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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杜月笙传-第69部分

小说: 杜月笙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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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统会」与「工人总会」,两者之间别开生面,热烈紧张的竞争,从民国十六年十一月十七日,一直持续到十七年四月底,国民党中央设立上海工会整理委员会。五月初,命令工统会和工人总会同时停止活动,而委派市党部的周致远、刘云,淞沪警备总司令部政训处的贾伯涛、社会局张廷灏、工人总会郭晴钊、工统会翁光辉、庞镜塘等七人为整理委员。然而余波荡漾,波洄不已,一直到同年十月杨虎陈群下台,整理委员会奉令结束,工会整理事宜,全部交由上海市党部办理,方始曲终人散,另起炉灶。

在这几达一年的长时期里,杜月笙虽然不免有时会被陈老八借重,发挥一下他在工人大众中所掌握的深厚潜力,但是,对于双方的明争暗鬪,在内心里他始终站在中立、客观的立场,工人领导权的激烈争竞,使他霍然憬悟,尤其兴趣倍增,他的严密观察,和若干次的亲身体验,给他带来一个牢不可破的观念:如欲在黄浦滩上生根、萌芽、壮大,必须抓住社会基层中的基层,众多的、有组织的工人,于是,他开始从三方面着手:

一、继续加强运用帮会的力量。

二、虚心结纳工人中的新锐领袖。

三、必要时挺身而出,直接争取工人大众的好感。

关于第三点,杜月笙不惜大量投资,他有足够的本钱,把他排难解纷,息事宁人的服务对象,由若干个人扩展到一大帬人,甚或者一个团体。他的野心很大,他要使全上海八十余万工友,不分男女「左右」,全都对他心悦诚服,自动拥护。

法国水兵当街杀人

民国十七年九月十六日,只差十二天就要过中秋节,家有一妻九子的法商电车司机吴同根,在深夜十一点钟的时候,收班掉车回厂。空车子驶抵法租界霞飞路和萨坡赛路口,猝然遇见五个喝醉了酒的法国水兵,拦住了电车,强行攀登,用洋泾浜的中国话,喝令吴同根开车疾驶,让他们兜风。

吴同根是个老实人,他因为公司有个规定,调车回厂时不得搭载乘客,他怕敲破饭碗,向那五个法国兵苦苦哀求,请他们下车,让他继续往前走。这时候,街头还有许多行人,眼见停驶的电车上发生了纠纷,有不少人聚拢来看热闹。

法国兵藉酒装疯,双方语言不通,吴同根的哀求苦恼,引起了一名法国兵的凶性大发从衣袋中抽出一把弹簧刀,就这么在灯火辉煌,众目睽睽之下,猛的一刀刺向吴同根左

满街的人都听见吴同根发出一声惨呼,他顿时血流如涌,身子向后栽倒。由于法国兵这一刀由左眼直刺入脑,吴同根两脚一伸,死了

当街行凶杀人,然后这五个法国兵下电车,扬长而去。在场亲眼目亲的中国同胞气恨填膺,群情激愤,第二天华文各报刊出了惨案发生经过的新闻,于是震撼淞沪,中国同胞同声詈骂帝国主义者的残暴凶恶,草菅人命!上海市工整会发表措词激烈的宣言:

「……一切不平等条件的罪恶,租界的罪恶,我们难道眞个束手以待残杀么?…我们唯一的方法是:一致团结,打倒帝国主义,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收回租界」

法商电气电车自来水工食也在大声疾呼:

「……吴同根是为帝国主义的铁蹄践踏而死,……不仅是他个人的侮辱,乃是整个中华民族的侮辱!」

尽管中国人愤慨的吼声,喊得震天价响,法租界当局对于此一惊人血案,居然置之不闻不问,中国官方向法国总领事提出严重抗议,要求道歉、惩凶、赔偿、并且保证不再有类似情事发生。但是当时的法国总领事范尔廸(Verdi)祇冷冷的答复一句:

「肇事水兵业已拘禁。」

肇事水兵是谁?他将获得何等惩罚?吴同根死后一家十口生活陷于绝境,法租界方面应该如何赔偿、如何抚恤?……一连串的大问题,范尔廸根本一字不提

傲慢的法国人,未免太过份了,范尔廸简直不听、也无视租界里外中国人的怒吼和愤概,事情越闹越僵,可是尽管中国人叫骂喝打,碰到如范尔廸流的不理不睬,装聋作哑,毕竟也是毫无办法。

