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康 作者山冈庄八完结-第1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母亲一定具有--从不生气的宽柔性情。当初被怀抱的我已经长大了,而抱我的母亲还是这么年轻。
‘您离开冈崎时,我是三岁吧!’
‘是的,你那时长得圆滚滚的,还送我到城门。记得吗?’
元康老实地摇摇头:‘不记得了。不过每次听大伯母和祖母说起,就掉眼泪。’
‘真的……好像才是昨天的事,一转眼已经长成这么优秀的大将了。’
这时,侍女端着茶、点心进来。元康突然觉得自己没有替母亲带点什么来,实在有欠考虑。
‘噢,孩子们呢?’
于大最先想问的是孙子的事。元康一听,蹙起眉毛说:‘长得很快,不过都留在骏府。’
他含糊其词地回答着,接着若无其事地转变话题。
‘我好像还有兄弟哦?’
‘是的,他们正在整装。’
‘我想见他们,可以吗:’
‘要见吗?那么,赶快带他们来!’
于大对久六说,久六马上站起身离去。室内初次只有母子二人。
‘竹千代……’
‘我不是竹千代,是元康。’
‘不,是竹千代……你出生时,有很多稀奇的祥瑞,将来你一定可以成为第一等人物……现在不必急着居功。’
元康吃惊地重新注视着母亲。这是母亲吗?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温柔,摇身一变为与本多遗孀相同的坚强女人。
元康也露出严肃的眼神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侵袭田乐狭间的雷雨也向阿古居投下倾盆的大雨。
元康听着雨声,同时也听到于大的孩子们走近的足音。
他在冈崎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可是一个出家,一个体弱多病,因此他是很孤单的。
事实上,使他孤单的不是兄弟的有无,而是留在骏府的妻子儿女。这一回出征后,骏府大概不会让元康回去了,胜了则为家臣,败了则是命运的灭亡。
这种孤单感促使元康访母。而对这些同母异父的弟弟们倍觉关怀的情绪,可能也是这份孤单感吧。
足音在房门口停住了。
‘噢!’元康情不自禁的发出叫声。
大概是母亲的血统比较强吧,最先进来的长子和元康的少年时一模一样。第二位也长得很像,第三位还在襁褓中,由乳母抱着。
‘来,过来对客人打招呼。’
于大又恢复原来的温柔呼唤着孩子,于是孩子们依次坐到元康面前。
‘我叫三郎太郎,您好。’
‘我叫源三郎,您好……’
‘这是长福丸。’
乳母和襁褓中的婴儿一起低下头,于大从旁说明着。
‘三郎太郎,这个给你。’
元康再度为没带礼物来懊悔,只好随手抓起端出来宴客的糕饼,从最大的给起。
‘源三郎吗?长得很聪明哦?几岁了?’
‘七岁。’
‘好孩子!’
源三郎双手把糕饼接了过来。元康把双手伸到乳母前面。
‘他叫长福哦!让我抱抱看啊!’
乳母看了于大一眼,等于大点头了,才把手上的婴儿交到元康手里。长福丸穿著有白绸下遥У睦渡路街蝗凡⒎旁谙掳拖旅妫酉叽涌腿松砩匣夯阂葡蛱旎ò濉�
元康吓了一跳。这不就是留在骏府的竹千代吗?
(血统是不容争辩的。)
他感慨着,脑海里也同时掠过不知能否再见到竹千代的感触。
母亲也隔了十六年才见到了自己的儿子,而今自己父子们似乎也被这种宿命围绕着。
‘好孩子啊!’
元康只这么叹道,并没有说出他很像竹千代的事。
‘哪一个最像元康小时候呢?’
他把笑脸转向于大,一面把长福丸交给乳母。
‘我觉得长福最像。’
‘是吗?是长福吗?’
他猛然吁了一口气。
‘好大的雨啊!吹到竹林的风还发出迸裂的声音哪!’
