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第四卷 下-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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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朝廷失去蜀地是一样的。况且,崔宁本来与西川诸将是同一等辈,乘着变乱而得到节度使的地位,威望不高,命令难行。现在,即使派他回去,恐怕也是无所建树的。倘若他取得成功,从道义上说,蜀地便是不可强夺的了。这就是说,蜀地战败,朝廷固然失去了它,蜀地取胜,朝廷还是不能得到它。希望陛下仔细考察。”德宗说:“既然如此,那怎么办才好呢?”杨炎回答:“请陛下将崔宁留在京城,另派朱所统领的范阳兵数千人,其间掺入禁军,前去进击敌军,还担心不能取胜吗!借此而得以将禁军置于西川军的心腹之中,蜀将必定不敢妄动,再任命别人为西川统帅,使蜀地的千里沃野重新为朝廷所有,这是使国家因蒙受一些较小的损害,而收取了较大的好处啊。”德宗说:“好。”于是将崔宁留在京城。
初,马忌泾原都知兵马使李晟功名,遣入宿卫,为右神策都将。上发禁兵四千人,使晟将之,发、陇、范阳兵五千,使金吾大将军安邑曲环将之,以救蜀。东川出兵,自江油趋白坝,与山南兵合击吐蕃、南诏,破之。范阳兵追及于七盘,又破之,遂克维、茂二州。李晟追击于大渡河外,又破之。吐蕃、南诏饥寒陨于崖谷死者八九万人。吐蕃悔怒,杀诱导使之来者。异牟寻惧,筑苴咩城,延袤十五里,徙居之。吐蕃封之为日东王。
当初,马妒忌泾原都知兵马使李晟的功绩与声名,派遣李晟入朝宿卫,李晟担任了右神策军都将的职务。德宗派出禁军四千人,让李晟率领;又派出州、陇州、范阳兵五千人,让金吾大将军安邑人曲环率领,以此二军前去救蜀。东川也派出军队,从江油挺进白坝,与山南节度使的军队合击吐蕃和南诏,并且打败了他们。范阳兵在七盘县追上了吐蕃和南诏的军队,再次打败了他们,并攻克了维州和茂州。李晟军在大渡河外追击敌军,又打败了他们。吐蕃和南诏的士兵因饥饿寒冷和坠落荒崖野谷死去的有八九万人。吐蕃人既后悔,又恼怒,杀掉了诱导他们前来入侵的人。异牟寻恐惧,修筑了苴咩城,连绵达十五里,徙居到那里。吐蕃封异牟寻为日东王。
'8'上用法严,百官震悚。以山陵近,禁人屠宰;郭子仪之隶人潜杀羊,载以入城,右金吾将军裴奏之。或谓曰:“郭公有社稷大功,君独不为之地乎?”曰:“此乃吾所以为之地也。郭公勋高望重,上新即位,以为群臣附之者众,吾故发其小过,以明郭公威权不足畏也。如此,上尊天子,下安大臣,不亦可乎!”
'8'德宗执法严厉,百官无不震惊恐惧。由于代宗入葬的日期已经临近,禁止人们屠牲宰畜。郭子仪的仆从暗中杀了一只羊,装在车上,运到城中,右金吾将军裴将此事上奏。有人对裴说:“郭公对国家有再造之功,你偏偏不肯为他留些余地吗?”裴回答:“我这样做,正是要为郭公留出余地来啊。郭公勋业高,声望重,皇上刚刚即位,认为群臣中依附郭公的人很多,我故意揭发郭公的一个小小过失,以此表明郭公的威望和权力都是不足畏惧的。这样做,上可以尊崇皇上,下可以安定大臣,不也是可以的吗!”
