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9年第09期-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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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却一个心愿而已。毕竟;岳先生这份临终托付;于我就是千钧重托;不尽快了却;又如何告慰岳先生在天之灵呢?
责任编辑向午
孩子 作者:第广龙 文章来源:长江文艺
我在快五十岁上;非常想要一个孩子。
我把这个想法跟老婆说起;她娇声地说;行啊;我给你再生一个。
我看了看她枯黄的脸面和臃肿的身子;说;你还能生吗?老婆不高兴了;说看把你能的;我不能生;那你呢?我一听这话;知道刚才那句说过了;不过;我也听得出;老婆并没有真的生气。
要知道;我俩年轻时;吵架打架;那是经常性的。我的拳头狠;打得老婆抱着头躲。打急了;猛地抓我一把;有时两把;我的脸上就留下了红色的抓痕。上班怕人问;偏有人问;就说让树梢挂的。可老了老了;晚上也拌嘴;却打不起来了。我俩谈对象时就勉强;老婆倒对我满意;我因为她个子低而对她有所嫌弃。可是;我又没有本事找个更好的;就只能和她结婚了。一起过了几十年;现在看看这个老婆;还倒觉得喜欢了。唉;岁月磨人;年轻时一个想法;年老了想法就变了。人老了;图的是有个说话能说到一起的;睡下身子都暖和着;就知足了。
老婆正专注地看电视;剧情那么虚假;老婆看得津津有味;动不动还咯咯笑。我又说;我如今每天早上吃两颗鸡蛋;还跑步锻炼;你咋知道我不行?老婆偏过眼;说;你厉害着呢;你才十八岁!我这片荒地已经长不出粮食了;你出去再找一个;找个二奶给你生!我呵呵笑着;说;当官的;有钱的才有资格找二奶;我没啥指望了;就是哪天你高兴了;让我出去找小姐;我也有贼心没贼胆;有贼胆没贼钱啊。我立刻肩膀上一疼;是老婆掐了我一下。
实际上;如今还实行着只生一个好的政策;我和老婆都是有单位的人;就真能生;哪能说生就生个呢。哪有这个胆量啊。办个二胎指标吧;没有关系;光景也晚了。即使能办;我也不愿意。为啥;一个同事;娃娃好好的;开证明说是残疾;就又生了一个。这样做;遭罪遭报应。我不会这样做的。但我的确喜欢娃娃;路上走;见娃娃被大人抱着爱着;我都会多看几眼。一次一个娃娃正吃他妈的奶呢;我也看;娃娃他妈赶紧闪过身子。多亏娃娃他爸不在跟前。就是熟悉的人;把娃娃带出来;也不能随意逗惹。夸赞上一阵;就可以了。都是一个娃娃;金贵着呢。每天早中晚;到幼儿园;到小学校门口去看;全是大人在送孩子;接孩子。门口停着自行车和小车;手里拿着吃的喝的。一个个神情焦躁又幸福。娃娃进去;依依不舍;娃娃出来;场面热烈。我那个年纪;家家都娃娃多;能走路了;不用多经管;土里头玩耍尿泥;自己胡乱跑着就长大了。一次我听谁说现在的男娃娃;包皮长;影响发育;学校组织到医院动手术;感到奇怪。我那时候;都缺吃少穿;男娃娃连个裤衩都没有;精沟子睡土炕;滚过来滚过去;自然就长开了。还有;男娃娃出去;这个大人说;来;让爷揣个牛牛;那个大人说;让伯看看牛牛在不在。娃娃的牛牛;总被大人揣。大人抱着;自己娃娃的牛牛让揣了;也高兴。娃娃自己能跑了;也会被大人拉住;被揣牛牛。所以;过去的娃娃;没有包皮。揣娃娃牛牛;这几乎是那个年代大人们的一项合法娱乐;在农村;更成为一种习俗。现在;谁敢这样;这不成了对儿童的性侵犯了吗?这可是重罪!
