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6年第09期-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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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木不再给出自己犹豫的时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苏木又一次来到茶叶街。可这次;他是直奔那个卖茶女呆过的那家茶庄。
苏木的双眼深凹着;眼里永远射着一种执著的光芒;鼻挺唇阔;保养极好的脸上永远有着一种忧郁的表情;这使他从来都是一个特点鲜明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和一些守本分的好男人真的是不同的。上次那个卖茶女人就说过他与别人不一样。其实苏木自己清楚;他确实是一个与别人不一样的男人。比如说;他和妻子离婚时;他什么都不要。只带了一把紫砂茶壶。妻子一再问他为什么要离婚;他一面专注地抚摸紫砂茶壶;一面还是那么执著地说;“你真的很优秀;只是我和你之间;我们没有爱情了。”
妻子一把夺过他的茶壶;把一壶半烫的茶水泼到了他的脸上。
“去你妈的爱情;都什么年代了;还爱情爱情的;让你的爱情去见鬼吧!”说完夺门离开了。
现在苏木走进茶叶街了。四月的黄昏;还有一点点凉意的。四月的茶叶街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家家茶庄门口;都是人头攒动。个个在忙着过秤鲜叶;谁也没注意急急忙忙的苏木。当他走到那次他炒茶的那家茶庄门口时;他看了一眼一个正在埋头制茶的女人;那是一个圆腰肥臀的壮硕女人;她的右手在锅里翻抖着;沾满茶叶片子的左手斜撑在锅台上;刚刚飘出的茶毫落满在她那有好几处打结的浓密的头发上。
苏木站住了;仿佛受到了戏弄。那个壮硕的女人看也不看他;正高声和隔壁的一个男制茶工在调笑着。是的;她不一定要和苏木说话;苏木是谁与她有什么关系;苏木一下子心里平和多了。就一下子站在了她的锅台旁;认真地看她在炒茶叶。那个女人突然见有一个男人在她的旁边;就不悦了。
“看什么看?没有见过炒茶叶啊?”
“不是……”
“不是看;是什么啊?想买茶叶?”
“买过了;前几天刚买的。”
“买过了?是在水红手上买的吧。”
“怎么?那个——水红;不在这里干了?”
苏木愣了一下。但他仍然不动声色。
“你找她有事?她多收你钱了?”
这个女人的话让苏木听着别扭。按苏木的脾气;他应该冷冷地走开。
苏木忍着不舒服;又问她:“那水红不在这里;她去做什么呢?”
“她会没有饭吃?到茶楼做小姐了。”
“在哪个茶楼?”
“什么茶楼哪个晓得;只晓得在电视台的门口那一带。”
苏木离开茶叶街回到家里;心里像是失落了什么;恍恍惚惚的。晚饭不吃;灯也不开;恹恹地躺在床上;越发地不对劲。他又起来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拿上自行车钥匙又出了家门。他不紧不慢地骑上自行车;向电视台的方向走去。电视台和文化宫靠在一起。那一带苏木是熟悉的;知道有好几家茶楼;什么“在水一方”“今晚有约”“心语”“不爱了心吧”“人间味”……说实在的;苏木不喜欢这些茶楼的名字。于是;他差不多是鬼鬼祟祟地从这些茶楼或茶吧的门前骑过。又忐忑不安地倒骑了一回;差不多要过电视台闪着霓虹灯的大门口了;苏木看到了两个红红的灯笼;里面的灯光正渐渐发亮;映着外面的金边红纸闪闪发亮。那果然是一家新开张的茶坊——薰衣草。苏木一看那招牌还是他生活的这个城市里最有名气的书法家书写的。
苏木就认定水红在这个茶坊里;其实他一点理由都没有。他就这么认定。
苏木松了一口气。
水红一看到迎在她面前的苏木时;着实感到意外。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脸纯真地冲苏木一笑。
“……我听说你来这里干了;还想当你的顾客;就追来了。”
“是吗?这;这太好了;大哥……”
“我叫苏木。”
“苏大哥;我叫水红。你来这里……”
“我知道这里不卖茶叶;只是喝茶。”
“可;在这里喝茶;挺贵的。”
“没关系。氛围好。我喜欢。”
“苏大哥——”
“你怎么不在茶叶街做了?”
