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9年第11期-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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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扶她下床。出门时;老钱只用手架着女人的胳臂;下楼梯时;女人身子软;一下歪在老钱的肩膀上。看病要紧。老钱干脆就半搂半抱地将女人弄下楼;送到医院看急诊。排队挂号掏钱抓药;直到挂上吊瓶;老钱这才坐在一旁守护。医生说;你爱人是疲劳过度;挂两瓶糖水就可以回家了。老钱装苕;没听到。
女人在病床上听了医生说的那句话;就一直不敢看老钱;也没一声谢谢;盯着吊瓶问;大哥贵姓。老钱说;大妹子就叫我钱哥吧。女人说钱哥;妹子我姓花;你就叫我花妹吧;过来帮我把颈子边的被子掖一下;我有点冷。老钱就俯身上去掖被子;顺手摸了女人的额头;有点凉。他不声不响出去了;不一会买来条新毛巾;用热水一浸;拧干;将热气腾腾的毛巾抖了几下;叠成长方条;搭在女人额头上。这一切让外人看来都合情合理;在老钱看来也顺理成章;但在女人心里却掀起了波澜;女人动情地看着老钱;禁不住热泪盈眶。老钱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而是伸手在女人脸上轻轻拍摸了几下;像是哥哥在哄妹妹睡觉;又像是丈夫在安慰妻子。
老钱的这一拍摸;无声胜有声;使所有的安慰语言变得十分苍白。女人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了老钱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脸上。坏啦;怎么会是这样的;老钱彻底慌乱了;快放手;花妹。女人说;钱哥;我今后就叫你钱哥了。钱哥;花妹不是坏人;花妹是镇江人;离婚后没地方去;又受不了娘家人的奚落;这才跑出来找碗饭吃;阴差阳错摆起了古玩地摊;都一年多没回家了。
老钱叹了口气说:“妹子;不愉快的事那都是以前的事;就别再往心里去;这人啦;一生要经历好些个事呢;你还年轻;莫伤心也莫灰心;干这一行也不错;就是要有眼力;现在好多人都在搞收藏;说不定会发展成为大产业呢;认准了就边学边做;钱哥我还不是半路出家的。”
“钱哥是好人;花妹信你;就跟你学;别嫌花妹碍手碍脚啊。”老钱就这样拴住了女人的心。谁也莫怀疑老钱有什么企图;老钱没有错;老钱自己也不存在有别的想法。他和花妹之间;从相遇到相识;也就一天时间;外人听来有些离奇;但确实是个缘分;如同收藏古玩一样;撞上了;拣了;就是缘分。如果花妹换成是男人;老钱也一样对待的。对一个有了伤痛的女人来说;最能感受到人间真情;一旦被她抓住了;是不会轻易放手的;情感这东西最脆弱最邪恶也最美丽;说不清道不明。
挂了吊瓶睡了一夜;花妹恢复元气了。从第二天起;他俩的地摊就合在一起;只交一个摊位费;也就省下了一天的饭钱;有买主来就谈价;没买主时就谈心;老钱对花妹是越来越上心了。半年过后;他就和花妹厮磨在一起;花妹常常被钱哥拍摸得娇喘滴滴的……钱哥;我们结婚吧。
喜事说来就来;花妹从老家开来结婚证明;老钱的户口本上又多了一个名字。这其中的过程都省了;幸福的人儿都是幸福的;不叙这些。
36岁的花妹填了老钱的房;老钱还不当宝贝似的!老钱有时喝二两;喝高兴了;对花妹说;老子敲了30年的船壳子;打了几十年的铁;落下了什么?妈妈的;给一脚踢了;还不如烟花三月再就业;下扬州捡了个大花、花釉罐;大漏啊。他本想说捡了个花姑娘;怕伤了花妹;玩笑不可不开;也不能瞎胡闹。
花妹进了门就管了家;还得摆摊做古玩生意。婚后出的第一趟门是到汉口;也算是度蜜月。花妹带上那一对花釉罐。花妹说;钱哥;要是有人要我们就卖了它。老钱说;古玩不是你想卖就有人买的;得有人识货;有人认得它。要不;留几年再说;你再给我老钱家生个大胖小子;让这对罐子传下去。
花釉罐第一次露面是在位于武昌的徐东古玩城;老钱特地为它做了个牌子;就像主席台上的席位牌子一样。不过;牌子上面写的不是鲁山花釉罐;而是用电脑打出的四个字:只展不卖!人们觉得老钱的做法新颖;哪有这样摆摊的?有个中年人过来了;歪着脑壳看罐子;说;师傅;这罐子只展不卖;能不能让我摸一下?当然能;又不是女人;只管摸。围观的一阵大笑。这就是地摊;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市井小民;都能在这里找到心灵的平衡。
师傅贵姓?
