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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大师之后再无大师:陈寅恪与傅斯年-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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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世,享年70岁。


第12节:槎浮海外(1)


  关于陈宝箴之死因,坊间流传多种版本,按其子陈三立编《巡抚先府君行状》言,乃以“微疾”卒,正史多采用此说。另有一说称为慈禧老佛爷赐死。如近人宗九奇在《陈宝箴之死的真相》一文中云,近人戴明震先父远传翁(字普之)《文录》手稿记载:“光绪二十六年(庚子)六月二十六日,先严千总公(名闳炯)率兵弁从巡抚松寿驰往西山‘崝庐’宣太后密旨,赐陈宝箴自尽。宝箴北面匍匐受诏,即自缢。巡抚令取其喉骨,奏报太后。”【33】此文刊出后,著述此类题材者多有引用,并添油加醋予以铺排,遂使“赐死”之说流传于世。据史家王子舟考证,宗氏所引记载的真实性有待确证,但陈宝箴去世后,陈三立常往来于南昌、南京之间,春秋总回西山扫墓,每有诗篇,皆烦冤茹憾,呼天泣血,父墓成其歌哭之地。以此“推诸迹象,赐死之说似不谬”。【34】

  陈宝箴有子女各二人,长子陈三立,即陈寅恪生父,次子陈三畏,早卒。

  槎浮海外

  陈宝箴诏受湖南巡抚时,6岁的陈寅恪随父母、祖父母寓长沙巡抚衙内。陈三立前夫人罗氏生长子衡恪后不幸病逝,继室夫人俞氏生子隆恪、寅恪、方恪、登恪,女康晦、新午、怵余。寅恪出生时,祖母黄夫人以其在寅年,取名寅恪,恪字为兄弟间排行用字。寅恪在家族中排行第六,故晚侄辈又称其为“六叔”。

  陈寅恪大约五六岁即进入家塾蒙馆就读,延聘之塾师已不可考,所学除四书五经之类,另有算学、地理等现代知识。陈宝箴神秘死去那一年,三立携家迁居金陵,除家塾外,还在家中创办了一个现代化的思益学堂,延师教读,时11岁的陈寅恪进入思益学堂接受教育。据陈衡恪女儿陈小从云:“自祖父挈家寄寓金陵,延聘西席外,在家里又办了一所学堂。四书五经外还开有数学、英文、音乐、绘画等课程,以及文体设备。这所学堂除了方便自己家中子弟外,亲戚朋友家子弟也附学(如茅以升、茅以南兄弟等)。六叔和几位叔叔都是在这种环境下,打下他们对国学的基础。另外,还具备良好的读书条件:祖父藏书很丰富,六叔在他十几岁以及后来自日本回国期间,他终日埋头于浩如烟海的古籍以及佛书,等等,无不浏览。”【35】又说:“我父和六叔在出国前那段启蒙教育都是延师在家教读,先后所延聘教师有王伯沆(名瀣)、柳翼谋、萧稚泉等。萧兼为画家,曾教过三位姑母学画。当教师初到时,祖父常和他们约:第一,不打学生,第二,不背书。这和当时一般教师规范大不相同。所以父亲和几位叔叔都是在这种轻松活泼比较自由的气氛中,度过了他们的蒙馆生涯。”【36】陈小从所说的柳翼谋即后来在学界赫赫有名的国学大师柳诒徵,校长则是一代名儒陶逊(宾南),另有湘潭周大烈等宿儒为教席。学生除以上所列,另有俞氏舅家子弟、周馥之孙周叔? 
  ,杭州朱子涵之子朱伯房,常熟宗白华等。其时学生们梳辫发,穿制服,一派新式模样。两江总督张之洞驻金陵时,对陈三立创办学堂深表赞许。继张氏之后出任两江总督的端方,慕其名声,曾亲到学堂视察,见学生们列队敬礼,神清气爽,模样俊秀可爱,欣喜之下每人特赠文房四宝一份予以嘉奖。

  正是这种家学渊源与私门授业,使少年陈寅恪自幼熟习国学典籍,而新式学堂所传授之地理、算学、英文、音乐、图画等现代知识,又博其思想,增其见识,拓其视野,为日后放洋游学,接受东西洋现代文明洗礼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据陈寅恪晚年在“文革”中于中山大学第七次交代底稿说:“小时在家塾读书,又从学于友人留日者学日文。”【37】自陈小从的回忆与陈氏本人的“交代”看,作为进士出身的文化名宿、同光体诗派的代表人物陈三立,对子女教育是经过深思熟虑和作了现代科学规划的,宋代通儒张载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在陈三立的心中占据重要位置,而为中国传统文化延续血脉,则是这位进士出身的吏部主事骨血里流淌不息的因子。在创办学堂的同时,陈三立已经萌发了送子赴日与欧美留学深造的构想。究其内情,陈寅恪在长大成人直至晚年,偶尔对相熟者提及,知之者甚少,而能对义宁陈氏一门文化渊源详加分析者更是凤毛麟角,只有梁启超、吴宓、俞大维、傅斯年等少数几人体会出个中况味。1945年,吴宓在撰写《读散原精舍诗笔记》时,曾言道:

