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康 作者山冈庄八完结-第9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总之是羊与狼的感觉。’与市说。
与市以前是大和的代官,最近也增加了御朱印船数,自然而然成了新进的大实业家。可是一来到悦面前,看起来就像小孩子似的,或许他心里有点撒娇的意味。
‘秀赖君具有日本人少有的壮硕体格,可是一旦夹在皮斯卡伊诺将军和索提罗神父之间,看起来就很小了。这次谒见,让这两个人太接近他了。大御所绝不让南蛮人或红毛人离他这么近……不让他们靠近,而自己又高高的坐在上位,就会显得很巨大。而太过靠近,看起来像狼和羊。如此一来,皮斯卡伊诺将军就会愈来愈神气。以后要与外国人见面的机会很多,所以在一开始就必须注意这种礼法啊!’
角仓与市为了河内领内丰臣家的年贡米的事去大阪,结果看到皮斯卡伊诺将军与秀赖见面的情形,就来说给光悦听。
大阪似乎为了显示这次见面的意义,相当费心。在太合引以为傲的大厅,动员了所有的诸臣与家侯们,让他们并排在两侧。可是,与市愤慨的是,让跟随皮斯卡伊诺和索提罗来的港、大阪的传教士们,太过接近秀赖的御座了……
秀赖虽然是个大个子,可是有乐、且元、治长都是一般日本人所具有的个子,并不高大。
他们被皮斯卡伊诺六尺六寸的巨躯,和他周围的南蛮传教士们的气势压倒,看起来实在很可怜。
‘人是很微妙的动物,如此一来,对方的心情就很好了。心情一好,说话就会大声,何况皮斯卡伊诺还是将军。换成在日本的话,或许就是加藤肥后守似的豪杰。他拚命褒奖着自己的国王,然后说如果日本国要弹压天主教,他们随时会率大舰队一举来击灭我们。我看他是吹牛,实在太无礼了。’
‘哦!他甚至这么说吗?’
‘就是啊!似乎早先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有失立场的谄媚的话,连索提罗都苍白了脸,急急阻止他。’
光悦慢慢的摇动茶匙,额冒青筋。
依光悦的个性,是无法容忍皮斯卡伊诺的无礼,并如此傲慢地轻视着大阪的家臣们……
光悦对于自己的负气感到惭愧。
(我已经这一把年纪了,竟和角仓、茶屋一般冲动,实在糟糕……)
‘唔,话就说到这里好了,这是常庆所制作,送给我的珍奇茶杯,先用它润润喉咙吧!’
光悦放下茶匙,把茶杯推到与市面前。
‘真不好意思,原来这是常庆做的,样子真漂亮。’
与市津津有味的喝完后,就把杯子放在膝盖上,可是他的眼光并不像在鉴赏茶杯。
‘听说大阪自从太合殿下薨去后,一直为来自江户的压迫而烦恼……’
‘角仓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是皮斯卡伊诺将军说的。’
‘什么?皮斯卡伊诺……’
‘是的,这句话也使得同行的索提罗神父震惊。索提罗获得大御所和将军的善待,因此他拍了拍皮斯卡伊诺的膝盖,要他小心发言。这件事我由末席都看见了。’
‘唔--’
‘可是,皮斯卡伊诺粗暴的把他的手拂开,并且大声的说,万一与江户之间有什么麻烦事,马上到我国来控诉好了,我们会全力支持你,希望你壮大胆子……我会这么说,是因为秀赖君和我一样,都相信我们是神的孩子……’
‘这些话是由索提罗翻译的吗?’
‘不,他制止索提罗开口,让保罗神父翻译的。’
‘那么,秀赖君说什么呢?’
‘他只说,我知道我知道……脸上也露出为难的神色……’
‘唔--’
‘接着,神父们异口同声的说,应该立即攻击荷兰和英国……一口咬定他们是神人所不能原谅的凶恶至极的海贼,江户的大君竟让这些人接近他,真是大错而特错。这是会使日本国灭亡的,如果他们依旧留在日本的话,秀赖君应该奋然而起与江户一战。到时,为了保护信徒,西班牙大王会派大军来援助的……’
光悦不知不觉握紧膝盖上的两个拳头,不断的发抖着。
这也是他所担忧的地方。
从前信长时代的比睿山和日莲宗的争执,或者是一向宗的作乱,都只是国内的问题而已。
可是,这种外来的天主教宗门之争,其规模大不相同。
‘这么说,跟随皮斯卡伊诺将军来的神父们,一开始就打算说这些才来拜谒的,是吗?’