这时,准备好酒菜的久松佐渡守俊胜,挺直粗壮的脖子身着家居服进来了。
久松佐渡是第一次见到元康。他对有关元康的事印象最深刻的,并非对方是松平家的当家主人,而是大家像述说名人似地,说着初次上阵的元康的实力。
好像已经有人开始称许他的能力在祖父清康之上了。
‘请多多指导这三个有血缘的孩子。’
久松说着,元康也慎重地点着头。
‘当我们必须同心协力的时机到时,三个人都可以称为松平。反正我的亲人很少。’
雷雨仍不见止意,这场豪雨应该也使义元的本阵无法前进才对。
虽然如此,总不能在义元到达时,自己不在城里迎接吧!
‘天似乎不会放晴,看来我们要被这场雨困住了。’
雨好不容易变小了,元康离开阿古居城时已将近两点。
于大和佐渡一起送他到城门口。
‘再见……’
不知道是否能再见,这就是乱世的别离。元康走出街道后,在马上回头看了好几次,才挥挥手策马前去。
三点时,雨才停止。可是,云还盘旋在天空不散,仍然像夜晚一样昏暗。
于大回到起居间,对两个孩子说起元康的种种。当她告诉他们元康小时候和长福丸一模一样时,三郎太郎和源三郎还特意靠到长福丸身边哄逗着他。
将近四时,俊胜变了脸色跑进来。
‘御前……不要惊慌哦!’佐渡忘了身边还有孩子在,说:‘骏府的将军被殿下杀了!’
‘嗄!’
于大一瞬之间无法相信。
‘骏府的将军……’接着,又怀疑地问:‘这是真的吗?’
‘我本来也不相信,可是没有怀疑的余地了。清洲的殿下,高举着义元的头,策马发出胜利的呼声回清洲……这是探子亲眼看见的事实。实在太棒了!’
‘真令人无法相信,究竟在什么地方被杀的?’
‘听说从田乐洼到桶狭间成了一片血海。当然,五千大军全被杀了。’
‘那么……那么大高城呢?’
‘就是呀!殿下举着首级暂时回清洲。也就是说,依清洲殿下的脾气,等不到明天,今夜就会乘胜追击……’
他本来想说一举消灭敌人,然而却即时住口,因为他想到刚刚在此告辞回去大高城的元康,是于大的儿子。
于大闭上了眼睛。
这次的胜利,应该为织田家感到高兴,但这也是使自己的儿子置于死地的战争。
织田若倾全势,而元康在一个不熟悉的小城与之对抗,就连鬼神相助也胜不了。
‘殿下!’
闭着眼睛,于大发出像绞痛似的叹息声。
‘殿下!请不要责怪我为了见十六年不见的孩子,而把一切弄得乱七八糟。’
‘有什么好责怪的?在我们不知不觉当中,就已经决定胜负了。就连我,都觉得仿佛在做梦一般。’
‘殿下!您允许我做对我有利的事吗?’
‘噢!不要说什么允许不允许。有什么计策就说说看啊?是你的孩子哪!你是不会做出对久松家不利的事。’
‘那么,请马上让久六去一趟清洲。’
‘让久六去……要他去干什么?’
‘大高城的松平元康已经被母亲说服了,一定不会违抗清洲的殿下。就这么说……’
‘哦!’俊胜拍了拍膝盖。
‘就是要殿下不要去攻打他吗?’
‘是的,我会让他弃城撤退,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其他法子了。’
俊胜点点头,又跑出去了。
于大再度闭上眼睛,调整乱了的呼吸。
命运!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大的波浪袭击胸口了。
君临骏、远、三三国,看似可享永久荣华的今川义元,已经变成一具染满了污泥和血浆的尸首了。……
要近臣喊他骏府御前,不喜欢人家称呼他骏府将军的义元……他的愤怒也成了泡影。
对女性而言,再也没有像乱世这么可恨可悲的时代了。这个乱世将因骏、远、三的主子之死更加动荡不安,卷入更汹涌的怒涛中。
(此后究竟谁会得势呢?……)
当然,于大无法预知。如果可以的话,她只希望自己的身边不要有错误的安排,大家可以平平安安地度过。
‘妈妈,发生了什么事?’
源三郎看到双亲不寻常的样子,开口问道。于大没有回答他,只说:‘谁去喊平野久藏来。’
她不能全委托丈夫了,自己也要倾尽所能来保护卷入怒涛中的儿子。
长福的乳母把平野久藏叫来了。义元被杀的捷报已经传到这个小城的每一个角落,大家的脸色都变了。
平野久藏和竹之内久六过去同是经常被派遣至热田元康处的老臣。
‘夫人!发生不得了的事呀!’
