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9年第09期-第1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易东翻看曹辉的作品;只觉得每一幅画里都有一个面目狰狞的女人;就像女巫集锦。王娜过来;看见这些画;发表感想说:“被一个男生这么轰轰烈烈地爱;你还想怎样?”易东说:“我不想怎样;我就是不想恋爱。”
曹辉再也没来找易东;易东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少了一些色彩;竟变得思念起曹辉来。冬天第一场雪花飘落下来;忽然传来曹辉生病的消息。易东和王娜赶到曹辉的公寓楼去看曹辉;曹辉拒绝见她们。曹辉的室友对她们说:“曹辉每天只喊一个名字;王娜;你们谁是王娜?”易东受到刺激;转身走了。王娜就和曹辉谈起来;两人每天一道去饭厅就餐;像许多校园情侣一样;AA制;亲昵地吃一荤一素。易东远远地看着他们;想起一句诗:流水落花春去也;到手的爱情从她指缝里溜掉了。
但易东还是挺过来了;她每天去体育学院跳健身操;在激烈的音乐声中;把爱情撵跑了。
大三时;易东就准备考研究生;王娜也想考研究生;易东说:“难道你还有精力考研吗?”王娜听出易东的揶揄;反唇相讥:“难道你觉得我不能考研吗?”两人暗中较劲。易东原来和王娜很要好的;因为曹辉;两人关系就疏远了。有时王娜故意在宿舍谈曹辉;说曹辉的作品连续两年参加全省高校大学生学习竞赛;都获奖;现在又在两家广告公司兼职;老板很赏识他;说等曹辉毕业后高薪聘请他。王娜向人炫耀时;易东忽然拂袖而去。她去找曹辉。曹辉正好从画室出来;他点了一根中华牌香烟吸了一大口;轻描淡写问:“哪阵风把你刮过来的?”易东说:“你学会抽烟了;能挣钱了对不对?”曹辉淡淡一笑;说:“这烟是别人送的;这说明;人的很多行为;都不是自发性的;都是别人强加给你的。”易东冷笑着问:“包括爱情吗?也是我强加给你的?”曹辉说:“你最好别高谈阔论;你根本不懂爱情;我也根本没谈什么爱情;只不过逢场作戏;就像抽香烟一样;被别人强加的。”
易东潸然泪下;她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很女人气。曹辉掏了一包纸巾给她;易东接过抽出一张把泪揩了。后来两人一道去饭厅吃饭;易东买了两荤两素;还买了两瓶啤酒;两人正准备吃;王娜找来了。王娜板着脸说:“恭喜恭喜;小两口用餐哪?”说完气呼呼一屁股坐下;等着曹辉解释。曹辉给王娜倒了啤酒;举杯对王娜说:“我和易东是三老:老同学、老朋友、老乡;所以一块吃个饭;好久没一块吃饭了;干。”曹辉先干了;王娜看着易东;慢慢把杯子往嘴边送。他们三个人一直没怎么说话;餐厅几台悬挂的电视分别播映着不同的体育和综艺节目;整个餐厅闹哄哄的;十分嘈杂。易东先走的;走之前对王娜说:“你们慢用。”易东强忍着情绪很快走出餐厅;后来再也没找曹辉。
寒假期间;易东参加了硕士生考试;对人说把握不大。而王娜却对人说;她把握很大。三月中旬;硕士生考试成绩出来了;易东过了录取线;王娜离录取线差23分。易东打电话给曹辉说:“安慰安慰你美丽的情人吧;她在痛哭流涕。”曹辉说:“怎么你这毛病一直没改呀?情人?谁是我的情人?”曹辉把电话断了;易东觉得曹辉果然变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腼腆羞涩的小男孩。
易东和曹辉毕业后;各奔东西;易东去S大学读英国文学研究生;曹辉去了五湖四海广告公司。有时通个电话问个好;易东问:“最近怎么样?”曹辉说:“就那样。”易东很想对曹辉捅破那层纸;但就是没有勇气。
王娜结婚时;给易东和曹辉都发了请柬;易东打电话问曹辉准备送什么礼物;曹辉说;该送的我早送了。王娜嫁的老公是一个留美的博士;在美国威斯康辛州一所二流大学读生物工程;秋天去的;点个卯又回来结婚;等举行完婚礼就把王娜办到威斯康辛州去陪读。王娜的婚礼办得很有规模;喜酒差不多摆了50桌。易东作为伴娘这天也打扮得非常漂亮;王娜和新郎敬酒到曹辉这一桌;悄悄对曹辉说:“喂;你不觉得易东越来越漂亮了;越来越女人了吗?”又转身对易东咬耳根:“你和曹辉结婚时;一定要提前通知我;我不要你们报销;自费坐飞机回来当你的伴娘。”
曹辉和易东吃完喜酒出来;两人一直都没怎么说话。曹辉开车把易东送到S大学研究生院宿舍门口;易东下车时;觉得曹辉似乎有话对她说;但曹辉只说了简单的客套话:“再见;常联系。”易东在研究生院辗转徘徊;她想弄清楚一个问题;她和曹辉之间到底怎么了?晚上;易东给曹辉发了电子邮件: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曹辉很快也发了份邮件过来:
“托尔斯泰说:世界上最琢磨不透的就是女人的心。”
易东气坏了;想了半夜;想纠正曹辉张冠李戴;托尔斯泰是在哪本书里说过那种蠢话?她忍不住打电话给曹辉;却听到一个女人睡意朦胧的声音:“谁呀?深更半夜的打什么电话?”易东说:“你告诉曹辉;他有病。”
易东和曹辉还是失之交臂了。王娜偶尔从美国打电话给易东;问两人的进展如何。易东说:“原地踏步了13年;他以为他是谁?凡高;还是达?芬奇?简直是自不量力!”
