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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瞿+秋白--从书生到领袖-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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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一次周均量教阿垚读唐诗,一首五言绝句,阿垚半天也背不出。周均量
罚他跪下。瞿秋白走进书房,看见阿垚直挺挺跪在地上,便大声喝叫:“起
来,这成个什么样子!”周均量生气,不再教阿垚读书,也不和瞿秋白说话。
过了两三天,瞿秋白对周均量说:我不是袒护弟弟,只是反对这样的教育方
法,体罚是教不好子弟的。周均量接受了瞿秋白的意见。瞿秋白和阿垚手足
情深,总想把弟弟教育好,可是阿垚耳聋,脑子迟钝,瞿秋白为此深感苦恼。

②瞿稚彬、阿垚到黄陂的时间有两说:周君适说与瞿秋白同来;瞿轶群说秋
白先到,稚彬父子晚来。此处从瞿轶群说。
周均量对于诗词颇有研究。瞿秋白由于表兄的帮助,对诗词的研究深
入了一步。这时他所写的诗词,一首也没有留到今天,是很可惜的。瞿秋白
与周均量时常议论社会、人生和政治问题,同时他们对于佛学也津津乐道。
人生极苦,涅槃极乐(死后解脱轮回之苦,永远无为和安乐),是佛教的中
心思想。瞿秋白入世以来,深受社会黑暗、家庭离散之苦,周均量的诱导,
使他对佛学产生了一种探索的兴趣。这时,他读了《成唯识论》①、《大知
度论》②两部佛经。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瞿秋白研讨佛学,试图用它来解
决人生问题。这里固然有政治哀伤,但主要的是对整个人生、世上的纷纷扰
扰究竟有何目的和意义这个根本问题的怀疑、厌倦和企求解脱和舍弃。然而,
人生这个大罗网是无法逃掉的,也许只有在佛学的说教中,勉强寻得一些安


慰和解脱吧。

①佛书名。古印度龙树著,后秦鸠摩罗什译。一百卷。是论释《大品
般若经》的论书。汉文译本只是龙树原著的一小部分。引经很多,是研究大
乘佛教的重要资料。《成唯识论》,略称《唯识论》。佛书名。十卷。法相宗
所依据的重要论书之一。唐玄奘自印度取回译集。中心内容是论证世界的本
源是“阿赖耶识”,世界万有是“唯识所变”,“实无外境,唯有内识”。注释
书多种,以玄奘弟子窥基:《成唯识论述记》为学者所重,甚至比本论影响
还大。
②《大知度论》,略称《知度论》、《知识》、《大论》,亦译《摩诃般若
释论》。
武汉、黄陂之行,只有三四个月的光景。周均量使瞿秋白对佛学产生
了进一步探索的兴味,结果却“把那社会问题的政治解决那一点萌芽折了。”


①《瞿秋白文集》文学编第1 卷,第24 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 年
版。
1917 年暮春时节,瞿秋白决计离开黄陂,谋求新的出路。适逢堂兄瞿
纯白返回北京,于是瞿秋白便跟着他顺京汉路北上,到了北京。
道路是漫长的,艰辛的。一切有志于救国救民的、希求有所作为的青
年,终究要被现实社会推动着走向变革社会现实的道路。然而,这需要时间。
俄文专修馆
到北京后,瞿秋白住在宣武门外骡马市大街羊肉胡同堂兄瞿纯白家中。

这是一座有三进房屋的院落,除瞿家外,还住着吴姓一家,也是常州人。瞿
秋白住前院大门右侧客房。
江南塞北,风光迥异,北京的风情,对这一位江南游子来说,一切都
是新鲜的。闲暇无事,瞿秋白常常以步代车,漫游古城四方。

瞿秋白看遍了故都的古迹名胜,查考了地方志史典籍,所得的印象是:
世道沧桑,人物代谢,里巷变迁,构成了多少历史的脉络。只是这些足以使
人留连叹息的陈迹,很少给人以振奋向上的激情。

瞿秋白本来是要报考北京大学的。可是,大学的学膳费用高得惊人,
瞿纯白拿不出这笔钱供堂弟入学。他让瞿秋白参加普通文官考试,以期在经
济上能够维持最低的生活水准。1917 年4 月,瞿秋白应文官考试,结果没
有被录取。4 月以后,他又闲置了近半年时间。7 月,张勋复辟。为了避开
兵祸,瞿纯白委托瞿秋白护送家眷离京去汉口。复辟事件平息后,又由汉口
回到北京。这期间,他随同张寿昆(常州中学同学)到沙滩北京大学文学院
听过陈独秀、胡适等人的课。①当时的北京大学,上课不点名,如有和上课
的学生友好者,是可以混进去听课的。然而,这不是长久之计。无钱升学,
生活无着,在经济上并不充裕的堂兄家中赋闲,这种接近于穷极无聊的日子,
实在难过。瞿秋白只得“挑选一个既不要学费又有‘出身’的外交部立俄文
专修馆去进。”②入学时间是1917 年9 月。