第13节:槎浮海外(2)


  先生一家三世,宓夙敬佩,尊之为中国近世之模范人家。盖右铭公受知于曾文正公,右铭公之家世经历,亦略同曾文正。为维新事业之前导及中心人物,而又湛深中国礼教,德行具有根本;故谋国施政,忠而不私,知通知变而不夸诬矜躁,为晚清大吏中之麟凤。先生父子,秉清纯之门风,学问识解,惟取其上,而无锦衣纨绔之习,所谓“文化之贵族”,非富贵人之骄奢荒淫。降及衡恪、寅恪一辈,犹然如此。诚所谓君子之泽也。先生少为“四公子”之一,佐父首行维新改革于湘中,坐是黜废禁锢,而名益显,望益高。所与交游唱和者,广而众。又皆一世之名士学人高才硕彦。故义宁陈氏一门,实握世运之枢轴,含时代之消息,而为中国文化与学术德教所托命者也。寅恪自谓少未勤读,盖实成于家学,渊孕有自。而寅恪之能有如斯造诣,其故略如宓以上所言,非偶然者也。【38】

  吴氏之说大体不差,陈寅恪正是怀揣中国文化学术德教之托命,放洋游学,开始了他寻求救世之道的漫长途程。

  光绪二十八年(1902)春,留日风潮兴起,13岁的陈寅恪随长兄衡恪离金陵赴上海,以自费留学生的身份踏上了驶往日本的轮船。行前在上海旅馆偶遇英国传教士李提摩太(Timothy Richard)。此人本一介传教之士,无职无权,但却属中国老百姓常说的“能人”一类。其人除了脑子灵活,善于投机钻营,肚子里也确实有点干货。凭着他的识见和钻营机巧,在清末政坛上纵横捭阖,左右逢源。戊戌变法之年,几乎成了光绪皇帝的顾问,其译著《泰西新史揽要》一度风行中国,传诵一时,为知识界所广泛瞩目。李提摩太汉语甚好,见衡恪、寅恪兄弟欲赴东洋留学,遂用汉语与之交谈,并谓:“君等世家子弟,能东游,甚善。”【39】

  轮船鸣响着汽笛离开上海吴淞码头,大海苍茫,碧水蓝天,如此浩瀚壮阔的场景,是陈家兄弟生平第一次遭遇。为此,陈衡恪写下了“生平海波未寓目,乍疑一片水苍玉”【40】的壮丽诗句。身材瘦小、童气未脱的陈寅恪,从此开始了长达十余年的海外游学生涯。

  陈家兄弟踏上日本国土,入东京弘文学院就读。该校是明治三十五年(1902)四月,由嘉纳治五郎为中国留学生开办的私立补习学校,受日本文部省委托,专门接受中国留学生预备教育,主要讲授日语及普通科,如教育、心理、伦理、教授法、管理法等,修业年限由半年至三年不等,主要看学生各自的条件和造化。与陈家兄弟由上海同船赴日的留学生120余人(南按:时已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约300人左右),另有40人赴欧洲留学。在东京码头下船后,进入弘文学院就读的人数共56名,其中寄宿生22名。在这22名学生中,就有比陈寅恪年长9岁,虚岁22的绍兴小个子周豫才。这一年,鲁迅于南京水师学堂附设的矿路学堂毕业,和其他几位同学将被派往日本留学。3月24日,在矿路学堂总办俞明震的亲自带领下,鲁迅等人乘日轮大贞丸由南京出发去日本。俞明震是个新派人物,鲁迅求学时对他的印象不坏,后来在《朝花夕拾?琐记》中对他有过这样一段描述:“但第二年的总办是一个新党,他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大抵看着《时务报》,考汉文也自己出题目,和教员出的很不同。有一次是《华盛顿论》,汉文教员反而惴惴地来问我们道:‘华盛顿是什么东西呀?……’”【41】这个新派的总办俞明震就是陈寅恪的舅父。 

