该给他们更多的关爱与温暖,让他们在离开人世前感到人间有情。”
村里有16位老人生活不能自理,每当看到他们用残存的一点胳膊夹着竹竿晾衣服,用拐棍支着半条腿做饭,傅宝珠心里便十分难过。她回到香港,四处奔波,通过医疗动员会筹集了5万元资金,为老人们建立了一座生活设施比较完备的“福安居”,并自己出钱请了两位身体较好的村民照顾他们。
村里常有老人生病住院。21岁就进了护士学校的傅宝珠记得,护理课上的第一项内容就是学习如何给病人洗脚、擦大小便,而且这一内容要贯穿护士工作的一生。来到潭山,她才知道,这里的护士是不做这些事的,他们只管打针发药。于是,无论哪一位老人住院,她一定要跟到医院陪护,喂水喂饭,擦身洗澡,端屎端尿……
欧以和老人因肺气肿住进医院,傅宝珠要给他洗脚,不让;要给他端小便,不让;要给他擦身,更不让。当傅宝珠再三坚持,终于让老人安下心来享受这些在她看来是一个护士应尽的本分时,这位20岁就进了“麻风村”从此失去了所有亲人的老伯恸哭……
傅宝珠刚来时,全村有112人,3年间已经走了10位,这是最让她伤心的。但同时,她又把有机会陪伴这些老人上路看作是自己的一种荣誉。她说:“一个人的一生最后的时间你和他(她)在一起,这是福。”
她进村后第一个去世的老人患肺癌,临终前呼吸困难,十分痛苦,村里的人都不敢进他的房间。傅宝珠进去了。她拉着老人的手,趴在他的耳朵上说:“不要怕,我在你身旁!”老人的眼角溢出了两滴晶莹的泪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一位老婆婆一生喜爱花,她弥留的日子正是春天,傅宝珠采来了一束火红的鲜花放在她的手中,老婆婆怀抱鲜花,含笑而去……
傅宝珠为村民所做的事情一件一件都数得清,但她在每一颗饱尝伤痛的心里播撒下的爱的种子有多深,却是无以估量。
在村里,我们遇见了一位叫吴年好的老人,这位10岁就进了“麻风村”的老婆婆,一辈子最温暖的记忆就是她生病住院时傅姑娘陪护她的3天3夜,她忘不了,每天晚上,像母亲又像女儿一样的傅姑娘躺在她身边的椅子上,给她讲许许多多快乐的故事。讲述中,老人情不自禁地唱起了歌:“朋友,我永远感谢你,感谢你的辛劳,感谢你的勉励;朋友,我永远想念你,想念你的笑脸,想念你的友谊……”她边唱边用只剩下两只肉团的双手上下打着拍子,嘴角笑着,泪水却从她的眼睛里淌出来……
老人们生平第一次看到了老虎、狮子、大象、长颈鹿……高兴得手舞足蹈
傅宝珠一直记得她进村不久,第一次被冯同枝老两口请吃饭的情景。这是一对在“麻风村”里难得的夫妻家庭。有一天,他们找到她,郑重却又是试探地说要请她吃饭,末了问了一句:“你来吗?”傅宝珠一口答应:“来!”这一下可乐坏了两位老人,一整天都在忙着杀鸡煮菜。那顿饭,他们高兴得像过年,嘴里不停地念叨:“几十年没有人和我们一起吃过饭了!今天真的有人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打这,越来越多的村民把请傅姑娘到家里吃顿饭看作是天大的享受。傅宝珠懂得他们的心。这些村民大都是十几岁、二十几岁就进了“麻风村”,不仅常人,即使他们的父母、丈夫、妻子、儿女都不再愿意与他们往来。心灵的伤害使他们宁愿隐身于公众视线之外,面对社会,他们存有强烈的自卑、胆怯和隔膜。
这,正是傅宝珠最为伤痛的。她对我们说:“麻风病让他们失去了一切,他们身体的伤口容易愈合,但内心的伤口却很难愈合。作为一个社会人,我应该竭尽全力把他们重新带回到社会中去。”
她来后的第一个中秋节,请在香港的家人和朋友买下了100多块港式月饼带到村里,送给每一位村民品尝。
她来后的第一个春节,得知许多村民一辈子没有见过放烟花,便到城里买回烟花,在饭店订下佳肴,全村人齐聚一堂,放烟花,吃美食,过了一个空前的欢乐年。
2005年,佛山举办亚洲艺术节,傅宝珠在市区一家高档茶楼订了10个最好的临街茶座,请了10位村民代表前往观看。老人们边喝茶边看表演,一个劲地说:“做梦都不敢想的,今天看到了!”