'9'己酉,葬睿文孝武皇帝于元陵;庙号代宗。将发引,上送之,见车不当驰道,稍指丁未之间,问其故,有司对曰:“陛下本命在午,不敢冲也。”上哭曰:“安有枉灵驾而谋身利乎!”命改辕直午而行。肃宗、代宗皆喜阴阳鬼神,事无大小,必谋之卜祝,故王屿、黎干皆以左道得进。上雅不之信,山陵但取七月之期,事集而发,不复择日。
'9'己酉(十三日),将睿文孝武皇帝葬于元陵,庙号代宗。在将要出殡的时候,德宗亲自把灵车送了出来,看到灵车不是在道路中间行走,而是稍微偏向道路外边,便询问此中的原故。主管部门答说:“陛下本命在午,指向正中,所以不敢冲犯。”德宗哭着说:“哪有委屈灵车来谋求自身好处的呢!”于是命令灵车改向,对着午方即在道路中间行进。肃宗和代宗都喜好阴阳鬼神,无论事情大小,必定要求占问卜,所以王屿和黎干都是靠着左道得以升官的。德宗素来不相信这一套,代宗入葬山陵的日期只依礼法定在七月期满之时,诸事准备停当便出殡下葬,不再选择日期。
'10'十一月,丁丑,以晋州刺史韩为苏州刺史、浙江东·西观察使。
'10'十一月,丁丑(十一日),德宗任命晋州刺史韩为苏州刺史、浙江东西观察使。
'11'乔琳衰老耳聩,上或时访问,应对失次,所谋议复疏阔。壬午,以琳为工部尚书,罢政事。上由是疏张涉。
'11'乔琳年老体衰,耳朵重听,德宗有时候征询他的意见,他的回答有失条理,所谋划计议的内容又很疏陋迂阔。壬午(十六日),德宗任命乔琳为工部尚书,免去同平章事。德宗自此和张涉也疏远了。
'12'杨炎既留崔宁,二人由是交恶。炎托以北边须大臣镇抚,癸巳,以京畿观察使崔宁为单于·镇北大都护、朔方节度使,镇坊州。以荆南节度使张延赏为西川节度使。又以灵盐节度都虞候醴泉杜希全知灵、盐州留后;代州刺史张光晟知单于·振武等城、绥·银·麟·胜州留后;延州刺史李建徽知、坊、丹州留后。时宁既出镇,不当更置留后,炎欲夺宁权,且窥其所为,令三人皆得特奏事,仍讽之使伺宁过失。
'12'杨炎把崔宁留在京城以后,两人的关系自此便恶化起来。杨炎托称北部边防需要大臣镇守抚慰,癸巳(二十七日),德宗任命京畿观察使崔宁为单于镇北大都护、朔方节度使,镇守坊州。任命荆南节度使张延赏为西川节度使。又任命灵盐节度都虞侯醴泉人杜希全知灵、盐二州留后,任命代州刺史张光晟知单于、振武等城及绥、银、麟、胜各州留后,任命延州刺史李建徽知、坊、丹三州留后。当时,崔宁已经出镇,不应当再设置留后,杨炎打算削夺崔
宁的权力,并且暗中察看他的活动,便令杜希全等三人都可以特别奏事,同时
暗示他们伺察崔宁的过失。
'13'十二月,乙卯,立宣王诵为皇太子。
'13'十二月,乙卯(十九日),德宗册立宣王李诵为皇太子。
'14'旧制,天下金帛皆贮于左藏,太府四时上其数,比部覆其出入。及第五琦为度支、盐铁使,时京师多豪将,求取无节,琦不能制,乃奏尽贮于大盈内库,使宦官掌之,天子亦以取给为便,故久不出。由是以天下公赋为人君私藏,有司不复得窥其多少,校其赢缩,殆二十年。宦官领其事者三百余员,皆蚕食其中,蟠结根据,牢不可动。杨炎顿首于上前曰:“财赋者,国之大本,生民之命,重轻安危,靡不由之,是以前世皆使重臣掌其事,犹或耗乱不集。今独使中人出入盈虚,大臣皆不得知,政之蠹敝,莫甚于此。请出之以归有司。度宫中岁用几何,量数奉入,不敢有乏。如此,然后可以为政。”上即日下诏:“凡财赋皆归左藏,一用旧式,岁于数中择精好者三、五千匹,进入大盈。”炎以片言移人主意,议者称之。
'14'根据原有的制度,全国的钱帛都收归左藏贮存,由太府按季节上报钱帛数额,由比部复核钱帛的收支情况。及至第五琦担任度支、盐铁使,当时京城中的豪帅很多,索取赏赐毫无节制,第五琦不能制止,便上奏将左藏钱帛悉数贮存于大盈内库,并让宦官管理,皇上也认为如此取用方便,所以贮存的钱帛长期有能再由内库搬出。从此,国家的财赋收入成了皇上的私人储藏,主管部门不能得知数量多少,无法核查盈亏情况,几乎达二十年之久。掌管内库的宦官有三百余人,都在蚕食内库的财富,其势力盘根错节,牢固不可动摇。杨炎在德宗面前叩头说:“财赋是国家的根本,百姓的命脉,国家的盛衰安危,无不与财赋相关。所以,以前各朝都以重臣掌管财赋,即便如此,有时还会有财赋损耗,管理混乱的情况发生。现在,专门让宦官掌握财赋的收支盈亏,大臣都无法知道,朝政的蛀蚀败坏,没有比这更为严重的了。请将全国的财赋搬出内库,以便交还给主管部门管理。推算好宫中每年需用多少,悉数进上,决不敢有所缺少。能够这样,此后才能办好朝政。”德宗当日颁下诏书:“一切财赋都交还左藏,完全采用原有的法式,每年在财赋数额内挑选出精良的布帛三五千匹,进献到大盈内库。”杨炎只用一席话便改变了皇上的主意,议事的人们都称赞他。