久藏在入口跪下时,于大马上命令道:‘你赶快去刈谷城。’
接着嘱咐道:‘要下野先生不要攻大高城。与其舅父和外甥作战,不如要元康马上退出大高城……知道吗?退回冈崎是个好办法。告诉下野先生,于大拜托他,不要流无意义的血。’
这已经不是平常温柔的于大了,女丈夫的威严,布全身,说话的口气坚决得不让人家有回嘴的机会。
直到元康平安回到大高城,冈崎部众都悬着一颗心等着他。
因为义元命令元康代替鹈殿长照守大高城,让他们人马休息,老臣们甚觉奇怪。
这个深入织田领地的孤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随着战争的变化而变成死地。
明知如此,义元还叫他们休息,然后又加了一句:‘--如果织田的主力攻打大高的话,逃亡也没有关系。’
‘这是灭亡我们的手段,不要大意啊!’
如果和织田的主力决战而逃亡的话,冈崎会完全失去凭据了。换句话说,也可以说是今川义元彻底考虑到万一战事不利时所设的奸计。在这种情况下,元康要去拜访生母于大,实在也是没办法的事。
植村新六郎皱着眉头进谏:‘这毫无道理,万一敌人趁您不在时攻进来怎么办?’
元康笑着斥责他:‘敌人也好,我方也好,只有出乎意料,才是决战的好时机。不要担心啊!只要今川的本队平安无事,信长就不会把主力转向大高这种小城了。元康还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更进一步的想法是什么呢?或许他想……万一逃亡的话,想联络久松佐渡、水野下野等亲戚也不一定。植村这么想着,就送他去了。可是这中间碰到豪雨,实在无法立刻回来。
一直到他在薄暮中平安归来时,老臣们才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现在只等义元到来。
‘严密固守城门,在城内升火炊食吧?’
元康回到内室。酒井雅乐助和大久保新八郎巡视城门后,下令开始炊事。
义元被杀的消息传到大高城时,最先听到的是据守城外的天野三郎兵卫康景。
但是康景不相信,便向石川清兼报告。石川清兼马上下令查询谣言的出处,因此还没有传到元康的耳朵里。
但是,到了漆黑的夜晚时分,有一武士策马直驱到大城门口。
‘谁?’
固守正门的大久保老人喝道。马上的武士下了马,一面擦汗,一面喘着气道:
‘--我是水野下野守信元的家臣,浅井六之助道忠,有事情要直接向元康殿下报告,让我进去。’
‘闭嘴!水野下野是我们的敌人,怎么可以让敌人的家臣进去呢?’
‘敝主人自然知道我们是敌对的,可是他和元康殿下是舅父外甥的关系,因此才秘密派我前来。如果您担心的话,可以跟在我身边,一觉得可疑就把我杀了。’
对方滔滔不绝地说着,大久保忠俊呵呵笑道。
‘有骨气!请等一等,一起进去吧!’
水野下野守的家臣浅井六之助道忠,在大久保忠俊的引领下来到了元康面前。
元康在鹈殿长照房间的正对面大厅。他已卸下甲胄,盘腿坐着,刚刚喝完了汤。
他的两侧有鸟居彦右卫门元忠、石川与七郎数正、阿部善九郎正胜、还有本多平八郎忠胜,他们分别武装着,一听到脚步声就异口同声地喝道:
‘是谁?’
室内已经暗了下来,在这个大房间里只点着一枝蜡烛。如果没有走近看,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
本多平八郎最先取下太刀,站了出来。
‘锅之助,是我、是我啊!’大久保老人发出声音,直接走到元康面前。
‘老公公吗?这个人是?’
‘水野下野守的使者,浅井六之助道忠。’
浅井六之助这么说着,迳自在距离二间左右的位置坐下来。
‘请叫他们退下。’
他转动身子直视着元康,眼里好似涌出水似的。烛台的火焰摇晃着。
‘不行!’大久保老人站在他旁边斥责着:‘在这里的人都是和大将松平元康同体一心的,不必顾忌,快说出你的来意!’
浅井六之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