  其时,陈寅恪与长兄陈衡恪作为自费留学生,于上海码头登上大贞丸,并在其舅父俞明震的护送下,与鲁迅等学生结伴同行。陈衡恪也是矿路学堂的学生,与鲁迅同学且交情甚好。到达日本进入弘文学院后,陈衡恪与鲁迅同住一舍,朝夕相处,过从甚密。陈家兄弟没有想到这个默不做声、嘴巴上刚刚露出毛茸茸黑须的绍兴“土老儿”(蒋梦麟语),会在后来以鲁迅的笔名一举成名,并把手中的笔当成投枪和匕首,终于成了“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代表全民族的大多数,向着敌人冲锋陷阵的最正确、最坚决、最忠实、最热忱的空前的民族英雄”(毛泽东语)。不过日后的陈寅恪很少向外人道及与鲁迅的这段因缘际会。据他自己晚年透露,因为鲁迅的名气越来越大,最后以“民族魂”的大旗覆棺盖椁,继尔成为“先知先觉”和“全知全觉”的圣人,他怕言及此事,被国人误认为自己像鲁迅所指斥的“无聊之徒,谬托知己”,“既以自炫,又以卖钱,连死尸也成了他们的沽名获利的工具。”【42】因而,陈氏一生留下的诗文与回忆文章,几乎看不到他与鲁迅的交往经历,倒是在鲁迅的日记中可看到“赠陈寅恪《域外小说》第一、第二集,《炭画》各一册,齐寿山《炭画》一册”等记载。【43】这是陈寅恪的洞察事理与自尊之处。


第14节:槎浮海外(3)


  光绪三十年(1904)夏,陈寅恪假期回国返南京。据当代史家王子舟说,陈氏归国之原因可能出于在日费用见绌,因为当时留日者多富家子弟,有些日人借机刮其钱财。【44】留日学生进书店,图书加价;进商店,货品加价,乃至“房东揩他们的油,扒手、小偷虎视眈眈;下女替代买东西要一成半的小费;野妓打扮成女学生,以妖眼来诱惑,得病即为医生之饵”等卑鄙行径司空见惯,【45】中国学生深受盘剥欺骗之苦。当然,陈寅恪归国可能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争取官费的资助。因为归国未久,就与其五哥陈隆恪同时考取了官费留日生,并于这年晚秋再度赴日,同行者有李四光、林伯渠等人。陈三立有《十月二十七日江南派送日本留学生百二十人登海舶,隆寅两儿附焉,遂至吴淞而别。其时派送泰西留学生四十人,亦联舟并发,怅然有作》诗,第二首云:“游队分明杂两儿,扶桑初日照临之。送行余亦自涯返,海水浇胸吐与谁。”【46】此次赴日,寅恪重返东京弘文学院,其兄初入庆应大学,后转入东京帝大财商系就读。

  陈寅恪二次赴日,正值日俄因争夺中国东北利益而大打出手之时。日本侵占中国的旅顺、大连、营口等地,而苟延残喘的清政府只能作为“局外中立者”,划辽河以东地区为两国交战地,辽河以西为中立区,眼睁睁地看着成群的狼熊在中国土地上疯狂撕咬嗷叫而束手无策。这一狼一熊撕咬的结果是:俄国熊伤势严重,渐感体力不支,不得不放弃在中国东北部分特权,拱手送给日本狼,并割库页岛南半以和,日本狼借此获得满洲南部特权。至此,世界各国的狼虫虎豹在中国的势力范围基本划定:德国占据山东半岛;法国拥有两广、云南、四川;俄国占据北满;日本获得南满、福建,并获得在东三省扩大通商、营建铁路、经营租界等项特权;英国以长江流域、云南、西藏为势力范围;美国的胃口更大,推行所谓的“门户开放”政策,要求全中国的门户全部无条件地向强大无敌的美利坚合众国开放。

  光绪三十一年(1905)寒假,陈寅恪因患脚气病回国调养。至此,为期近四年的日本留学生活彻底画上了句号。病好后的陈寅恪没有再赴日继续深造,其缘由固然复杂,但在后世研究者看来不外乎有如下几个方面。

  日本于日俄战争得手后,开始以世界列强的身份雄视东方,对中国人更是骄横跋扈,极尽丑化蔑视之能事,留日学生被蔑为“支那人”、“猪尾奴”、“清国奴”。鲁迅在《藤野先生》中已描述过仙台学医时那种泣血锥心的人生感受。【47】向来不善言辞的陈寅恪也曾多次表示过“对日本人印象不佳”。【48】面对日本举国上下毕现的种种骄狂之态与轻妄之举,不只有藤野先生那样“小而言之,是为中国”,“大而言之,是为学术”的教授为中国留学生鸣不平,当时日本有识之士也曾表示了他们的愤慨与忧虑。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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