'15'丙寅晦,日有食之。
'15'丙寅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16'湖南贼帅王国良阻山为盗,上遣都官员外郎关播招抚之。辞行,上问以为政之要,对曰:“为政之本,必求有道贤人与之为理。”上曰:“朕比以下诏求贤,又遣使臣广加搜访,庶几可以为理乎!”对曰:“下诏所求及使者所荐,惟得文词干进之士耳,安有有道贤人肯随牒举选乎!”上悦。
'16'湖南赋寇首领王国良依山为盗,德宗派遣都官员外郎关播前去招抚。辞行之际,德宗和关播询问办好政事的关键,关播回答道:“办好政事的根本,在于陛下必须寻找有道贤人,并与他们一齐治理国家。”德宗说:“我近来已经颁下诏书,寻求贤才,还派出使者,多方面地搜罗寻访,这大概可以使国家政治修明了吧!”关播回答说:“下诏寻求和使者荐举,只能得到一些凭着文词追求仕禄的人物罢了,有道贤人哪里会随着一纸公文而被推举、先拔出来呢!”德宗闻此大悦。
'17'崔甫有疾,上令舆与入中书,或休假在第,大事令中使咨决。
'17'崔甫身患疾病,德宗让他坐着肩舆到中书省。有时,崔甫正在家中休假,发生了重大的事情,德宗便命中使到崔甫家中咨询,然后做出决定。
德宗神武孝文皇帝一建中元年(庚申、780)
唐德宗建中元年(庚申,公元780年)
'1'春,正月,丁卯朔,改元。群臣上尊号曰圣神文武皇帝;赦天下。始用杨炎议,命黜陟使与观察、刺史“约百姓丁产,定等级,改作两税法。比来新旧徵科色目,一切罢之;二税外辄率一钱者,以枉法论。”
'1'春季,正月,丁卯朔(初一),更改年号。群臣为德宗进献尊号,称作圣神文武皇帝。大赦天下。德宗开始采用杨炎的建议,命令黜陟使和观察使、刺史“估量百姓的人丁财产,定出等级,改变旧税法,实行两税法。将近年来原有和新增的各项征收名目一律取消。在两税以外,就是向百姓再收敛一个铜钱,便以违法论处。”
唐初,赋敛之法曰租、庸、调,有则有租,有身则有庸,有户则有调。玄宗之末,版籍浸坏,多非其实。及至德兵起,所在赋敛,迫趣取办,无复常准。赋敛之司增数而莫相统摄,各随意增科,自立色目,新故相仍,不知纪极。民富者丁多,率为官、为僧以免课役,而贫者丁多,无所伏匿,故上户优而下户劳。吏因缘蚕食,旬输月送,不胜困弊,率皆逃徙为浮户,其土著百无四五。至是,炎建议作两税法:先计州县每岁所应费用及上供之数而赋于人,量出以制入。户无主、客,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为行商者,在所州县税三十之一,使与居者均,无侥利。居人之税,秋、夏两徵之。其租、庸、调杂徭悉省,皆总统于度支。上用其言,因赦令行之。
在唐朝的初期,征收赋税的办法称作租、庸、调,有田土便要交租,有人丁便要服庸,有户口便要纳调。在玄宗当政末期,户籍逐渐遭到破坏,大多已经与实际不符。到了至德年间,战事四起,到处征收赋敛,逼迫催促,再也没有一定的标准。征收部门增加了,可是互相没有隶属关系而是各自随意增加课税,
巧立名目,新老名目相互重复,毫无限度。富足人家人丁多,大抵作官当僧人
得以免除赋役;而贫困人家人丁多,全无隐瞒逃避的去处,所以上等户优游而
下等户劳瘁。征税的吏员又乘机侵吞,百姓十天输赋一月送税,经受不了如此
困窘,大抵都逃亡流徙成为浮户,那些留下来的本地百姓,不足百分之四五。
至此,杨炎建议实行两税法:首先计算州县每年所需费用和上交朝廷的数额,并
以此数额向百姓征税,通过对支出的估量来制定收入的数额。无论主户、客户,
都按现在的居地制订簿册;无论成丁、中男,都按贫富状况划为等级;流动经商
的人,在所居州县纳税三十分之一,使他们与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