‘因此我才先来通知您。’
‘大阪的老臣们究竟在做什么呢……?’
光悦的话不只是叹息,也是发自肺腑的责难。
每个人分别从各自的立场来担心江户与大阪的问题。
这或许是多余的想法,可是害怕重又沦入战国时代的不安,刺激着光悦,使他为之神经紧张,也使他内心充满愤慨。
可是,让与荷兰、英国对立的旧教传教士们谒见秀赖,这些老臣们也实在太没知识了。
皮斯卡伊诺将军似乎是个喜欢吹牛的人,而日本这边不是事先早就知道他的目的了吗?
他表面上是以答谢送回罗杜利克总督而来的,其实他是想来探访金银岛寻宝的老将军。这种人所吹的牛,究竟有多少可信度呢?……
可是,他来的时候,正好是荷兰商馆完成,又准许了英国商馆建馆,使得在日本的旧教传教士们惊慌失色,想要排挤他们的时候。
(大阪的重臣们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吗?)
他们一定认为家康最后总会容许新教宣传,而旧教势力,会连根被驱逐出境。他们如此描绘着,因而想以战事来消灭对方。
而特意让这些人与秀赖碰面……如此一来,高台院和秀忠夫人,以及常高院等女人们的努力就成了泡影,就连加藤清正的苦心,以及光悦这些商人所汲汲营建起来的防波堤,也都濒临崩溃了……
‘角仓先生,这件事可以如此置之不理吗?我想问问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意见。’
‘就是这件事啊……我不认为大阪的重臣们,会无知到这种毫无防备的地步。不过,我认为他们不是无知,也不是没有防备,而是在心里大半计算过了……’
‘在心里计算过了是指……?’
‘其实不管是片桐先生也好,有乐斋先生也好,他们不都是旧教的信徒吗?’
‘怎么可能……?’
光悦说着,心中却仍有着一份疑惑。
‘如果是这样,这就是一件大事了……’
‘唔--’
‘现在还有人想到丰臣家的恩,希望秀赖能继任将军职……可是,一旦这件事与宗教扯上关系,就不是个小问题了。大御所年轻时,德川家的谱代曾参与一向宗作乱过……明白吧?说到天主教信徒,第一就是德川家柱石大久保相模守,还有伊达政宗……他的爱婿松平忠辉……还有现在庇护高山右近的前田利长……’
角仓与市说到这里,本阿弥光悦似乎听不进去似的,挥挥手制止了他。
‘好了!如果这么计算下去,明天起,日本又成了战国了。’
光悦用力的摇着头打断他:
‘大御所的理想,毕竟不是没有道理的,不是吗?’
他的语尾变成和与市商谈的口气。
‘对大御所而言,他不偏向西班牙或荷兰,也不偏向葡萄牙或英国……政治和交易是截然不同的……不能这么解释吗?’
‘您是说此后日本也应该选择西班牙,或与葡萄牙结合……总之,必须决定一方才行……是不是这个想法?
‘我不是说要决定才行。我现在心里是一片空白,想问问你们的想法和看法。’
光悦轻轻说着。
‘我……’
与市突然变得一副严肃的表情:
‘我的想法是赞成大御所的。’
‘也就是说,双方还是照目前这种交易比较好,是吗?’
‘当然这是理想,可是,过去的一切并不顺利。’
‘你却赞成不顺利的事……这是什么意思呢?’
