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第四卷 下-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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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律流放而来的人,本来就是些不良之辈,再加上怀念故土的情绪,他们希图变乱兴起,庆幸灾祸发生,就比戍边的士兵更严重了。这些可以称作处理办法违背方策了。
自顷权移于下,柄失于朝,将之号令既鲜克行之于军,国之典常又不能施之于将,务相遵养,苟度岁时。欲赏一有功,翻虑无功者反仄;欲罚一有罪,复虑同晋者忧虞。罪以隐忍而不彰,功以嫌疑而不赏,姑息之道,乃至于斯。故使忘身效节者获诮于等夷,率众先登者取怨于士卒,偾军蹙国者不怀于愧畏,缓救失期者自以为智能。此义士所以痛心,勇夫所以解体。可谓课责亏度矣。
“近来权力转移到下面,朝廷失去了权柄,将领发布的命令既很少能够在军队中执行,国家惯常的法规又不能够在将领中实施,上下务求相互姑息,苟且度日。朝廷打算奖赏一个有功劳的人,反而顾虎没有功劳的人会因此动荡不安;准备惩罚一个犯下罪过的人,又要顾虑与他狼狈为奸的人会因此忧虑不安。人们犯下的罪过,因克制忍耐而不能给以揭露;人们立下的功劳,因嫌猜疑惑而不能给与奖赏。无原则的宽容态度,竟然达到了这种程度,以至使忘记自身、竭尽忠诚的人在同辈中招致责备,使率领众人首先登上敌城的人在士兵中自取埋怨,使败坏军旅、逼迫朝廷的人心中没有一点渐愧与畏惧,使故意不肯按期发兵援救的人认为自己机智能干。这便是有节操的人痛楚悲伤,勇敢的人心灰意冷的原因。这可以称作考核督责缺少法度了。
虏每入寇,将帅递相推倚,无敢谁何,虚张贼势上闻,则曰兵少不敌。朝廷莫之省察,唯务征发益师,无裨备御之功,重增供亿之弊。闾井日耗,征求日繁,以编户倾家、破产之资,兼有司榷盐、税酒之利,总其所入,岁以事边。可谓财匮于兵众矣。
“每当异族前来侵犯时,将帅交相推委倚靠,没有人敢于查问,凭空张扬敌军的声势上报朝廷,就说是兵力太少,不能抵敌。朝廷未能检查实情,只是致力于征调人马,增加兵力,结果没有增益防备的功效,反而使军需供应更加疲困。村落百姓日益消耗,官府索求日益繁多。用在编人户倾家荡产才交纳上来的物资,加上有关部门专卖食盐与征收酒税的钱财,将这些收入合在一起,每年拿来从事边备,这可以称作资财被众多的士兵所耗尽了。
吐蕃举国胜兵之徒,才当中国十数大郡而已,动则中国惧其众而不敢抗,静则中国惮其强而不敢侵,厥理何哉?良以中国之节制多门,蕃丑之统帅专一故也。夫统帅专一,则人心不分,号令不贰,进退可齐,疾徐如意,机会靡愆,气势自壮。斯乃以少为众,以弱为强者也。开元、天宝之间,控御西北两番,唯朔方、河西、陇右三节度。中兴以来,未遑外讨,抗两蕃者亦朔方、泾原、陇右、河东四节度而已。自顷分朔方之地,建牙拥节者凡三使焉,其馀镇军,数目四十,皆承特诏委寄,各降中贵监临,人得抗衡,莫相禀属。每俟边书告急,方令计会用兵,既无军法下临,惟以客礼相待。夫兵,以气势为用者也;气聚则盛,散则消;势合则威,析则弱。今之边备,势弱气消,可谓力分于将多矣。
“吐蕃全国可以拿起兵器当兵的人,只抵得上大唐十几个大郡的人数罢了。一有战事发生,大唐便害怕他们人马众多,不敢抵抗他们,战事平息以后,大唐又忌惮他们强盛,不敢侵犯他们,这是什么道理呢?这实在是由于大唐军队需要接受许多部门的指挥,而吐蕃军队却集中在一个将领的统帅之下的原故。一般说来,如果军队的统帅是专一的,便会使人心不分散,号令不重复,军队的进退可以整齐划一,行军的快慢能够符合统帅的意愿,不会丧失战机,军队的气势自然壮盛。这便是变少成多,变弱为强的原因啊。在开元、天宝年间,控制西北地区吐蕃、突厥两部番人,只有朔方、河西、陇右三处的节度使。