孩子要是不长大;一直是三四岁的样子;要给大人带来多少快乐啊。说是这样说;一把屎一把尿拉扯着;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早早出息。我小时候;就盼着一夜醒来;成为大人;干啥自己就能做主。挣下钱;好吃的放半炕;尽着肚子吃。可是;越是着急;长得越慢;为此还伤心过。如今;我的孩子眼看就要上大四了;似乎没有怎么留意;就不属于我们了。孩子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活动范围;我们怎么能左右得了呢?从小到大;一直在眼皮子底下;突然要出门;真的让我和她妈不适应。专家说;这叫感情依赖症;独生子女家庭普遍会出现。大人一直以孩子为中心;一天天这么过着;突然间孩子离家;生活的空白无法填补;大人如同断奶一般难过呢。记得高考时;守在考场外头;想着以后见孩子的面少了;老婆的表情如吃了中药;我也有些伤感。一方面希望孩子考上北京、上海的名牌;一方面又觉得就考个跟前的学校也挺好。结果考进了本城的一所大学;要回家只需一个钟头;我们一下踏实多了。每到周末;老婆就安顿我买这买那;说娃要回来;吃的;带的;都准备下。还在路上;就电话催问;走到哪里了;堵车了没有;紧急着到路口去接。我常说;孩子成人了;这样牵挂;不利于以后生存;老婆不管这些;我呢;也只是说说。孩子回来;我都不出去喝酒;说话也和气。孩子二十几的人了;还叫娃;叫小名;还觉得没有长大。真是的;孩子在父母的眼里;永远都是孩子。
但真切的;孩子有了自己的世界;离父母远了。回来;虽然也一起说话;更多的;一个人看书;上网;要么约上同学出去;到哪里还不让问。我为孩子的成长高兴着也难受着;孩子能理解吗?孩子也在许多方面变得不认得了;不光长相;不光穿戴。孩子在家里;接电话;就到另一个房间;不让我们听见。有一天;我就说;人家大二就开始谈对象了;你找下了没有;告诉我;给你参谋参谋。孩子不说。晚上乘孩子睡着;老婆偷偷察看她的手机;啥也没发现。我找机会又说;再不找;好的就让别人挑完了。毕业再找;就成老姑娘了;没人要了。孩子说;我的事你们少管。老婆伤心呀;说不管你能长大吗。孩子说;过去管;那是你们的法律责任;现在不让管;是我的正当要求。唉;咋说都有理;说不下去了。转身;却又商量用刚发的奖金给孩子换新款手机。孩子也感到话语生硬;搂着她妈的脖子说;我以后发财了;给你买一部车!老婆说;等你发财;你妈都老成妖怪了。
我的想法是;孩子有了对象;毕业了;可以早点结婚;我也能早早抱上孙子。这样家里有了生气;人也就不心慌了。小区的院子里;见到老人手推车推着孙子;哪个不神气;哪个不幸福啊。这叫隔代感情;深刻着呢。爷爷和孙子没大小;爷爷给孙子当孙子;让孙子当爷爷;愿意啊。还发生了为了孙子放到谁家;娘家和婆家争;争不下;要居委会评断的事。我啥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呢?我亲眼见一个严厉的领导;和半年没有见面的孙子通电话;手颤抖着;眼泪都出来了。一心对自己的后代好;把儿女的幸福放到第一;付出再多没有怨言;这是中国人的宿命;世世代代这么遗传过来的。这样建立起来的亲情关系;也没有啥不好;我就认同这样的做法。
我就给老婆说;要是能收养一个;也愿意。到哪里收养呢?经常在报纸上看到遗弃婴儿的事;主要在医院;还有民政局门口;我十分憎恨;觉得这样的行为;是最可耻可恶的。我去转悠了几回;还守着不走;一个也没有遇见。老婆说;尽想好事呢;拾钱都难得很;还想拾个娃娃。真是的;我也岔脑子了。即使收养孩子;那也是有条件的;而且要担负很大的责任。老婆说;见了娃娃喜欢是一回事;抱回来自己养又是一回事;你要弄清楚;这是两回事。我一想;也对;一是经济实力;自己过日子多艰难;忍着也是过;但不能亏了娃娃;如今要把一个娃娃养大;可不容易;成本高着呢;再是我都一把年纪了;不能光图自己快乐;把娃娃当耍活;娃娃还没大;我老得走不动了;给谋不下好将来;反倒害了娃娃;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转眼孩子大学快毕业了;这些天;把一些暂时不用的什物;往家里搬了好几趟。这天中午;我和老婆正吃饭呢;孩子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只小狗;眼睛明亮潮湿;浑身毛茸茸的。我和老婆正吃惊呢;孩子说;这是她们宿舍里几个伙伴一起养的小狗;要离开大学了;都路远;就委托给她了;她就抱回来;委托给我们。说着就把小狗往我的怀里送;我伸手要接;小狗歪了歪头;喉咙里忧伤地咕隆了一声;但还是接住了;我胸前一下暖和起来了。老婆也高兴地摸着小狗的头。我就问;这狗叫啥名字?孩子说;叫孩子。是她给起的。哈;我真的有了一个孩子。
