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9年第09期-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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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林当时高中毕业后;在家务农;大战红五月;打菜籽打谷子栽秧子;皮都要脱一层;每年大小春;再胖壮的人;都瘦得皮包眼肿的。加林细皮嫩肉的;觉得五黄六月燥辣得很。当工人下井日不晒雨不淋;打钻装小铁斗车;手上累点;每月三班倒;星期天集中耍。先有些不习惯;打钻甩磅锤;一身酸痛;半年以后;也就习惯了。青牛沱的天拉伸是阴沉沉的;夏天的太阳也只是从对面刺竹坪的山梁上露个脸;就被晒席样起来的山雾遮得清丝严缝。但岳家山分矿有俱乐部、图书室;每周电影队要来放电影;丰富多彩的娱乐生活弥补了天气的缺陷。久了;回一趟坝区;还有些不适应。坝区太阳热烘烘的;坐着站着都热烘烘的;周身都在冒汗;虽然抬眼就看得到天边;竹林、院落尽在眼底;却少了山里的那种神秘感。
一条弯曲的山路绳子样甩上山去;出没在陡峭的村子中。山腰上;有一个红点;一个穿粉红衣服的妇女;背着个背篓往山下走。加林发现老彭刀疤额下的眼珠子盯着那红点放出光来;鱼鳞样亮闪亮闪。中午去食堂打饭经过灯光球场;加林发现一个穿红衣服的妇女坐在那里;一条麻布口袋上摆着些山野菜;一个竹编背篓挨着她的身体。脸蛋子红通通的;当时还以为是她身上的衣服映衬的;后来才发觉她肤色本来是那样。她腰围屁股都很大;如果不过细;你还看不见她丰厚大屁股下坐着的小板凳。红衣服衬着的一张红通通的宽脸。看年龄最多就是三十来岁。四十多岁的老彭戴顶洗得发白的军帽端着个洋瓷碗走了过来;洋瓷碗里冒出的白气散发着蒜苗熬肉的香味。老彭就细眯着刀疤下的小眼睛与妇女搭起话来;老彭与人说话眼睛常细眯;眼睛一细眯;眼角上就起了一堆皱皱;但眼儿珠子却是亮闪亮闪的。老彭问这个妇女口袋上是些啥子菜。妇女的眼睛躲闪着老彭饿虾虾盯着自己的眼光说;石窖菜、羊角笋、大厥、核桃花、野葱、猪屁股、椿芽。
加林就是那时才晓得核桃花可以吃的;以前是听也没听说过。老彭边卯嘴卯嘴地吃着饭;边闲散地问着价格。那位妇女都轻言细语地回答。加林有些好奇;问核桃花咋个吃呢?她说;焯了水、清水漂过;凉拌;炒起吃;多放点油和辣椒;好吃得很!安逸得很!她说安逸得很这句话时;带着鼻音;红通通的脸上的神情直接将你带入了安逸的境界里;仿佛她口里正吃着炒得喷香的核桃花呢!听她说话的人正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吃着。
八十年代初;还属于计划经济时代;加林他们上班的这些国营企业红火得很;享受着经济生活上优厚的待遇;每天至少两顿伙食团都是有肉卖的;因为矿区有家属;自己开火;矿里也专门组织了汽车从外购回蔬菜公开卖。在这种情况下;周围山上的农民就将自己种的萝卜白菜洋芋玉米背到矿区来。矿区单身宿舍的工人备有煤油炉、柴油炉。上班时将矿上的机械柴油、汽油;用橡皮塞输液瓶灌它一两瓶放到边上;下了班带回去;开小灶用。老彭用饭菜票换了把大厥和核桃花;还要了几根野葱。那妇女红通通的脸闪着笑;肥大的手将饭菜票过细地卷起来往裤腰上的表包里塞。当时的裤子都有一个表包;窄且深;是专供放手表用的。手表是那个时代最时髦最流行最有代表性的物资;找对象定下来后;男方一般要给女方买个孔雀或雨花石表。但农家人哪有那么多表放;就是有表的;也是不入表包;而是戴在手上;方便些;时间嘛!就是拿来看的;一捞袖子都看得到;也洋盘。表包不放表;而放钱;卷紧、折好;揣进里面;稳当。妇女捞起衣服;往粗实的腰杆上的表包里揣饭菜票时;就露出了腰身上白生生的肉;她腰粗而肥;肉被紧绷的裤腰勒得折皱在腰上。老彭皱眼皮下的细眯的眼睛放出光来;鼓起包的腮帮子也停止了咀嚼;眼珠儿直落进妇女的裤腰。妇女是坐着的;裤腰绷得又紧;饭菜票揣不进去;就索性站起来;捞开衣服往裤腰上揣;白生生的肚皮直挺挺地露出了一大片。老彭大饱了眼福;但妇女很快就揣进去了。加林后来想;或许四十多岁的老彭就是那时开始对这位姓肖的农妇产生欲望的。当然;换了工人们的说法是男女之事不像其他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是两厢情愿的。