国家中兴以来,来不及对外讨伐,抵抗吐蕃、回纥两部番人的,也只有朔方、泾原、陇石、河东四处的节度使罢了。不久前,朝廷划分朔方的地域,于是建立牙门、拥有旌节的便有三个节度使了,其余的镇军为数差不多还有四十个。军队的主帅一概接受特别诏旨的委任,朝廷还要各自派显贵的宦官前来监督,他们可以与军中主帅相互对抗,两人互不从属。每当边疆告急文书到来,朝廷这才命令他们盘算如何采取军事行动。既然没有军法不达,他们只好用宾客的礼节相互对待。大凡军事行动,是要讲究气势的。士气凝聚便旺盛,士气离散便消沉;声势会合便威猛,声势离析便衰弱。现在的边疆防御,声势衰微,士气消沉,这可以称作兵力被繁多的将领所分散了。
理戎之要,在于练核优劣之科以为衣食等级之制,使能者企及,否者息心,虽有厚薄之殊而无觖望之衅。今穷边之地,长镇之兵,皆百战伤夷之馀,终年勤苦之剧,然衣粮所给,唯止当身,例为妻子所分,常有冻馁之色。而关东戍卒,怯于应敌,懈于服劳,衣粮所颁,厚逾数等。又有素非禁旅,本是边军,将校诡为媚词,因请遥隶神策,不离旧所,唯改旧名,其于廪赐之饶,遂有三倍之益。夫事业未异而给养有殊,苟未忘怀,孰能无愠!可谓怨生于不均矣。
“治理军队的关键,在于精细地核查将士的优劣品类,据以制定有关军饷等级的制度,使有能力的人盼望得到较好的待遇,使没有能力的人消除非份之想,虽然有待遇丰厚与菲薄的区别,但不会产生怨恨不满的事端。现在,在荒远的边境的土地上,长期镇守的士兵,都是身经百战,遍体创伤,又长年经受无以复加的劳苦与艰辛。但是,供应他们的衣服与口粮,只限于本人,而这些东西通常都是被他们的妻子儿女分去一部分,所以他们经常面有饥寒之色。然而,在关东地区戍守的士兵,害怕与敌人应战,不愿意担承勤苦的劳作,但是颁发给他们的衣服与口粮,却高出好几个等级。又有平素就不属于禁军,本来就是边防军队的,他们的将领编造逢迎之辞,乘机请求遥遥隶属于神策军,他们并不离开原来的驻地,只更改了原有的名称,便得到了丰饶的军饷颁赐,收到三倍的好处。所从事的工作没有不同,而颁发的给养却有区别,如果人们尚不能忘却利禄,有谁能够不恼怒呢?这可以称作怨恨由分配不均产生出来了。
凡欲选任将帅,必先考察行能,可者遣之,不可者退之,疑者不使,使者不疑,故将在军,君使有所不受。自顷边军去就,裁断多出宸衷,选置戎臣,先求易制,多其部以分其力,轻其任以弱其心,遂令爽于军情亦听命,乖于事宜亦听命。戎虏驰突,迅如风飙,书上闻,旬月方报。守土者以兵寡不敢抗敌,分镇者以无诏不肯出师,贼既纵掠退归,此乃陈功告捷。其败丧则减百而为一,其捃获则张百而成千。将帅既幸于总制在朝,不忧罪累,陛下又以为大权由己,不究事情。可谓机失于遥制矣。
“大凡打算选择任用将帅,必须事先考核验察他的品行与才能,对满意的人选,便派遣出去,对于不满意的人选,便退还回去。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所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近来,对边防军队的调动,由规划到决断,多数出于陛下的心意,选拔安排军中的将领,首先要求容易辖制。增加部队的数目,借以分散他们的势力,减轻他们的职任,借以削弱他们的心志,于是使他们即便不符合军队的实情也要服从命令,即便违反事情的处理也要服从命令。异族兵马奔驰冲突,像暴风一样迅速,而我军由驿站传递文书上报朝廷,却需要一整月的时间才能答复下来。守卫疆土的将领因兵力微少而不敢抵抗敌军,分守军镇的将领因没有诏命而不肯出兵。敌军纵兵掳掠以后便撤退了,这时将领们便陈述功劳,向朝廷报捷。在兵败人亡时,他们便将损失减少到百分之一;在有所俘获时,他们便将所得由一百张扬成一千。将帅既庆幸朝廷统揽全局,不用为朝廷加罪担忧,陛下又认为自己独操大权,不再追究事情的真伪。这可以称战机因朝廷在远处控制而丧失了。