责任编辑易山
馋 作者:徐红云 文章来源:长江文艺
小时候的馋;馋得让人刻骨铭心。
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晒谷场上的水泥地板腾腾地冒着热气。知了躲在树叶里不厌其烦地鸣叫。大黄狗趴在绿阴下吐着舌头呼呼地喘气。没有一丝风;世界烦躁得让人窒息。
田里的大人们收工了;陆陆续续流散到各自的家里。两岁的我早已饥肠辘辘;到处寻找可以充饥的食物。找啊找;爬啊爬;终于看见一片黄澄澄的东西;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那是晒谷场上晒着的稻谷和芝麻杆。我连滚带跑;一头扑进稻谷的怀抱;谷粒沾满了一身。我抓了一把放进嘴里嚼;嘣哧嘣哧地响。虽然有土腥味;但也有几分甜味。吃了一阵;汗水顺着脸颊脖子哗哗地往下流淌。我用沾满泥的手胡乱往脸上抹了一把;顿时涂成了一个花脸小包公。旁边是一堆芝麻杆垛。我钻了进去;伸出两根胖乎乎的小指头摘下一个长长的荚;放在掌心里用牙尖咬开;一股甜香溢满了双颊。我喜出望外;剥了一个又一个。
那时候只有一个供销社;没有商店。我的肚子从来都是咕咕高歌的;更不知道苹果到底美味到了怎样的地步。
狭窄的青石板小街上来了个老太婆;一边吃苹果一边等车。我飞也似的跑出来;一动不动地钉在她面前;眼巴巴地盯着她手中的苹果。苹果皮被她那褐黄的牙齿咬破;“扑”地冒出一股乳白的汁液。那味道一定好极了;我咽了口唾沫;双眼放着蓝蓝的幽光。一块脆脆的苹果肉被她枯涩的舌头卷了进去;包在掉了两颗牙的嘴皮里慢慢囫囵着。
“哎呀;怎么不见了?”我踮起脚尖;歪着小脑袋寻找那块可爱的亲亲的苹果。可是杳无踪迹;只见黑色干裂的嘴唇在蠕动;干瘪的腮帮如青蛙的肚皮在上下鼓动。我心里痒痒的;暗暗地骂这该死的嘴唇怎么不豁开一道口子;让我看见里面洁白如玉的苹果。
她终于磨完了第一块;紧接着咬下第二块。我跨近一步;以便看得更真切一点。苹果汁液仍然从她口中流出;长长的涎在她的蓝布格子衣襟上。我很想扑过去舔食;但陌生的距离抑制了我的冲动。我的嘴皮子开始打架;缓缓嘬动;喉咙咕咕地响口水顺着食道一点一点往下咽。鲜嫩的苹果在她口中翻了个个。当看到她两个尖牙深深地切下去时;我的灵魂仿佛也连带着一同切成两半;莫名的恼恨涌了上来。“如果那块苹果在我的口中……”我四下张望了一下;看周围有没有一根木棒;可以让我撬开那可恶的黄牙。但美味想象的诱惑让我的眼光一刻也舍不得离开那块苹果的身躯。当我的最亲最爱被那又烂又臭的牙龈湮没时;我的牙齿开始吱吱作响。
第三块又看不见了;第四块;第五块……苹果一点点地缩小;千百条馋虫在我肚子里蹿上蹿下。欲望在一点点膨胀;一点点突破我心理极限的底线;抢夺的念头一遍又一遍地闪现。渐渐将要逝去的美味让我痴迷;让我疯狂。我寄希望于那小半个还没有吃的苹果。她颤颤抖抖的手捏到现在怎么不突然不小心落下?自私;仇恨蔓延了全身;覆盖了理智;吞噬了善良。我的心底开始呐喊:“别吃了;别吃了!”她的牙齿仿佛撕碎了我的肉体;我的生命;我的希望;我的梦想。
终于;她把吃剩的苹果丢在路边的沙尘里。我就如一只守候了几天几夜的饿狼一样扑了过去;抓起那个核;连同泥沙一起塞进嘴里……
回忆起来;虽觉可笑;但更多的是辛酸。
责任编辑易山
茶事小记 作者:黄 斌 文章来源:长江文艺
老家是有名的茶乡;自小不免会接触到茶。
印象中第一次喝到茶;应该是在夏天。夏天热;人心里也像有火;在野外随便找一处泉水;用双手捧着;喝上两口;凉爽清甜。孩子的注意力并不集中;只要找到好玩的;也不觉把那热忘了。回到家喝的;是陶壶里的凉茶。这样的凉茶;或许以前早就喝过;平常倒在瓷碗中;囫囵喝下;只是为了解渴;来不及考究它的滋味。只是有一次见奶奶把一把枯黄的叶子倒在壶里;才好奇问起是什么。奶奶说;这是茶叶。这样连叶带梗的茶叶;家里很多;放在竹篮子里;挂在墙上。我因之以为;茶不过是些放干了的枯叶子。
凑巧的是;家门前不远;就是长丰大队的炒茶车间。蒲圻在1970年代有万亩茶园之称;新店镇外;也到处是茶山;但那时候我活动的范围有限;出镇少;没见过茶山;只见过大队的队员一担担把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