王娜在美国闲得无聊;每天和易东曹辉在网上聊天;她很想撮合曹辉易东;但只能干使劲。前不久;易东正准备毕业论文答辩;曹辉突然打电话给她;说:“我最近准备回家一趟;开车回去;你有没有时间?”易东说:“怎么;带媳妇回家见公婆呀?是不是找错对象?”她把电话刚挂;曹辉又追了一个来:“我知道你在吃醋;上次接电话的女人是个误会;我一直睡公司办公室;她是我的一个女同事;一起加班搞一个设计;我刚去了一趟卫生间;手机放桌上;等我转来她告诉我这个电话;我也没马上解释;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所以没解释。”易东说:“你就编吧;就创意吧;使劲创意吧。”
易东的硕士论文答辩顺利通过;她开始找工作。她想回母校A大外语学院任教;正好外语学院差英国文学老师;因为是自己的学生;母校考虑签约;但对易东说;希望易东工作后能继续深造;读在职博士。易东就回到母校当老师;还负责学生工作。每天上完课就深入到学生宿舍掌握情况;发现有个别新生;一进学校就开始恋爱;易东找恋爱的学生谈话:“我都没谈恋爱;你凭什么恋爱?”这个女生说:“恋爱又不是参加世界杯;还要出线资格;老师没恋爱是因为老师不想恋爱;没勇气恋爱;没本事恋爱!”易东觉得自己被学生击中要害;借着一股冲动;当天晚上就给曹辉发了电子邮件:“曹辉;王娜等着给我当伴娘;我想恋爱。”
曹辉马上给易东回了邮件:
“想恋爱你就过来吧;我等你。”
易东第二天找到五湖四海广告公司;有人说曹辉出差了;去了外地。她一气之下打曹辉的手机;对曹辉说:“你进步不小;学会放鸽子了。”曹辉笑着说:“什么叫放鸽子?你没放我的鸽子?你往后看。”易东就往后看;看见曹辉手里拿着一朵红玫瑰;笑嘻嘻地站在工作室门口;易东忍不住一下子哭了。
当天晚上;易东给远在美国的王娜发了电子邮件:
“我和曹辉决定2007年元旦结婚;如果你想当伴娘就飞回来;但机票要自理。”
王娜很快回了邮件:
“终于听到这个好消息;很高兴;也很遗憾;因为我不能飞回来;不是舍不得机票;而是我不幸怀孕了;有强烈的妊娠反应;所以不能坐飞机……”
易东板起指头掐算;还看见大把的时光化作流水汩汩从眼前淌过。但易东终于要结婚了。她在学院发了很多请柬;有不少学生知道易东要结婚了;问易东:“师叔是个什么人哪?”易东就给他们讲自己的爱情故事;同学们听完后各述己见;感慨连连;那个批评易东没本事恋爱的女生对易东说:“对不起;老师的恋爱挺古典、挺感人的;就像德育教科书里的一个章节;我也要学老师;考验考验他;吊他的胃口;敦促他分清主次;提高爱情质量;摆正学习和爱情的关系。”
易东什么也没说;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责任编辑胡翔
凌家姐妹 作者:李敬宇 文章来源:长江文艺
大憨从法院回来时情绪低落;像是被人打了脸。大憨的老婆不守妇道;背地里偷人;本来大憨应该是挺直腰杆理直气壮的;可他阴柔惯了;反倒像是被老婆抓了小辫子;硬是不敢跟老婆顶真。这一来;老婆更加阳刚了;索性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法院去提离婚。小桥怕哥哥吃亏;推着单车;跟着大憨去了法院。等回来时;在大马路上;大憨老婆已经毫无选择地陪着姑子吵起架来了。小桥特会骂人;骂到兴致处;竟然趁嫂子不备;把单车朝路边的树上一歪;冲上去扇了她两个耳光。那耳光打得脆响;满大街的人都听到了。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大憨不高兴的;正是这个。按大憨的意思;他跌一跌软;当着法官的面向老婆作个检讨;婚也可以不离的。可小桥;在法院的时候已经把水搅浑了;这两个耳光;更是使大憨前功尽弃;一潭已经浑了的水;更浑了!