臣愚谓宜罢诸道将士防秋之制,令本道但供衣粮,募戍卒愿留及蕃、汉子弟以给之。又多开屯田,官为收籴,寇至则人自为战,时至则家自力农,与夫倏来忽往者,岂可同等而论哉!又宜择文武能臣为陇右、朔方、河东三元帅,分统缘边诸节度使,有非要者,随所便近而并之。然后减奸滥虚浮之费以丰财,定衣粮等级之制以和众,弘委任之道以宣其用,悬赏罚之典以考其成。如是,则戎狄威怀,疆场宁谧矣!”上虽不能尽从,心甚重之。
“依我愚见,应当废止征调各道将士防御吐蕃的制度,命令各道只供应衣服与口粮,召募愿意留下来的戍边士兵以及番族人、汉族人的子弟,将各道提供的给养供应他们。还要大量开辟屯田,由官府收购屯田收获和粮食。敌寇到来,屯田上的士兵每个人都要自行参加战斗,农忙之时,屯田上的士兵每一家都要自行努力务农,这与那种频繁调动士兵、来去匆忙的情况相比,难道能够同日而语吗!还应该选拔有能力的文武大臣出任陇右、朔方、河东三处的元帅,让他们分别统领分布在边境一带的各位节度使,对于不够重要的节镇,按照方便与就近加以合并。此后,还要减少不正当和不切实的费用,以使资财充实起来;确定有关屯田将士的衣服、口粮的等级,以调整将士之间的关系;弘扬委托信任将帅的原则,以显示将帅的作用;公布奖赏与惩罚的典章,以考核屯田将士的成绩。这样,异族便会畏服归附,国家的边境便会安宁了。”虽然德宗未能完全听从他的建议,但在内心却对他非常推重。
'9'韦皋遣大将董等将兵出西山,破吐蕃之众,拔堡栅五十馀。
'9'韦皋派遣大将董等人领兵开出西山,打败吐蕃的兵马,攻克堡垒、栅栏五十多处。
'10'丙午,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董晋罢为礼部尚书。
'10'丙午(二十九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董晋被罢免为礼部尚书。
'11'云南王异牟寻遣使者三辈,一出戎州,一出黔州,一出安南,各赍生金、丹砂诣韦皋,金以示坚,丹砂以示赤心,三分皋所与书为信,皆达成都。异牟寻上表请弃吐蕃归唐,并遗皋帛书,自称唐云南王孙、吐蕃赞普义弟日东王。皋遣其使者诣长安,并上表贺。上赐异牟寻诏书,令皋遣使慰抚之。
'11'云南王异牟寻派遣使者共三批,一批取道戎州,一批取道黔州,一批取道安南,各自携带着金矿石和砂前往韦皋处,金矿石用以表示心地坚定,砂用以表示心地真诚。云南又将韦皋给他们写的书信分成三份作为凭信,全都带到成都。异牟寻上表请求背弃吐蕃,归顺唐朝,并且给韦皋送去用丝织品写成的文书,称自己为唐云南王孙、吐蕃赞普义弟日东王。韦皋打发云南使者前往长安,并且上表祝贺。德宗向异牟寻颁赐了诏书,命令韦皋派遣使者慰问安抚云南。
'12'贾耽、陆贽、赵憬、卢迈为相,百官白事,更让不言。秋,七月,奏请依至德故事,宰相迭秉笔以处政事,旬日一易;诏从之。其后日一易之。
'12'贾耽、陆贽、赵憬、卢迈四人担任宰相,对百官禀报的事情交互推让,不肯发言。秋季,七月,他们上奏请求依据至德年间的惯例,由各位宰相轮流在政事堂执笔,以便处理行政事务,每十天一换人。德宗颁诏同意此议。后来,又改为一天一换人。
'13'剑南、西山诸羌女王汤立志、哥邻王董卧庭、白狗王罗陀、弱水王董辟和、南水王薛莫庭、悉董王汤悉赞、清远王苏唐磨、咄霸王董邈蓬及逋租王,先皆役属吐蕃,至是各帅众内附。韦皋处之于维、保、霸州,给以耕牛种粮。立志、陀、辟和入朝,皆拜官,厚赐而遣之。
'13'居住在剑南、西山一带的诸羌女王汤立志、哥邻王董卧庭、白狗王罗陀、弱水王董辟和、南水王薛莫庭、悉董王汤悉赞、清远王苏唐磨、咄霸王董邈蓬以及逋租王,原先都臣属于吐蕃,受其役使,至此,他们各自率领本部人众归附。韦皋将他们安置在维州、保州和霸州,供给他们耕牛与粮种。汤立志、罗陀、董辟和入京朝见,德宗一律授给官职,给他们优厚的赏赐,然后打发他们回去。
'14'癸卯,户部侍郎裴延龄奏:“自判度支以来,检责诸州欠负钱八百馀万缗,收诸州抽贯钱三百万缗,呈样物三十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