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记-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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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额图和多隆见皇帝不再吩咐什么,便叩头辞出。
康熙道:“小桂子,那‘横扫千军’与‘高山流水’这两招,你猜我怎么知道的?”韦小宝心中怦怦跳了两下,说道:“我正在奇怪,皇上怎么知道?”康熙道:“今日一早,我已传了许多侍卫来,问他们昨晚与刺客格斗的情形,一查刺客所使的武功家数,有好几招竟是前明沐家的。你想,沐家本来世镇云南,我大清龙兴之后,将云南封了给吴三桂,沐家岂有不着恼的?何况沐家最后一个黔国公沐天波,便是死在吴三桂手下。我叫人将沐家最厉害的招数演将出来,其中便有这‘横扫千军’与‘高山流水’两招。”
韦小宝道:“皇上上当真料事如神。”不禁担忧:“我屋里藏着沐家的两个女子,不知他知不知道?”
康熙笑问:“小桂子,你想不想发财?”韦小宝听到“发财”两字,登时精神一振,忧心尽去,笑嘻嘻的道:“皇上不叫我发,我不敢发。皇上叫我发财,小桂子可不敢不发。”康熙笑道:“好,我叫你发财!你将这些刀剑,从刺客身上剥下的内衣、刺客的口供,都拿去交给一个人,就有大大一笔财好发。”韦小宝一怔,登时省悟,叫道:“吴应熊!”康熙笑道:“你很聪明,这就去~罢。”
韦小宝道:“吴应熊这小子,这一次运道真高,他全家性命,都是皇上给赏的。”康熙道:“你跟他去说什么?”韦小宝道:“我说:姓吴的,咱们皇上明见万里,你爷儿俩在云南干什么事,皇上没一件不知道。你们不造反,皇上清清楚楚,若是,嘿嘿,有什么三心两意,两面三刀,皇上一样的明明白白。他妈的,你爷儿俩还是给我乖乖的罢!”
康熙哈哈大笑,说道:“你人挺乖巧,就是不读书,说出话来粗里粗气,倒也合我的意思。‘他妈的,你爷儿俩给我乖乖的罢’,哈哈,哈哈!”
韦小宝听得皇帝居然学会了一句“他妈的”,不禁心花怒放,哈哈大笑,捧了刀剑等物走出书房,回到自己屋中。
他刚要开锁,突然间背上一阵剧痛,心头烦恶,便欲呕吐,勉强开锁进房,坐在椅上,不住喘气。
沐剑屏道:“你……你身子不舒服么?”韦小宝道:“见了你的羞花闭月之貌,身子就舒服了。”沐剑屏笑道:“我师姊才是羞花闭月之貌,我脸上有只小乌龟,丑也丑死了。”
韦小宝听她说笑,心情立时转侍,笑道:“你脸上怎么会有只小乌龟?啊,我知道啦,好妹子,你脸蛋儿又光又滑,又白又亮,便如是一面镜子,因此会有一只小乌龟。”沐剑屏不解,问道:“为什么?”韦小宝道:“你跟谁睡在一起?你的脸蛋象是一面镜子,照出了那人的相貌,脸上自然就有只小乌龟了。”方怡道:“呸,你自己过来瞧瞧,小郡主脸上才有只小乌龟。”韦小宝道:“我如过来瞧瞧,好妹子脸上便出现一个又漂亮、又神气的大老爷。”方沐二人都笑了起来。方怡笑道:“小乌龟大老爷,那是什么大老爷?”
三人低笑了一阵。方怡道:“喂,咱们怎么逃出宫去,你得给想个法子。”
韦小宝这些日子来到处受人奉承,但一回 到自己屋里,便感十分孤寂无聊,忽然有方沐两个年轻姑娘相陪,虽然每一刻都有给人撞见的危险,可实在不舍得她们就此离去,说道:“这可得慢慢想法子。你们身上有伤,只要踏出这房门一步,立时便给人拿了。”
方怡轻轻叹了口气,问道:“我们昨晚进宫来的同伴,不知有几人死了,几人给拿了?遭难的人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么?”韦小宝摇头道:“不知道。你既然关心,我可以给你去打听打听。”方怡低声道:“多谢你啦。”
韦小宝自从和她相逢以来,从示听她说话如此客气,心下略感诧异。
沐剑屏道:“尤其要问问,有一个姓刘的,可平安脱险了没有。”韦小宝问道:“姓刘的?刘什么名字?”沐剑屏道:“那是我们刘师哥。叫作刘一舟。他……他是我师姊的心上人,那可……那可……”突然嗤的一声笑,原来方怡在她肢窝中呵痒,不话她说下去。韦小宝“啊”的一声,道:“刘一舟,嗯~,这……这可不妙。”方怡情不自禁,忙问“怎么啦?”韦小宝道:“那不是一个身材高高,脸孔白白,大约二十几岁的漂亮年轻人?这人武功可着实了得,是不是?他自然并不知道刘一舟是何等样人,但想此人既是方怡的意中人,谅必是个漂亮的年轻人,既是她们师哥,说他武功很高也不会错。
果然沐剑屏道:“对了,对了,就是他。方师姊说,昨晚她受伤之时,见到刘师哥给三名侍卫打倒了,一名侍卫按住了他,多半是给擒住了。不知现今怎样?”