“这里干净。时间长是长一点;没关系的;挣钱多一点。”
“是你主动选择的就好。”
“苏大哥;谢谢你。”
这时;他们已进入了大厅。苏木在大厅的一角选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宽敞明亮的大厅透着幽香;本色的藤桌椅;蜿蜒的绿枝蔓返璞归真。这茶坊的用光上色颇为讲究;上下两层近两百个平方的店堂里遍洒温婉的柔光;基调以翠绿为主;绿色的蝶形窗帘如灿烂笑靥绽开在两侧硕大的落地窗上。粉绿的浮雕墙上卷起淡绿;淡淡的层层波浪;暖暖地在身边荡漾。墙角;老壁灯古典幽雅;薄薄的黄晕轻抚墙上错落有致的电影招贴画;将一个个老故事轻吟浅唱。
“来;水红;为我泡杯绿茶吧!”
“你?”
“我;今天就是你的第一个顾客。”
苏木第一次邀水红到家里时;已是冬天了。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那天水红上夜班;苏木准一点到小区大门口接水红;这是前一天他们在茶坊就约定的。
在这之前;苏木每周去“薰衣草”两次;都是在水红的班上。如果水红上下午班;他就下午去。如果水红是晚上的班;他就晚上去。苏木更多的是喜欢水红上下午班;下午去喝茶的人不是太多;这样;他们可以聊得自如一些。苏木喜欢水红坐在他的对面陪他慢慢地品茶;当然是要付小费的;小费是和茶坊三七分成的。好在苏木是不计较小费的。所以水红有更多的理由陪苏木喝茶。有一次;苏木兴奋地告诉水红:“我一直不太爱说话;别人都这么认为。差不多我也就这样认了。可是;每一次你陪我喝茶时;我对你说过的话;比我平时上班一个星期说的话还要多。”
水红有点不相信地笑了笑。
“薰衣草”的生意很是火爆。每班至少有八个服务员;四个陪茶的小姐。不管水红有多忙;苏木每一次一定是要水红的。这样;茶坊的服务员;陪茶小姐就会开玩笑说;要是苏木是一位大老板就好;出高价把水红聘请去当生活秘书;专门给他泡茶;陪他喝茶。当然;这话是说给水红听的;她们可不敢跟苏木这样忧郁冷峻的男人随便开玩笑的。这是后来水红说给苏木听的。水红一边为苏木泡好茶;一边不经意地把这话说完。苏木捧着冒出袅袅绿气的茶杯问她;“那你愿意吗?水红。”
水红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就逗他:“好啊;我愿意。只要工资不比这里低。”说完;就“咯咯”地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里泛着阵阵甜味。传到了苏木的脸上;他一嗅;心里就动了一下。“水红;你真好。”说着就试探地伸出一只手;在水红的手背上轻轻地抚过去又抚过来。生怕会弄疼她。水红的手背;是饱满的那一种;很柔滑。当苏木的指尖缓缓地触到时;他犹如触电一下似地;缩回又放在上面;慢慢地他的心里胀满了一种酥酥的感觉。他一下子就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最美妙的女人。水红好像并不讨厌他的抚摸;眼睛盯着茶杯;一切由着他。突然地苏木有一阵快感向他奔涌而来;他一点也不及回避。他不能大喊;那种喊声就在喉咙口了;快要蹦出来了;他无法再克制了;他一下子抓起水红的手;放到了唇边;不顾一切地咬着。水红使劲地抽;没有抽出来;她只能扭着身子想站了起来;终于还是失败了。
“你把我弄疼了……”泪水在水红的眼里打着转儿。苏木一下子就在水红很特别的声音里软化了;他一下子把手松开了。但他体内的快感还是一潮胜过一潮;弥漫了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在他体内张开着;上升着;回旋着……
一连好几个月;苏木都会到“薰衣草”找水红喝茶。每当水红问他;当初怎知她就在这个茶坊。他都会拥着她说;“一看这个茶坊的名字;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当初我也是冲着这个茶坊名字来的。”
苏木没问她为什么;水红同样也没有问他为什么。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薰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哪怕苏木轻轻地搂水红一下;他都会觉得她有着最美妙的身体;他会一下子陷在饱满的感觉中。有的时候;他看着她的眼睛;什么也不说的时候;他的身体都会升浮起来。苏木真的有点离不开水红了。
