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宝贝随笔·集-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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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马路的时候,会小心地牵住我的手。
喜欢用手指轻轻地抚摸我的脸颊,轻轻的,爱怜的。
不管有人没人,会把我一下子抱起来。
有一次我梦见他,在阳光灿烂的山顶,他看着我。
还是我喜欢的那个英俊沉默的男人。
但是我知道,这一生,不会再有他。
我们无法给彼此一生那么长。
他伸出手,看着我象一只鸟停下来,然后飞走。
而我并不不知道自己可以飞到何处。
我只是随着风的方向漂泊。
颠沛流离。而内心是寂静的。
终于原谅和接受了一切时间的无常。
瓶中信
她是一个报社的专栏作者。离异后独自过着孤独的生活,有一个儿子。一天,在海边跑步的时候,她捡到一只漂流瓶。瓶子里是有一封信。是一个男人写给他离去的妻子。
信写得深情而凄婉。她费劲心机找到那个写信的男人。然后千里迢迢到那个海边的小镇。男人修船,造船。他把自己叫做水手。妻子已经病逝。
是个画家。他深爱她。一直处于悲痛的怀念里面。可是这个出现在小镇的女人,带给他深刻的爱情。
他们有过温暖的日子。也爆发了激烈的矛盾。她觉得自己无法取代他心目中病逝妻子的地位。最终决定黯然放弃。他在失去她的那一刻,明白了心中对她的深爱。他决定去找她。和她一起生活。
他写了最后一封信给她的妻子。告诉他的妻子,他对那个女人的爱和对她的爱,一样的多。他带着那个装着信的漂流瓶独自出海去和妻子告别。在暴风雨突袭的海面上,为了挽救一家三口,溺水身亡。
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纯粹的爱情片。瓶中信。一个简单的故事里,蕴藏着深厚而广博的情感。爱和生死。离别和怀念。激情和新生。
镜头里有汹涌激烈的潮水和风浪。也有平静寂寥的夕阳下的海面。大海象人的感情一样深不可测。也许我们永远都无法预知。深藏在内心的激情可以有多么澎湃。
凯文柯斯纳的眼睛,一直是我喜欢的。沉默的目光,淡淡的忧郁。一个小镇上与大海做伴的男人。没有野心欲望。有一颗澄澈的心。
因为他是一个接近自然的男人。当他在芝加哥去探访她,在拥挤的地铁里,在忙碌的报社里,他有微微的腼腆和无措。他不适应城市的喧嚣和拥挤。他看惯广阔沉默的大海。所以他不是处身商业氛围里面锋芒必露,言辞激烈的男人。
那天在IRC里有人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说,平淡温暖。我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个概念。也许只是一种感觉。遇到了才会明白。
可是我喜欢电影里这个叫大卫的男人。他过着简单朴素的生活。他闷头干活,能造出漂亮的木船。他对一个女人的爱情沉默却持久。他对自己对别人没有任何掩饰伪装。
他不常说话。他有温暖的举动。他敢于打开自己的心扉,然后为感情付出责任。他看过去非常坚强。可是他的温柔和痛苦,脆弱和忍耐都让人感动。因为他真诚。
而在我们的生活中,有太多不属于自然的男人。他们可以随便轻易地对一个女孩说,我喜欢你。他们目的明确,有时候只需要欲望。对金钱和前途,有太多注重和需索。
习惯对任何事物持轻率的调侃态度。失去对美好事物应有的尊重。以及对其他心灵的理解。
很难设想,这样的男人能带来爱情。
曾经我对一个朋友说,永远不要对别人轻易地提起爱或喜欢。除非你是持游戏态度。
因为有些感情,它们深藏在我们的心里。只有沉默才能体现我们对它的尊敬。而且唯一能证明它的方式。只能是付出。