韦小宝叹道:“唉,这位刘师傅,原来是方姑娘的心上人……”不住摇头叹气。
方怡满脸忧色,问道:“桂大哥,那刘……刘师哥怎样了?”
韦小宝心想:“臭小娘,跟我说话时一直没好声气,提到了你刘师哥,却叫我桂大哥起来。我且吓她一吓。”又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可惜,可惜!”
方怡惊问:“怎么啦?他……他……他是受了伤,还是……还是死了?”
韦小宝哈哈大笑,说道:“什么刘一舟、刘两屁,老子从来没见过。他是死了活了,我怎么知道?你叫我三声‘好老公’,我就给你查查去。”
方怡先前见他摇头叹气,连称“可惜”,只道刘一舟定然凶多吉少,忽然听他这么说,心下大喜,啐道:“说话没半点正经,到底那一句话是真,那一句话是假?”
韦小宝道:“这个刘一舟倘若落在我手里,哼哼,我先绑住了他,狠狠拷打他一顿,打得他屁股变成四爿,问他用什么花言巧语,骗取了我老婆的芳心。然后我提起刀子,一刀砍将下去,这么擦的一声……”沐剑屏道:“你杀了他?”韦小宝道:“不是!我割了他的卵蛋,叫他变成个太监。”沐剑屏不懂他说些什么。方怡却是明白的,满脸飞红,骂道:“小滑头,就爱胡说八道!”韦小宝道:“你那刘师哥多半已给擒住了,要不要他做太监,我桂公公说出话来,倒有不少人肯听。方姑娘,你求我不求?”
方怡脸上又是一阵红晕,嗫嚅不语。沐剑屏蔽道:“桂大哥,你肯帮人,用不到人家开言相求,那才是侠义英雄。”韦小宝摇手道:“不对,不对!我就最爱听人家求我。越是‘好老公、亲老公’的叫得亲热,我给人家办起来来越有精神。”
方怡迟疑半晌,道:“桂大哥,好大哥,我求你啦。”韦小宝板起了脸,道:“要叫老公!”沐剑屏道:“你这话不对了。我师姊将来是要嫁刘师哥的,刘师哥才是她老公,她怎么肯叫你老公?”韦小宝道:“不行,她嫁刘一舟,老子要喝醋,大大的喝醋。”沐剑屏道:“刘师哥人是很好的。”
韦小宝道:“他越好,我越喝醋,越喝越多。啊哟,酸死了,酸死了!喝得醋太多,哈哈,哈哈!”大笑声中,捧了那个包裹,走出屋去,反锁了屋门,带了四名随从太监,骑马去西长安街吴应熊在北京的寓所。
他在马背之上,不住右手虚击,呼叫:“梆梆梆,梆梆梆!”从随从都不明其意,又怎想得到,桂公公这次是奉圣旨去发财,自然要将云南竹杠“梆梆梆”的敲得直响。
吴应熊听说钦使到来,忙出来磕头迎接,将韦小宝接进大厅。
韦小宝道:“皇上吩咐我,拿点东西来给你瞧瞧。小王爷,你胆子大不大?”吴应熊道:“卑职的胆子是最小的,受不起惊吓。”韦小宝一怔,笑道:“你受不起惊吓?干起事来,可大胆的很哪!”吴应熊道:“公公的意思,卑职不大明白,还请明示。”昨晚在康亲王府中,他自称“在下”,今日韦小宝用奉旨而来,眼见他趾高气扬,隐隐觉得势头不好,连声自称“卑职”。韦小宝道:“昨晚你一共派了多少刺客进宫去?皇上叫我来问问。”
昨晚宫里闹刺客,吴应熊已听到了些消息,突然听得韦小宝这么问,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双膝跪倒,向着天进连连磕头,说道:“皇上待微臣父子恩重如山,微臣父子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皇上的恩典。几天臣吴三桂、吴应熊父子甘为皇上效死,决无贰心。”
韦小宝笑道:“起来,起来,慢慢磕头不迟。小王爷,我给你瞧些物事。”说着解开包袱,摊在桌上。