应该说在这个冬天的下午他们约会之前;也就是这几个月里;他们彼此了解已不算少了。苏木让水红知道了他的年龄;他的工作;他有过的短暂的婚姻;还有他向往并追求的爱情。水红也点滴让苏木知道了她的状况:二十八岁;有一个大她十岁的丈夫;丈夫是这个城市的人;她来自茶乡;是一个山里妹子。和丈夫结婚的时候;被安排在百货公司的茶叶柜;那时丈夫也在百货公司上班。刚结婚的时候;水红的感觉就是在城里有了一套自己的房子;下班后可以上街玩玩;不必像在家里太阳落山了还要在茶田里采茶叶的。尽管丈夫忠厚老实;但每一次回山里;母亲还是非常的自豪;看着山里人羡慕的眼神;水红也就默认了;更何况丈夫确实疼她。后来两人都下岗了;丈夫到一家私营的家电公司打工了;她就到茶叶街找了一份活干的。除了卖茶;还要炒茶。老板对她还算可以;可是老板娘始终在防着她。直到有一次;“薰衣草”的老板正儿八经地对她说;说像她这样的女人应该在茶坊“品”茶。而且说;“你这样的女人会把茶中翠绿的绿里淡淡的绿品出来的。”就这句话;水红到了“薰衣草”茶坊。
那天;水红把“翠绿的绿里淡淡的”这句话一说出来;惊得苏木半晌无语。“你——”他欲言又止。苏木不能不感动;一个生活于社会底层的女人;对茶;竟有如此的领悟。
“你可以去写诗。”
“写诗?我不会写诗。不过当初以为嫁了城里人就可以浪漫了。匆忙嫁人;想不到我想要得到的却没有得到;不想得到的全部涌来了。我妈说这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就不信。”
“我也不信。”苏木以为水红一定需要安慰。水红想了想又说;“不过我丈夫最好的地方就是疼我。可是再疼我;他也无法为我创造我所想要的东西。”
到这个时候;苏木他也没有多大把握;他和水红之间到底能走多远。但有一点他心里非常清楚;他已不满足于在“薰衣草”里和水红说话;喝茶;或者说那仅有的亲热举动——轻轻的一拥。
苏木为了迎接水红的到来;他作了很精心的准备;他没有让水红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而是直接引领到书房里的转椅前;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今天我为你服务。”说完转身从书柜的最上层端出一盒巧克力;那盒巧克力的形状各异;有长方形的;有正方形的;有椭圆形的;还有卡通形的;外面是一层金黄色的锡纸;在灯光中泛着油亮的光泽。
“你还当我是小孩啊?这么精致的巧克力……”
“不。你不是孩子。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苏木剥开一颗心形的巧克力的外衣;把它喂到水红的嘴里;“你尝尝;味道纯纯的。”
水红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尽管丈夫疼爱她;只是用他的方式来为她做事;比如不要她干重活;比如每项饭要她吃得饱饱的;比如冬天还没有来临;就早早地把她的线裤拿出来;有的时候;水红觉得丈夫像父亲一样。当丈夫为她做饭洗衣的时候;她内心从未有过冲动。现在;水红突然撒起娇;那是属于女人的娇;她脸上泛着一圈的红晕;嘴唇开始湿润了;在心形的巧克力上咬了一口;又推过去让苏木咬一口;然后自己再抿着嘴把巧克力咽下去。眼里蓄满了柔情。
“苏木;你肯定没有过过苦日子?”
“傻丫头;你就能肯定?”苏木从水红的身后圈住了她;用下巴在摩擦着她的头发。
“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就到青海去支边了。我留在奶奶的身边;奶奶很宠我。我上初中的时候;一场车祸使奶奶永远离开了我。从那时起我就很少说话了。再后来;工作了;结婚了;我都没有快乐起来。哎;你别光听我说;你吃呀;吃这个酒心的。”
“干吗好端端的要离婚?”
“爱情没有了。”
以前他们在“薰衣草”聊天;总是水红说的多;苏木牵出一个话题;然后就静静地听水红用她那种特有的柔和嗓音和纯真的语言去发挥;去评判;直到苏木突然又冒出另一个新的话题。其实;在“薰衣草”;不论水红说什么和怎么说;在苏木听来都是一种娓娓倾诉。只是有时苏木去晚了;看到水红也像对他那样在和别的男人喝茶;或低眉倾听;或目光迷离地看着对方诉说着什么;苏木就会嫉妒;会伤心;会难过。现在是在他家里;他完全可以专注地放纵自己;全身心地聆听水红的声音。可是;这一天;他格外激动;说了很多话;他自己都觉得是另外一个人了;是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动了的陌生的苏木。他滔滔不绝地倾诉他在机关工作的压力;甚至他经历的短暂的婚姻;他的压抑;他的忧郁。他也清楚水红在好多方面不完全理解;也毫无兴趣;但他完全把握水红善良的心和不同寻常的理解力。这也是水红和别的茶坊小姐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