‘因此,为了双方能和谐的持续交易,我认为必须彻底解决一件事才行。’
‘彻底解决一件事……’
‘是的,闭上眼睛,把秀赖赶出大阪城。’
‘什、什……什么?你与丰臣家如此的接近,而竟由你口里,说出这种话来……’
‘请先听我说,信仰,是不能用言语或武力解决的……’
‘唔--’
‘即使勉强的镇压,也很难成功……这是我的看法。而如果镇压的话,就无法再与被镇压的一方继续维持国交了。’
‘道理是没错……’
‘因此,如果希望能圆满达成交易,双方都应该将国内紊乱的原因一扫干净。’
‘哦……’
‘这一点,大御所稍嫌贪心了点。他又想疼大阪,又想要西班牙的物产,也想赚英国的钱……这是不可能的。如果必须舍弃一个……为了追求理想,就必须舍弃大阪不可……如果他还留有大阪这个弱点,再与双方交易,这其中就有可能点燃战国之火……我在大阪城看到这些经过,深深觉得应该如此,因此才很快的跑来见您。’
光悦还是一直看着与市。他没有想到会由角仓与市的口里,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吗?为了维持双方的国交,必须先把国内的弱点消除吗……)
对光悦而言,这是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看问题的新观点。
纪伊见山
‘人类的一生无法经常利害一致的。’
当片桐且元去拜访织田有乐斋时,淀君的内殿,正因争论而传出阵阵激烈、高昂的声音。
起初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大野治长带明石扫部来,而扫部和淀君之间,频频谈着太合生前之事。
话题不知不觉引到被送到长崎的高山右近一行身上。
一提及右近的事,扫部的语气马上尖锐起来,话题也不由得触及家康。
‘--大御所害怕右近太夫,可是他对前田家却不敢采取行动。如果进大阪城,就成了一件大事……这很像他所爱使出的苦肉计!也就是说,他希望有人在途中把右近太夫杀掉。可是,右近太夫严加守备,丝毫没有空隙!’
当他说到这里时,淀君皱起眉头,把杯子重重放下。
大野治长松了一口气似的:
‘--不要再谈这些事。’
他轻声叱责扫部,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可是,这时出使去纪州九度山的渡边内藏助回来了,因此话题又插进来了。
内藏助故意要让淀君听到似的:
‘江户终于决定要战争了……我在这一回的旅途上,的确找到了证据。’
他表面上是向大野修理报告,口气很不稳定的断言着。
治长又看了淀君一眼:
‘这些话等以后……’
他阻止着内藏助,可是内藏助不理会。
‘这可真意外,在这里的是淀夫人和明石先生,有什么好畏惧的呢?火已逼上眉梢!不容有一丝犹豫。’
明石扫部听了,说:
‘如果有话不能让我在此听到的话,我就回避!’
‘不,也请留心听着。’
其实,不祗是内藏助,治长和扫部也都知道最近的淀君相当讨厌听到家康和秀忠的名字。
他们一定恨得牙痒痒的:
(糟了,淀夫人被亲妹妹秀忠夫人瞒骗了?)
‘淀夫人,内蒇助既然这么说了,请一起听他的报告吧?’
治长一问,淀君就露出不高兴的脸色,可是并没有拒绝。
‘如果大家都很急的话?’
‘那么我报告了。松仓丰后守拥六、七百名的兵,从真田幸村所闲居的纪州九度山,到通往现在大阪城的路、纪伊见山、大和的五条,都严密固守着。’
‘为什么你把这个认为是备战呢?’
淀君马上尖锐的反问。
内蒇助因而又转向淀君:
‘导致到这个结果,源于两次交涉。第一是大御所要松仓去引诱幸村,说如果幸村拒绝进入大阪城,而来江户的话,就可以拥有一万石。当然幸村拒绝了。这么一来,第二就想把他派遣到信浓一国,因此,松仓把兵集合于大和的五条,是因为这个诱饵被拒绝的缘故。夫人!我们虽不喜欢,可是战争确实已经开始了!’
‘战争已经开始了?’
淀君严厉叱责内蒇助。
内蒇助似乎在等待似的:
‘对了,已经开始了。大和的五条附近,已经打算阻挡真田先生的通行,要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要通过山的人,都要受到严格的调查。如果不是决心作战,为什么需要如此?’
‘闭嘴,内蒇助!’
淀君浑身颤抖的打断他。
‘你欺侮我是个女子吗?我有耳朵也有头脑,大御所也好、将军也好,都一点也没有攻打大阪的意思。我不许你胡说啊!’
‘这可真意外……’
内蒇助露出怃然的脸色,看着治长和扫部:
‘夫人手上的情报,是来自将军的御台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