金河磷矿矿山与所处生产队的矛盾是长期存在的。从七十年代岳家山分矿在青牛沱建立就有;主要体现在开矿打洞子占了他们的山地;分层开采打洞;雨季来临后造成一些山地崩塌;环境破坏使他们蒙受了损失;生存的环境受到了威胁。矿上自然要给一些补偿和赔付;玉米洋芋树木都是照窝数棵数的。但当地的山老乡却不同意;他们当中有一个很出名的人物叫谢老反;当然是工人们送给他这歪号的;前些年他去八卦顶砍杉树;遭抓起来斗争过;还蹲了几年监狱。谢老反就坚决不同意这种赔付补偿法;他说我们要在这块山地上种十年百年千年万年的玉米洋芋;只要人类不毁灭;地球不爆炸;我们就要种下去;祖祖辈辈靠这块地生活。矿上的干部说;你这是拌莽筋;扯歪;不讲道理。谢老反板起松木板样皱纹的脸说;你们这样才是拌莽筋;扯歪;你们把地给我们挖垮了;总要给我们解决吃的哇;我们靠山吃山得哇?总不可能就这样只赔付一次就算了哇!县乡干部和老乡代表都坐在岳分矿会议室静静的听;立场自然是站在自己的乡民一边。协商来协商去;没有协商到一条路上。
一天;加林他们上中班刚好进洞子;开始打风钻;洞子里的灯一下就熄了。正在隧洞里叽叽嘎嘎行驶的小轨道矿车突然像僵死的草鞋虫样;伏在窄轨上没有了动静。班长说可能是停电;等一会儿。大家坐在黑咕隆咚的洞子里黑咕隆咚地吃烟。烟吃了几杆;嘴皮都吃木了;就开始说骚话;男人们在一起离不开说骚话的;说骚话的主要佐料是女人;都是说那马子事;红的白的黑的花的麻的大的小的肥的瘦的;总之说得油爆爆的;才有人愿意添盐加醋;才有人愿意听。不知是哪一位;自然就说到了老彭;说老彭四十多岁了;是个老骚客专睨来矿山卖菜的女山老乡;有人看见他尾随着那位姓肖的妇女往矿区下面的河湾里走。加林晓得矿区下面的那条河湾很美呢!一条清波凌凌的大河;是从青牛沱上面流下来的;河里是干干净净的大石包;有的有汽车、房子那么大呢!河水拥抱着石头打着白浪旋出来;轰隆隆的响;河的两边长满着玛桑林毙花丫;人一钻进去就不见了人影。加林想狗日的老彭会找地方喃!大家在黑暗里吧嗒着火星儿;稀里哈拉地笑;说当兵三年;老母猪当貂禅;何况在矿山;要个把月才回坝区一次;生理需要;只要搞得到;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骚壳子吹了一大堆;电却终究是没有来;矿上的人进洞子来通知暂时放假两天;说是谢老反他们搞破坏;把电线剪了。
加林经过灯光球场;发现那位姓肖的妇女穿件青色的衣服坐在那里;她的背篓边上多坐了一位山女子;单单调调的;红头花色;像她面前摆着的红秧秧的香椿芽儿。她头上扎的不是身边农妇的短辫;是那个年代最流行的长辫子;乌黑闪亮的大辫子直拖到穿着蓝白点点花衣服的背上。围着的工人看的多;买的少;山女子羞怯的脸蛋绯红;像抹了膏子。加林眼睛虽是扫着山女子面前的香椿芽儿和黛色的核桃花;但眼光主要是看着山女子的;这种看是一个成熟男人对女人的看;看男人最喜欢看的部位。加林发现山女子单是单调;胸脯却是很饱满结实的;她抬头说话;站起来递把山核桃花给加林看;蓝白点点花凸起的胸脯上像有两个成熟的桃子在风中摇曳。
2
他脑壳里真的是产生了那种念想儿;母亲说过的话竟在此刻又钻出来。母亲说;你是工人;农皮耍脱了;不能找农村的了;二天成了家;后代都要受影响;两边扯起;她也累;你也累;五黄六月;收了小春种大春;你快回来孔起屁儿晒哇?加林说;妈;咋个退得脱永珍嘛?有啥子退不脱的;就是睡了瞌睡了嘛;李家碾胡三娃;你同学;你是晓得的嘛;在部队上当了连长;张家那女子娃娃都给她刮了两三个;一家人撵到胡三娃家里要死要活的;还不是退了。从内心来说;加林是不想退了永珍的。自己和永珍都是高中毕业;那时的回乡高中生;平时都喜欢看些文学书报杂志的。永珍是生产队最漂亮的女子;队长的儿子她都没有干;说成后端阳节接过来过节。加林就抱住了永珍;永珍虽然极力挣扎;但那无疑是小兔子与黄鼠狼的挣扎;这之后永珍就很顺从了。加林拿了外国小说《一江春水》给永珍看;外国人这方面要露些。文中的一个花花公子到乡村游玩;纠缠上一个美丽纯洁的村姑;月光下;葡萄架下;花地上;睡房里;哎呀!写得太直露了。加林舍不得的是永珍对自己的顺从;女人对男人的顺从能够使男人体会和享受到作为一个男人在这方面的快乐和满足。加林是吃过苦的人;晓得种田的燥辣。自己虽然难受;当民办教师的母亲还是有办法;退是退了;原来准备的五百元青春费;永珍不仅没要;连同《一江春水》那本书托媒人一起还给了加林;书页的后面空白处写了这样的一句话:想不到我与女主人公是一个结局!加林心里就酸酸的。