于是,在举国瞩目之下,杜月笙单枪匹马,以私人身份来办这场弄僵了的大交涉。

他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先派人出去调查惨案发生的详细经遇,命人写了一份洋洋洒洒的报告,翻成法文,──杀人凶手的级职姓名逍遥法外的近况,他调查得清清楚楚;在场目击的证人,经过杜用笙一拍胸脯,也义形于色的挺身而出,自愿作证。

人证物证齐全,杜月笙带了翻译,专诚拜访范尔弛,一碰头,便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范尔廸满脸陪笑的说:

「杜先生,这种事情你何必…」

杜月笙的回答,简简单单,却是大义凛然─

「我是中国人,当然要管中国人的事。」

范尔廷眉头一皱,连连摇头的说:

「杜先生,这件事情解决起来很麻烦。」

杜月笙针锋相对的回答:

「这件事情不解决,我看只有更麻烦!」

「为什么呢?」

「中国人的忍耐有限度。总领事,我劝你喊人把这几天的中国报纸翻给你听,再末,派人到街上去听听中国人对这件事的批评和反应,我希望你不要省了小麻烦,反而添了大问题。」

「什么大问题?」

「自从去年五卅血案以来,中国人反过英,反过日,还算没有反过法。法国人和中国人的交情不算坏,你何必为这件事引起中国人的普遍反感?」

「杜先生」,范尔廸委婉的说:「你应该晓得,按照法国的法律,醉酒的人犯罪,应该减免罪刑。现在肇事的那名水兵,已经抓起来了。敞国法律,自会给他处分,至于如何处分法,那是法国人的事,中国人又何必过问?」

「你错了,总领事,」杜月笙直率的指出:

「那个杀人的凶手,并不曾抓起来!照这样看,你们根本没有解决这桩事情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

「我有证据。」

杜月笙出示证据,包括那个法国兵,自从醉酒杀人,直到最近时刻的自由行踪,和种种动态。

范尔廸翻了翻那厚厚一迭的法文报告,面露苦笑,再问一句

「杜先生,你眞的要管这件事?」

回答是断然的─

「非管不可。」

「好吧,」范尔廸神情懊丧,往圈手椅上沉沉一坐,问一声:「杜先生,你看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杜月笙出面讲斤头

「请你答应中国人的五点要求:第一、向中国人正式道歉,第二、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第三、从优抚恤死者的家属,第四、取缔法租界上的外国酒吧间,第五、取缔法租界上祇许外国士兵出入的妓院。──倘使你答应了以上的这五点,而那个杀人的水兵又能按照法国法律公平处置的话,我想,这件血案大致就可以这样解决了。」

「不对不对」范尔廸着了急,双手直摇的喊着说:「就是你们中国政府办这件交涉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多的条件呀?」

「这不是条件,」杜月笙机敏的回答:「这是我贡献给你的意见。总领事,你必须采纳我提议的这几点,方始可以获得根本的解决。」

「道歉、赔偿和保证,都是你们中国政府提出来的,」范尔廸振振有词的说:「你为什么除此以外,又添上什么叫我取缔酒吧间和妓院的两条?」

「这两件事你非办到不可,否则,你就无法达成你对中国政府的保证。」

「这话怎么说?」

「我有报告,」杜月笙一拍那长篇累牍的调查资料:「你们那五个水兵,当天晚上是在法国人开设的酒吧间里大喝特喝,喝得醉醺醺的,又跑到专供外国兵消遣的妓院里去大闹特闹,闹够了,喝醉了,这才拦住吴同根的电车,借酒装疯,杀死了人。总领事,你要是不把酒吧妓院两个祸根除掉,你怎么能向中国政府保证,往后再也不会有外国兵肇事杀人的情事发生?」

避重就轻,范尔殖委屈求全,无可奈何的问:

「杜先生,依你的意思,对于吴同根的遗属,我们应该给多少钱?」

杜月笙更正说的说:

「赔多少钱。」

「好嘛,就算是赔多少钱。杜先生,」范尔廸从善如流,又问:「依我看,由法国总领事馆赔给他们一千块钱,好吗?」

「好的。」杜月笙很爽快的答应了,却是紧接着又说:「吴同根有一个老婆九个儿子,遗属一共是十口之多,一千块只怕还不够他们维生。这样吧,法国总领事陪她们一千,我杜月笙送她们一千五。」

脸孔一红,范尔廸亟于挽回颜面的说:

「那么,我再叫法商电车公司也送一千元。」

「好哇!」水涨船高,杜月笙很高兴的笑了,笑后又说:「这样吧,三千五百块给吴同根

的九个儿子做教育基金,他一家十口的生活,由我杜月笙负责,以十年为期,每一个月,我付她们三十元的家用。」

这一笔承诺,计为大洋三千六百元,比法国政府的赔偿,加上杜月笙一千五的赠与,还多了大洋一百。范尔廸深知杜月笙出手的大方,他笑了笑,不再接口。

「还有其它的四条呢?」杜月笙紧迫着问。

一脸苦笑,范尔廸凝望杜月笙半晌,然后不胜怅惘的说:

「你一定要我全部依你?」

「是的。」

「那么,」范尔廸一耸肩膀,两手一摊「我只有照办。」

「谢谢。」

交涉完成,杜月笙抽身便走。

吴同根的太太吴张氏,当天便拿到了法国总领事馆和杜月笙私人的两笔恤金,一共是三千五百元,再加上杜月笙保障十年生活费用,每月支领三十块钱。一家十口的生活,大致可获解决,这一家人的感激涕零,当然可以想象。

于是,第二天,华文版上新闻栏里,对于法兰西帝国主义的残暴和骄横,还在同声挞伐,大力抨击,而在广告栏中,吴张氏登报鸣谢杜月笙仗义勇为,解囊救济,与法国总领事馆厚恤遗孤,畀予巨金的大幅启事,业已赫然出现。──杜月笙闷声不响出钱又出力,争回了国家的体面,解决了难堪的僵局,这一记漂亮已极的手条子,赢得法租界、全上海甚至全中国同胞的称赞与喝采。

法商电气电车自来水工会,在清党以后原已停顿将近一年,受了吴同根被杀事件的刺激,开始酝酿恢复,然后又得到杜月笙赢得胜利、争回体面的鼓励,于是由「恢复」迈上迅速壮大的坦途。从此,这一个法租界中重要的工人组织,由于过去的渊源和新近的因素,又复成为杜月笙所能影响的基本群众之一,杜月笙有方量用言话一句,叫他们把事体摆平

法国头脑啥个交情?

外间人士不明内幕,把范尔廸只有对杜月笙才言听计从,服服贴贴,归之于杜月笙是法租界华董,和法租界华人纳税会的主席;其实呢,范尔廸终于抝不过杜月笙,跟以上两项头衔并无关联。最显明的一点是吴同根惨案发生时这两大头衔还不曾套到杜月笙的头上,范尔廸肯听杜月笙的,是因为杜月笙跟他很有交情。

范尔廸人高马大,英俊潇洒,奉派到上海来当驻沪总领事馆书记,还是独身,他曾在一个交际场合,邂逅一位长身玉立,风姿绰约的中国女郎,姓樊名菊丽,宁波人,家住法租界霞飞路霞飞坊,父亲是长江轮船的买办,家仅中人之资,但却是中西合璧,稍微有些洋派。

樊菊丽当时已经二十六、七岁,犹仍小姑独处。她毕业于两江女子专科学校,兼通英法语文。范尔廸跟她第一次见面,对她的明眉皓齿、光艳照人,以及娴雅的风度,大方的仪态,至为倾倒。从此他使以法国男士的热情,向樊菊丽展开热烈的追求。不久,这一对中法璧人便在慕尔鸣路法国总会正式结婚。

婚后伉俪情笃,经常远出,游山玩水,有一次两夫妇到了太湖,正在烟波万顷中驾舟小游,忽被太湖里的绿林好汉,呼啸而至,架入深山,把范尔廸和樊菊丽当作一对肥羊,绑票勒赎。当时法租界的外国头脑大起恐慌,太湖里的劫案也往黄金荣的肩膀上一放。黄金荣问计于杜月笙,杜月笙立刻派出商鑫宝,因为他跟太湖里的众山之主吴世魁颇有往来,高鑫宝接令以后一拍胸脯,允诺一周之内必有回音

高鑫宝单枪匹马,亲赴太湖烟波寨里拜山,太湖绿林耳闻杜月笙和小八股党的大名,又加上吴世魁的吩咐,那一回他们落门落槛,高鑫宝一到,除了大排酒筵,热烈欢迎,更把范尔廸夫妇从囚牢里请出来,同为座上客,席终人散,摆队相送,便连一双肥羊拱手送给了高鑫宝。

法国人一文不费,范尔廸有惊无险,两夫妇安然无恙的归来。他后来知道救命恩人是杜月笙,对他不免另眼相看,曾经假公济私,一口气发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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