所以这是一部想象着爱情的电影。它唯美而浪漫。就象电影最后的那段台词。它说,失落一直是我们人生旅程的一部分。可正因为如此,才我们懂得珍惜的可贵。能拥有深深的爱,值得感激。它揭示了电影诠释的主题。
可以被它感动。却又始终被提醒着。它仅仅只是一部电影而已。
电影里这两个主人公。他们都已接近中年。承担着感情创伤的痛苦,并且孤独。可是他们有勇气去爱。他们彼此靠近的时候,缓慢而温柔。
是不是有经历的心更懂得爱情的可贵。
我同样喜欢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她有一双平静无畏的眼睛。她的心灵敏锐。她追求她直觉中的方向。她理解这个男人。理解他的痛苦。也理解他给她的伤害。
或许只有两颗同样体验过离别和失望的心,才能带来安慰。
曾经有个男人对我说,漂亮是他区别女孩的唯一一条标准。我不知道他把心灵和思想的位置放在哪里。同样,也有一个男人说,他喜欢有经历有故事的女孩。
因为那样的女孩有一颗老心。所以她懂得理解。
区别很大。
不知道我们是否都能遭遇到,深刻而无悔的爱情。可以用一生来怀念。
我是这样的不相信爱情。也许它在我的心里,实在太美。因为美,所以才无望。
坐在对面的陌生人
再次拿起苏童的书,对安妮来说,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他的整套文集一共有7本。世界两侧。婚姻即景,少年血。末代爱情。后宫。米。蝴蝶与棋。
这是个靠写作谋生的男人。我眼看着他的作品逐渐地发生变化。后来他也许更多的只是依靠纯熟的技巧写作。应该每一个职业作家都会这样。
但这不妨碍我对他的文字曾经有过的喜欢。现在依然。
孤独的作家进入创作状态中经常面对的,是幽暗的房间和混沌的梦想。这是候稿纸还放在抽屉里离你很远,而某匹回忆和思想和快马却朝你的房间飞驰而来。它是你想要的一点点小小的阳光。——捕捉阳光。
写字的人应该天生的。就好象梵高选择了绘画。这是一种适合自己的方式。
纯粹的创作,得到最多的并不是名利,而是对自己灵魂的安慰。
每一个选择写字的人,心里都有无法摆脱的孤独感。是始终背负着的。
中国的作家面临的写作环境向来局促而尴尬。这里面又分了两类。比如周梅森。他的作品向来有凝重而深厚的历史背景和社会底蕴。非常大气。
苏童不一样。
他似乎始终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却优游自在。他很少涉及政治。小说背景向来模糊暧昧。有时候生活里一件鸡零狗碎的事情,比如一双球鞋,一盆仙人球,就可以码一个短篇出来。但文字里有无限乐趣。就象他常有的那种人物之间的冲突,吵架,耍小性子,写尽人性的透剔表现。
这是他作品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也是他最出色的文字。异常华丽诡异的想象力和流畅的叙事结构。代表作如飞越我的枫杨树故乡,我的帝王生涯和1934的逃亡。米是一个长篇。他写给她的女儿。虽然是个长篇,而且似乎是顺着时代的脉络写下来,但充溢其间的,依然是一个南方男人带一点点狡黠和童真的想象。只不过后来,这种想象力也成了苏童纯熟技巧的一部分。
第一次读他的作品,是他在小说选刊里的井中男孩。但苏童不适宜写这种带一点颓废和另类的城市题材。这和他散漫温和的性格有关。我个人最喜欢的作品,不是带给他最多好运的妻妾成群或罂粟之家。
是那篇舒家兄弟。
苏童描写南方小城里平民百姓的普通生活时,文字异常流利。爱尿床的流鼻涕的不良少年舒农,有自卑的缺陷性格。对家庭和社会有许多困惑,却始终在冷漠和孤独在成长。最后纵火欲烧死自己的父亲和哥哥,然后坠落身亡。
苏童的文字向来不阴郁。甚至在刻画人物的时候,他常有细微而琐碎的南方式的幽默感。但看到最后的时候,才发现那些绝望颓废的感觉,是一点一点地渗到骨子里面。很冷。
他有些文字里有很叛逆的性格表露。而且到最后都是悲剧。悲剧的表露形式也很极端。摧毁自我或他人。