叫我老钱吧。
只展不卖;舍不得?
不是舍不得;是怕不遇智心;卖糟塌了。
看来钱师傅是位行家;又很会做生意;待价而沽啊。中年人走了。这时;老钱看到女人盯他的眼神;情深深的;美滋滋的。
这一次;老钱和花妹坐火车到呼和浩特来摆地摊。花妹起先是要带花釉罐来;老钱说这罐子不能瞎卖;就放在家里做个爱情的见证吧;如果要卖;一不卖给摆地摊的;二不卖给开店的;要卖给搞收藏的读书人;这个人还要懂它;喜欢它;爱它;让他知道那上面的黑釉和花釉就是一个美丽的约会;一个美妙的结合;不然;就亵渎了它。花妹笑了;就你会说话;其实;真正想出手的还是老钱;他想早点把花在这对罐子上的本钱变回来。
这次老钱本来想跑远点;去二连浩特;结果到呼和浩特就歇了脚。除了这对罐子外;老钱还带去一只越窑青瓷双系罐、一对湖田窑影青刻花执壶和一只龙泉梅子青大盘。他说;内蒙有绿色的草原、飘动的羊群;有我这千峰翠色越窑器吗?让吴越陶瓷文化跟北方的游牧文化杂揉一下;多少也能变出个万儿八千的。
这天上午;有两个年轻人在老钱的地摊前转了几次;不一会又领来一个与老钱年纪不相上下的人。那人将每只器物都上了手;说还有没有;要有;就都拿出来;我们全收。老钱刚要开口;花妹抢着说;老板;我们这次就带来这点东西。您出个价;行的话;我们成交。对方出了价;老钱没同意;说;您出的这个价只能买一片瓷片;我让不起。老钱也出了价;说不是这个价;不谈。
“老板;这是我们自己的收藏;把玩了上十年;是熟坑的;不是生坑的。”花妹看出那人眼神有点不对;忙附和着说。
“等着我们;一会就来。”等那些人一走;花妹就催促老钱收摊子;她感觉哪里不对劲似的;她连忙将那对罐子收进了箱子。老钱觉得既然人家要;又撂下了话;就得等;不能失信。直到下午3点多钟;摊位跟前突然出现几个身穿制服的生面孔;腰上还别着手铐;明晃晃的。一个制服指着老钱的鼻子说;有人举报你们倒卖文物;这几件东西我们收了。说着就丢下几张百元钞在地上;弯腰要拿东西。
老钱蹭的一下站起来;花妹马上起身拦住老钱说;几位大哥;这是古玩市场;我们在这里摆地摊是合法的;现在全国人民都在玩古玩;我们又没出境;是不是文物我不知道;你们要是喜欢就拿去;不多要你们的钱;别讲得那么难听。花妹边说边拿起东西往那人手上塞;并将地上的钱一把抓起来装进口袋。
老钱明白这分明是黑他的宝贝;他咽不下这口气。
“强买强卖啊!”
“不服是不?那就将钱退出来;收拾东西跟我们走一趟。”女人就怕出现这个局面;如果真的到了这一步;东西没有了;钱也没有了;人还得吃亏。你知道他们是真制服还是假冒的?赶快走人。
“我们服、服;大哥;让给你们了;收好了大哥;走好哇。”
老钱过去一直是在船上干活;哪见过这阵式;眼睁睁地让人家把东西拎走了;就留下一件龙泉大盘;给了个回家的路费。好在女人曾经经历过这场面;她有思想准备;怕老钱不服软;弄出大麻烦事来。
“宝贝没了再去淘;钱这东西再去赚;是我们的宝贝太打眼了;以后不能一下子都端出来;什么越窑龙泉窑的;不见鬼子不挂弦!”在回旅社的路上;花妹一路安慰着老钱;还膀了老钱一下;还有心思去草甸子滚吗?