①参见《党史资料》丛刊总第4 辑,第75 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
年出版。
②《多余的话》。《瞿秋白年谱》第139 页。广东人民出版社1983 年版。
俄文专修馆设在东总布胡同十号(今改二十三号)一座洋式的平房建
筑里,原为东省铁路学堂,民国元年(1912 年)改称外交部立俄文专修馆,


免费招生,经常保持甲、乙、丙、丁、戊五个班。瞿秋白是在第一届甲班毕
业后考入专修馆的,属第二届甲班①。

此时,瞿秋白的同班生有常州人徐昭,宜兴人朱某,出入相偕,关系
颇好。三人中以瞿秋白用功最勤,成绩也最好②。沈颖回忆说:

秋白在校每考必列第一或第二名。彼时俄文专修馆每星期日上午有文
课,全体学生一律参加,秋白的中文程度很好,所作文课几乎每次均油印传
观,以致名遍校内,无人不知!③

瞿秋白强记博闻,涉猎广泛,除按时上课,完成规定的学科作业外,
还按照自己制定的自修计划学习英文、法文、社会科学和哲学。每天不论多
么忙,一定要照自修课程表把功课作完,不到深夜不止。李子宽说:“往访
晤,斗室不盈丈,秋白挑灯夜读甚艰苦”④;沈颖也说瞿秋白每晚读书“往
往到深夜两三点钟才睡”⑤。瞿纯白的长子瞿重华说:“那时候,我父亲为
了多挣点钱养家,曾在一个法语补习班中兼课,自己编了一套法文教材。大
叔(瞿秋白)又利用这个机会,在学习俄文的同时,自学起法文来。想不到
几个月之后,他的法文水平,竟然超过了补习班的其他正式学员。”⑥①《多
余的话》。《瞿秋白年谱》第139 页。广东人民出版社1983 年版。

②④李子宽:《追忆学生时期之瞿秋白张太雷两先烈》。

⑥瞿重华口述、韩斌生整理:《回忆秋白叔父在北京的情况》。常州教
师进修学院编:《瞿秋白研究资料》第39 页。
瞿秋白入俄文专修馆不久,瞿纯白家迁居东城根东观音寺草厂胡同南
口路西第一个门。这是一个十分僻静的小院。不久,云白、垚白来京,瞿纯
白特地在后院东屋为秋白兄弟们安排一间居室,放置了书桌、书架。瞿秋白
自住一室,两个兄弟住一室,中间有堂屋相通。瞿纯白收入本不厚,增加了
几个青年人吃饭,生活是清苦的。李子宽说:“我去时,偶和瞿秋白同饭,
常以白萝卜和干贝一两小块或虾米少许就煤球炉上狂煮,以汤佐餐,取其味
隽,不需要更加佐料,亦不求量也。”①待客饭尚如此粗淡,平日饮食之寒
俭便可想而知了。冬天的北京,朔风怒号,天寒地冻,富人轻裘裹身,尚畏
寒冷。

瞿秋白在北京的第一个冬天,只有夹衣蔽体。后来他在上海曾对羊牧
之说:“我到北京的第一个冬天,只穿着夹袄。”
“如何能过?”“现在回想,也不知道怎样过来的,终于过来了。”②。。 ①。。 
李子宽:《追忆学生时期之瞿秋白张太雷两先烈》。

②据羊牧之回忆。
苦闷与彷徨
北京是北洋军阀统治的巢穴,袁世凯死后,各派军阀勾心斗角,争权
夺利,在反复的角逐中,日本帝国主义卵翼下的段祺瑞皖系军阀一度获胜,
在五四运动发生的前两年间,中国几乎完全成为皖系军阀的天下。段政权对
外丧权辱国,对内横征暴敛,北京城里的新贵们欺侮和压地平民百姓之残酷,
比起前清的酷吏们绝不逊色。

在绝顶黑暗的社会,置身于穷困清苦、寄人篱下的生活,饱尝了人情
冷暖、世态炎凉的辛酸,这一切都催促着瞿秋白心灵的早熟。他憎恶这个社
会的虚伪和丑恶,这个社会使他变得过早的敏感和清醒。但是,他最初的反
抗,却往往表现为冷漠和避世;他试图解释人生,却找不到先进的思想武器,
而只能借助于经学、佛学这类传统而陈旧的思想资料。这反映出他不满现状