现在那本书就在单身宿舍加林的箱子里压着。站在灯光球场山女子的野菜面前;假装看野菜而在山女子绯红的脸蛋和胸脯上溜达的加林的眼前浮现出了永珍在自己身体下蠕动呻吟的身体。夜里睡不着的人;尤其是找过对象又青春旺盛期的男人;那滋味是难受的。这个晚上;加林的眼前热烈的晃动着卖核桃花野菜的山女子有浅浅酒窝的绯红的脸蛋儿和晃动在蓝白点点花衣服下面圆实的胸脯儿。
3
砰砰砰;门被敲响了。刘副局长起了床;带着环保局刁科长几个人到青牛沱景区转一圈。
初秋的青牛沱山区;漫山的百家竹和松树林青幽幽的;没有一点秋天的迹象儿。松树林是农业学大寨垦荒烧山后栽种的人工林;成片成片的;倒是显得很有气势;远看去;在银亮的云天的背景下;茂密的松树的青黎在日光下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刘副局长望着连绵的山体呈现出的这样的景致;心里就有一丝亲切感。这种亲近感是从十多年前的心里滋生的;就是在那片树林里;封存着加林与那位卖山核桃花的山女子羞涩的事儿。
你们是环保局的当官的吧?几个穿灰黄旧衣服;腰杆上拴个木头刀挂子的农民出现在刘副局长和刁科长几个人的面前;背上的木头刀挂子上插着有木柄的弯刀;刀口露出的锋月牙儿般银亮;闪着寒气;可见那刀在磨刀石上是磨得何等的快。几个农民就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你们去看看嘛;今年的梅子;木瓜全都不结;连野山核桃都只开花不结果;出了陈年八代的怪事了;我们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上几辈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怪事;是不是修惊奇欢乐谷;搞旅游把风水坏了;动了龙脉;要不然咋会出这样的怪事?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说的是任何事情没有秘密可言;只不过是知道的早迟而已。加林和环保局刁科长他们几个一行;本来是没有通知当地乡政府和青牛沱旅游区管委会的;结果连当地的农民都知道了。他们在前面带路;锋快的弯刀在腰杆上的刀挂子上发出嚓嚓的响声;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快;回荡在湿润的空气里;昂奋的声音里透露出他们的怨气和愤怒;淹没了背上弯刀与刀挂子的碰撞声;那愤怒不但在他们说话的声音里而且还贯穿在他们的眼睛里;黑黄的眼儿珠子转动在瓷白的眼线里泛出的愤怒的光竟有些近似于背上的弯刀的刀锋。他们来到一片河坡;指着一棵一棵虬杆枝密的梅树和黧黑铁青刺尖上滴着水珠的木瓜树说;看嘛!看嘛;往年都结得饭巴砣砣样;树枝都压弯了;今年却寡妇的肚子样;一个也不结;看嘛!连山核桃都不结。他们坚硬的话语在虬枝密刺尖上碰来碰去。人本来是在河坡上说话;声音却响起在河沟里。刁科长围着梅树和木瓜树转着圈儿;看了阵也没有看出啥子名堂来。刘副局长则站在伞样撑开的核桃树下;仰起脸看上面有些焦黄的叶子;山核桃树的叶子大张大张的;毛茸茸的;风中两三片叶子动了动;从凉嗖嗖的山风中极不情愿地跌了下来;它们跌下来的动作很慢;有些像电影中人从高楼上跌下来的慢镜头;在空中划出条弯弯曲曲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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