“当然要滚;我们先去草甸子上滚了;再滚回家!”老钱突然对花妹说:“你把那对罐子藏起来了;是你救了它们。”
“是那些强盗没看上。”其实;花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那对罐子藏起来。
老钱他们第二次到武汉;就没带那对花釉罐来;带来的全是清一色的青花器;在汉口古玩市场上又碰到了那位中年人;还轻松地出手了3件青花盘子。
第二次见面当然就熟悉了;原来他是一位大学教授;也有这个爱好;还玩了上十年的瓷器。教授问起那对罐子;说如果还在;下次记得一定要带来让他好好上上手。教授在这个市场上有人缘;好多熟人;无论是搞收藏的还是开店铺的;都信他。正因为如此;也就是教授看了老钱的青花盘子后赞赏了几句;才让人给买走的。为了感谢教授;花妹说家里的那一对花瓷罐;下次一定带来。老钱说;如果教授喜欢;就保个本让给你。老钱何尝不想出手;有钱不赚那才是个苕。他以前说不卖是逗花妹开心;那是花妹的收藏;当初趁人家有病没有力气背;硬砍下价的;才400块一对;花妹忍痛出让了。后来老钱也觉得这事做得是有点残忍;说不卖是为了宽花妹的心。
老钱和花妹第三次又到了汉口;赶星期六的早市。一大清早;他们还是抢占了他们上次去的地方——院落里边老梧桐树下。在这里可能会碰到教授。
这一回;花妹只打开一只箱子;全是单色釉古玩;有霁蓝、窑变、天青、大红袍等;文房用品居多。都说神仙难断单色釉;这次带来是想让教授上手看看;好定价随行就市。老钱的算盘打得太精了。带来的两只花釉罐;就放在一堆揉得像手纸一般的旧报纸下边;没让露脸;他是想让给教授。
老钱站在一边;眼珠子滴溜着满市场转。
看谁呢!
教授。
你又指望他来帮你打窝!
老钱觉得教授铁定要来。为什么呢?教授惦记着我的花釉罐呢;你说他能不来?他不来;我的这单色釉文房器怎么出手?上回出手的几件青花瓷;都是因为教授摸了;不经意间点了几下头;赞赏几句而促成交易的。老钱发现;凡是教授摸过的东西;总有人要来再上手看看;自己玩了上十年的经验就没人承认;这地摊风水就这样。我这几件单色釉就等他来摸。这样说来;教授无意中帮了老钱的忙。
阳光下;老钱的身影长长的;又缩短了。
5个小时过去了;中午时分;老钱叫了两小瓦钵子饭;两小瓷钵排骨粉丝汤;他和花妹蹲在那里呼哧呼哧地吃着。
“老钱师傅;来啦;中餐不错嘛。”教授的声音。
“哎哟!是教授呀;今天来得这么晚啦。”
“又带来什么好东西了?让我看看。”
“刚才让人淘走了一件龙泉大盘。”老钱连做梦都在这样说;他太舍不得那件丢失在大夹前街的龙泉大盘;多少次都可以让出手的;他都没让。“本来是想让你先看看;可那位师傅志在必得;没办法;对不起啊!”老钱嘿嘿地干笑了几声;像很不好意思一样。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我一没有见到东西;二没有下定金。”其实;老钱的摊子到现在还没有开张呢;东西摸都没有被人摸过;自从那件龙泉大盘经历了大夹前街之难后;老钱一般不轻易提它;提到它;心里真他奶奶的不好受;那是只多好的梅子青啊;38公分的器物;如今哪里找得到。今天在教授跟前提这事;是一种诉说;应该跟开没开张没关系。
花妹知道教授没听懂;但也不应该欺骗教授;那是读书人;瞧他那温文尔雅的模样;对这样的人就应该实话实说;不该说假话。
教授一露脸;花妹心里莫名其妙地搅动着。平常;花妹很少能见到像教授这样的男人;她的身边都是些蹲在那里低头守摊抬头讨价的脑壳。你看人家教授;那个风度;那个谈吐;那个走路的姿态。钱哥现在怎么变得这个样子了;怎么还编些瞎话哄他。
话说回来;不管花妹怎么想;教授怎么可能把老钱讲的故事当真呢?谁讲的有关古玩的故事他都当耳旁风。
搞古玩这行最怕听信别人讲故事;这是犯忌讳的。有的人编故事;一听就是新贩子;故事编得漏洞百出;是因为没理论知识。有的是在与买主交谈时;有意无意间把故事串联进去;让你在不知不觉中跟随他的思维走;这叫做“润物细无声”;诱导买主做出错误的判断;主动掏腰包;还生怕你不把古玩卖给他。
教授微笑着说;老钱;收藏也讲个缘分;碰上了;收了;就是缘分;没碰上就没有缘分;有什么对不起的!说着;教授一眼扫过老钱的古玩摊;低声说;你这回带来的东西够不上老;仿品居多;玩玩可以;下回把镇宅的老件拿几样过来;让我开开眼。
老钱哈哈一笑;说;家里有哇;这里的市场不是很景气;卖不出好价钱来;现在又赶上了金融危机;等过了这阵子;我给你带几件稀罕的老伙计过来。不知大兄弟玩什么;是老窑的还是清三代的;碰巧我这里有几张照片;你看看。
老钱说着就去箱子里翻;找了半天找不着;抬头问花妹:
“让你带来的照片呢?辽三彩牡丹纹托盘;还有耀州窑的剔花梅瓶。”
花妹煞有介事地说:“哟;走急了;放在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