2006年秋天,傅宝珠组织全村70岁以上的村民坐上旅游大巴,去了番禺动物园。老人们生平第一次看到了老虎、狮子、大象、长颈鹿等各种各样的动物,乐得手舞足蹈。
傅宝珠还经常分别带上三五个村民到城里去逛商场,到餐馆里吃饭,或者到儿童乐园游玩照相……
潭山康复新村的村民们就是这样开始经历着一个又一个 “人生的第一次”,他们封冻了几十年的心一点一点向着外面的世界打开,他们看人的目光不再胆怯和卑微,他们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起来,他们最想往的就是去更多的地方,看更多的新鲜世界。
有人说,傅姑娘一个人改变了一个村子。其实,她改变的何止是一个村子。方圆几十里、几百里都能听到这样的话:“人家香港来的傅姑娘都不怕,我们还怕啥!”
越来越多的外村人走进“麻风村”,与这里的人们交往。
康复村的村民到集市上买东西,再也不会遭到商贩们的拒绝。
广州的大学生开始年年暑期来到“麻风村”,帮村民们整理卫生,清洗蚊帐,还带来他们的歌声。
潭山康复新村的村民们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心高气爽。
我们在村里碰到了一位叫冯可滕的村民,他用木棍在地上写了一首自己创作的诗:“我是一个人,不要划清界限,你能享有的我有权享有,我虽然是精神和肉体经受了双重折磨的人,今天,我看见了人间的温暖……”
用生命去扶持另一个生命,就像用蜡烛点燃蜡烛
没见到傅宝珠之前,想像她该是一个身体硬朗、精力充沛的人。一见面,吃惊地发现,她面容憔悴,步子沉缓,稍微走长一点就会气喘,竟是一个病人。
2003年,她被查出脑部患肿瘤,做了开颅手术;2004年,她又被查出心脏有问题,安装了心脏起搏器;早些年,她还因腿部的一次意外受伤,安装有人造髋骨,她笑称自己是“机器人”。她说:“每当回香港探亲时,常有一种担忧,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回来。”
生命对于傅宝珠显得珍贵而脆弱,本来她可以选择一种舒适轻松的方式度过余生,然而,她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麻风村”,选择了一种常人不堪、不愿的辛劳,并且,没有任何报酬。
她不懂得珍惜生命吗?
不,她太懂得。
当了一辈子护士的傅宝珠,不知见证了多少有关生命的来去,特别是她做过7年的临终护士,看到了一位又一位进来的人,就是在等待哪一天离去,生死离别成为环绕在她身边的主旋律。正是这样的经历让她更深地参悟了生命的意义。她说:“生命不在有多少岁月,而在岁月里有多少生命。就像一根蜡烛,放在那里,就是那么一根放着的蜡烛,但如果把它点起来,虽然它自己一点点消失了,却可以给周围的人们带来温暖和光亮。”
她最幸福的就是“用我的生命去扶持另一个生命,就像用蜡烛点燃蜡烛。”
刚来时,村里没房子,她就在一个满是蜘蛛网、蟑螂遍地跑的仓库里放了一张床,住了一年。现在她住的一间房子依然简陋,墙皮剥落,屋顶有裂纹,下大雨时会往里渗水。
傅宝珠每个月要回香港待四五天,筹集村里缺少的消毒药水、纱布、棉签等医疗用品,行李箱常常重达二、三十公斤,而她每次从香港回到村里,途中要换乘5种交通工具,转6次车,历时9个小时,其中最后一段通往村里的13公里的土路不通汽车,每次都是村民开着残疾三轮车来接她,三轮车没有顶,夏天烈日当头,雨天一身水,冬天风寒刺骨。
那年做完开颅手术,刚能下地走路,她便回到了潭山;安上心脏起搏器不到一个月,她又回到了潭山;她原来能使用15年的人造髋骨,由于太过奔波,用了不到9年已经严重磨损,医生说如果这样下去,只能再用一年。她抱歉地笑笑:“一年就一年吧,我放不下那边村里的人!”
傅宝珠一生未婚,在香港,她有一位86岁的老母亲和两个妹妹,每次回去,她总要先赶到母亲身边住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