可又找不到出路的苦闷和彷徨。他这时的苦闷和彷徨达于顶点。人生的道路
究竟在哪里呢?他后来严肃地总结了这一时期的思想说:

从入北京到五四运动之前,共三年,是我最枯寂的生涯。友朋的交际
可以说绝对的断绝。北京城里新官僚“民国”的生活使我受一重大的痛苦激
刺。厌世观的哲学思想随着我这三年研究哲学的程度而增高。然而这“厌世
观”已经和我以前的“避世观”不相同。渐渐的心灵现象起了变化。因研究
国故感受兴趣,而有就今文学再生而为整理国故的志向;因研究佛学试解人
生问题,而有就菩萨行而为佛教人间化的愿心。这虽是大吉不惭的空愿,然
而却足以说明我当时孤独生活中的“二元的人生观”。一部分的生活经营我
“世间的”责任,为自立生计的预备;一部分的生活努力于“出世间”的功
德,做以文化救中国的功夫。我的进俄文专修馆,而同时为哲学研究不辍,
一天工作十一小时以上的刻苦生涯,就是这种人生观的表现。①①《瞿秋
白文集》文学编第1 卷,第24— 25 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 年版。

瞿秋白思想所受的影响是庞杂的,多方面的。从这段文字中可以看出,
清末以来流行的各种学术思想和社会思潮,对他都有影响。从今文经学到佛
学,从改良主义到实验主义,从整理国故到文化救国,都溶入了这个青年学
子的正在形成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中。

清末今文经学派,就其学统而言,是汉代公羊学派,主要依据《春秋
公羊传》及董仲舒、何休的著作;就其中心思想说,是讲求孔子的微言大义,
据乱、小康、大同之类。

瞿秋白中学时代嗜读康门大弟子梁启超的著作,希望今文经学再生,
说明他的思想深受这种革旧布新,去恶改良思潮的影响。

佛学禅宗关于人生哲理的思辨,也启发过青年瞿秋白的思想。佛学从
中晚唐到北宋,禅宗战胜其他佛教派别而占居统治地位。禅宗教义与中国传
统的老庄哲学对自然、社会与人的态度有相近之处,它们都采取了一种准泛
神论的亲近立场,要求自身与自然合为一体,希望从自然中吮吸灵感和了悟,
来摆脱社会、人事的羁縻,获取心灵的解放。瞿秋白在黄陂读佛经时,说过:
“老庄是哲学,佛经里也有哲学,应该研究。知识不妨广泛,真理是探索出
来的。”①他之钻研佛学经典,不是被一种什么特殊对象的宗教信仰和特殊
形体的偶像崇拜牵着鼻子走,而是为禅学哲理思辨的奥妙所吸引,以至陶醉
其中,乐而忘返。但是,瞿秋白并不是痴愚之徒,没有被佛学的鸦片完全麻
醉倒地,他既要出世,又在世间。因为他是生活在现实世界中,口虽说空,
行在有中,种种现实的因果实象,都使他不肯也不能够完全陷于佛学的迷惘
虚幻之中,而只是要做一个具有“菩萨行”的人。①周君适:《瞿秋白同志
在黄陂》。《山花》1981 年7 月号。

所谓“菩萨行”,不过是大乘佛教所说的大话狂说。它藐视小乘佛教只
求自利,宣称自己是以利他为宗旨,要度尽一切有情(一切动物)使皆成佛,
自己才由菩萨位进入佛位。对于佛学的这种说教,瞿秋白不是从迷信宗教的
角度而是从哲理思辨的角度加以理解,并把它做为一种人生的理想和道德的
规范加以接受,力求使其成为自己行动的准则。他从1923 年开始用“屈维
它”的笔名在《新青年》、《前锋》上发表文章,这是他的一个不曾公开用过
的别名“韦护”的谐音。他用这个名字时曾对丁玲说:“韦护是韦陀菩萨的
名字,最是嫉恶如仇,他看见人间的许多不平就要生气,就要下凡去惩罚坏
人,所以韦陀菩萨的神像历来不朝外,而是面朝着如来佛,只让他看佛面。”



①丁玲:《我所认识的瞿秋白同志》。《文汇增刊》,1980 年第2 期。
瞿秋白讲佛论经,都以文化救国为其直接目标。“以文化救中国”,就
是渴求以文化之普及,救治被统治者愚弄麻醉了的人民大众。这是1911 年
辛亥革命以后,特别是从1915 年《青年》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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