他自己曾表示,好的作家往往对传统和规范有逆反心理,在作品中对此采取一种强制性的破坏手段,通过
字的暴力夺取自身价值。这让我想起杜拉斯的暴力的文字。
相同的作品还有来自草原。来自草原的男孩子布和淳朴深情,却在狡诈的城市里受到欺弄。同样采取暴力的手段进行了宣泄。最后被大学开除,回到他草原上的家。
另外如吹手向西,灼热的天空,一个朋友在路上。他写过很多这样的作品。里面的人物通常备受压抑,然后激烈的反抗。但结局都是黯然。有城市的流浪者,对自己的生活无所适从。也有一群处于青春发育期的南方少年,他称之为在潮湿的空气中发芽溃烂的生命。这是他风格转换前最纯粹一部分作品。
不安定的情感因素,突然降临在黑暗街头的血腥气味。是有激情的文字。
当然做为一个职业作家,他的眼光必须放得长远。最后也许因为评论的缘故,他说,他开始不能确定是否能继续沉溺在这样的故事里面。也无法判断它的真正价值。他略有惶恐。然后他开始转型。他的作品不断地在农村和城市,过去和现在之前转换。开始写战争,瘟疫,妓女,戏子。他的文字依然艳丽,但有些流于技巧。有些因为转变的痕迹太多,甚至都不太好看了。比如流行歌曲,声音研究之类。
用感性或者用理性,用激情或用技巧写出的文字,最大的界限,是在于读者心里的共鸣。
重读舒家兄弟的时候,心里依然酸楚。
我觉得苏童不应该怀疑他对自己的故事的价值感。
也许他是容易妥协的人。又也许,他是靠文字谋生的人。
应该说他写的都是一些故事。他的文字相当单纯。但的确美丽流畅,无可比拟。缺陷也是明显的。
我不常看文学评论。相信他受到过一些批评。因为在自序里面,可以看到他尝试转换中的一些寂寞心情。他说,事实上我不能确定这种变化的价值。许多作家对于艺术的见解都是一相情愿的。但一相情愿的创作导致两种结果。或者在困境中获取独特的艺术生命。或者就看着黑暗吞噬掉了手里的最后一根蜡烛。写作者终其一生都在设法建造他想象中的文学建筑。
苏童似乎做出了他的选择和努力。
他说,每个人在创作的过程中都会受到障碍。包括政治方面的,他人的,最重要的还是来自自身的。因为成功往往依靠作家的艺术风格和个性。许多作家的个人风格都是个人情结的艺术张扬。它们通常是反常的,有违人伦的,个人情结有时成为创作的潜机,而且具有强盛的爆发力。但随着时间流失,会有失去新鲜的可能。面对这些障碍的时候,只能打碎自己,重新塑造。然后他说,如果我使我的每个故事都不同以往,每句语句异常新鲜,每种形式一成立就将其拆散,那么我的创作会多么富有活力,可惜的是这实在太不容易了。
然后他又说,真正的先锋一如既往。
这是个本色而矛盾的男人。
重读他的心情和文字,因为自己也在写字,比起以前纯粹的阅读,似乎能更敏锐更贴切地体会到他内心的想法。对文学,对创作的想法。和他的看法很接近。小说真正应该具备的某中境界,或者朴素空灵,或者诡异深刻,或者是人性意义上的,或者是哲学意义上的,无所谓高低,但都是支撑小说的灵魂。但实际上我们读到的好多小说都没有境界。因为作者的灵魂不参与创作过程。他的作品和他的心灵毫无关系。这是一种悲剧。
这段话让安妮想起以前在书店买来的几本打三折的破书。是一个似乎不曾闻名的女诗人竺子写的。黑色唱片,独身女人的台阶和空中走廊。文字的阴郁和锐利似乎是从心脏流出来的血液。三本书基本上风格一致。她不必承受苏童这样的转型。因为她似乎只写了这么三本书,然后就彻底消失了。甚至我一直没有查阅到作者的任何背景和行踪。
这样的书,我以为是可以流传给所有孤独而相通的灵魂的。它们在我的手里。是一种安慰。
这就是职业作家和非职业作家的区别。
从某种意义上说,后者从事的是更纯粹更孤独的创作。
这个写故事的男人,现在生活在南京。南京是安妮喜欢的城市。沉静缓慢的节奏,有对未来没有任何预算的恬淡心情。走在南京宽阔的马路上,有时觉得可能会在新街口看到那个圆脸的开始发胖的男人。
浓眉大眼,有点虎头虎脑的样子,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