吴应熊站起身来,看到包袱中的兵器衣服,不由得双手发抖,颤声道:“这……这……这……”拿起那张口供,见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刺客是奉了平西王吴三桂差遣,入宫行刺,决意杀死清迁皇帝,立吴三桂为主云云。饶是吴应熊机变多智,却也不禁吓得魂不附体,双膝一软,又即跪倒,这一次是跪在韦小宝面前,说道:“桂……公……公……公,这……这决不是真的,微臣父子受了奸人……陷害,万望公公奏明圣上,奏……奏明……”
韦小宝道:“这些兵器,都是反贼携入宫中的,图谋不轨,大逆不道。兵器上却都刻了贵府的招牌老字号。”吴应熊道:“微臣父子仇家甚多,必是仇家的奸计。”韦小宝沉吟道:“你这话,本来也有三分道理,就不知皇上信不信。”吴应熊道:“公公大恩大德,给卑职父子分剖明白。卑职父子的身家性命,都出于公公所赐。
韦小宝道:“小王爷,你且起来。你昨晚已先送了我一份礼,倒象早料到有这件事似的,嘿嘿,嘿嘿。”吴应熊本待站起,听他这句话说得重了,忙又跪倒,说道:“只要公公向皇上给卑职父子剖白几句,皇上圣明,必定信公公的说话。”
韦小宝道:“这件事早闹了开来啦,索额图索大人,侍卫头儿多隆多大人,都已见过皇上,回禀了刺客的供状。你知道啦,这等造反的大事,谁有天大的胆子,敢按了下来?给你在皇上面前剖白几句,也不是不可以。我还想到了一个妙计虽不是十拿九稳,却多半可以洗脱你父子的罪名,只不过太也费事罢了。”吴应熊大喜道:“全仗公公搭救。”
韦小宝道:“请起来好说话。”吴应熊站起身来,连连请安。
韦小宝道:“这些刺客当真不是你派去的?”吴应熊道:“决计不是!卑职怎能做这等十恶不赦、罪该万死之事?”韦小宝道:“好,我交了你这个朋友,就信了你这次。倘若刺客是你派去的,日后查了出来,那可坑死了我,我非陪着你给满门抄斩不可。”
吴应熊道:“公公万安,放一百个心,决无此事。”
韦小宝道:“那么依你看,这些反贼是谁派去的?”吴应熊沉吟道:“微臣父子仇家甚多,一时之间,实在难以确定。”韦小宝道:“你要我在皇上面前剖白,总得找个仇家出来认头,皇上才能信啊。”吴应熊道:“是,是!家严为大清打天下,剿灭的叛逆着实不少,这些叛逆的余党,都是十分痛恨家严的。好比李闯的余逆啦,前明唐王、桂王的余党啦,云南沐家的余党啦,他们心中怀恨,什么作乱犯上的事都做得出来。”
韦小宝点头道:“什么李闯余逆啦,云南沐家的余党啦,这些人武功家数是怎样的?你教我几招,我去演给皇上看,说道昨晚我亲眼见到,刺客使的是这种招数,货真价实,决计错不了。”吴应熊大喜,忙道:“公公此计大妙。卑职于武功一道,所懂的实在有限,要去问一问手下人。公公,你请坐一会儿,卑职立刻就来。”说着请了个安,匆匆入内。
过得片刻,他带了一人进来,正是手下随从的首领杨溢之,昨晚韦小宝曾帮他赢过七百两银子的。杨溢之上前向韦小宝请安,脸上深有忧色,吴应熊自然已对他说了原因。
韦小宝道:“杨大哥,你不用担心,昨晚你在康亲王府里练武,大出风头,不少文武大臣都是样眼所见,决不能说你入宫行刺。我也可以给你作证。”杨溢之道:“是,是!多谢公公。就只怕奸人陷害,反说世子带我们去康王府中,好叫众位大臣作个证见,暗中却另行差人,做那大逆不道之事。”韦小宝点头道:“这话倒也不可不防。”杨溢之道:“世子说道,公公肯主持公道,在皇上跟前替我们剖白,真是我们的大恩人。平西王仇家极多,各人的武功家数甚杂,只有沐王府武功自成一家,很容易认得出来。”
韦小宝道:“嗯,可惜一时找不到沐王府的人,否则就可让他演他几个招式来瞧瞧。”杨溢之道:“沐家拳、沐家剑在云南流传已久,小人倒也记得一些,我演几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