大憨跟在小桥屁股后面;瘟鸡似的回家;到家一看;小妹妹秀雯也回来了。秀雯在武汉上大学;今年大三结束;回来过暑假。可是;在她到家之前;一封爱意缱绻的挂号信已捷足先登;先她一步进了凌家。小桥不问青红皂白;把信拆开;一看内容;笑了;说真没想到呢;秀雯人小鬼大;都谈恋爱了;比我还快!
见了秀雯;小桥说:“秀雯你真沉得住气!人家都要亲自来我们北门镇;来登门拜访了;你还滴水不漏;瞒我们!”
“谁要来?”秀雯诧异地问。
“还谁呢?——姓方的;方远!你不认识呀?”
“他……来信?”秀雯一时愣怔;好半天才跟上一句;“这死东西;讨厌!”
小桥以为她是娇嗔;就从衣服口袋里麻利地掏出信;递给她。信是被拆开的;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秀雯迅速看一遍;三页纸的信;看了不到半分钟;就胡乱地一叠;塞进自己的衣服口袋。
“离掉了;哥?”秀雯转移了话题。
大憨仍旧陷在刚才的心境中;像老马陷入泥淖一样难以自拔;懊恼地说:“本来还可以不离的;就怪小桥;平白无故地打她两个嘴巴子!你说谁能受得了这个气?!”
“哥你的毛病就是太软;马善被人骑;这个道理你不懂呀?”秀雯说。
“我也是这个意思!”小桥立刻唱和;“她有什么好?!你看她那个死相;雷公嘴;翘多长的;跟狗差不多;贴我一座长江大桥我都不要!”
讲完了这话;小桥即刻就对大憨的婚姻不感兴趣了;转而问秀雯:“人家要来;车次都告诉你了;我们家这么难找;你不去火车站接一接呀?”
“我接他?”秀雯顿时涨红了脸;“他缠着我;要跟我谈对象;我甩都甩不掉!”
“噢;……还有这么回事。”小桥说。这回轮到小桥诧异了。
小桥当然不肯放过任何有故事的东西;立马刨根究底;追问。秀雯告诉姐姐;这个方远是她的校友;比她高一届;今年毕业;从去年起;他就缠着她;要和她谈恋爱;她不理他;他就一封接一封地写信;相当肉麻;还文绉绉的。这封信更是离奇;直接提出要到北门镇来;来过最后一个暑假。
“你这人也是的!来就来呗;你怕什么?是他来找你;又不是你找他!”小桥说。
“就是因为他来找我;我才烦呢!”秀雯气得都要讲不出话了;“他这人……太缠人了;歪死缠!……没见过这样的人!”
“这有什么好烦的?人家上门求爱;你应该求之不得!”小桥笑起来;“你把他交给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那我……去哪儿?”秀雯没了主意。
“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来的时候;你走你的。”小桥说。
秀雯没有任何主张。两天以后;秀雯去了她大姑家。
这个故事由我来叙述;显然不太合适。我就是这个故事里的当事者。我有残疾;拄一支拐杖;行动起来不是很方便;即使方便;我也不可能深入观察到离我八里路以外的凌家的生活。为了解决叙述角度等诸多难题;我只能换一种方式;将思路游离自己;跳到某一个高度上去;就像鸽子飞在天上;带着哨声俯看我们人类一样。
在秀雯冒着雨骑单车朝这里赶来;刚刚踏进她大姑家的那一刻;我还没有想到要把我们的故事写出来;写成小说。秀雯的大姑和大姑父是我的房东。二层楼的私宅;我住楼上;他们住楼下。秀雯来到以后;先去大姑那里;放下买来的奶粉和桂圆;和两位老人叙旧。聊不上十分钟;秀雯就说;赵大哥在楼上吧;我上去看看。就径自上了楼。
因为是雨天;房间里很暗。秀雯进门的时候;我正趴在写字台上;就着台灯写一篇随笔。我过于专注;加上外面的雨声;所以对她的到来毫无觉察。等到两只耳朵忽然被什么东西提了起来;才猛地一惊;吓得我差点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