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春风-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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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少年一个十六七岁,容貌俊美得宛如女子,一身暗红色杭绸直裰,黑发上缀着两颗指肚大小的南珠,他手里把玩着一柄金如意,斜睨着坐在一旁正在饮茶的少年,问道:“你把庄渊的事捅出去了?”
那少年顶多十四五岁年纪,穿着湖蓝色水波纹直裰,满头青丝用白玉发簪束起,柔和的灯光下,是一张俊美无俦的容颜,精致的面庞如同上好的美玉雕琢而成。
他的目光漠然地在那几个女子脸上扫过,明明是淡淡的一瞥,却让人升起一股寒意,刚刚还莺声燕语的雅室内,眨眼间便落针可闻,只有烤炉上没有烤完的牛肉,还在滋滋作响。
香风散去,姑娘们全都识趣地退了出去,雅室里只有他们两人。
穿红衣的少年佯怒道:“你小子不解风|情也就罢了,还要连累我。”
“你不是想知道我把庄渊的事捅给谁了吗?有她们在难免会传扬出去。”
红衣少年哈哈大笑:“看她们谁敢,老子割了她的舌头。”
如果这里还有一个人,一定会诧异这样粗鲁狠戾的话是出自这样一位美貌雍容的少年之口。
穿湖蓝直裰的少年却见怪不怪,冷笑道:“等你割掉她的舌头时,这消息早就传出去了。”
红衣少年有些讪讪,连忙催促道:“好了好了,你最谨慎了,快点告诉我,你把这件事捅给谁了?”
“无可奉告。”那少年说完,便仰面躺下,看向天窗外那一方夜空,眼前又浮现出那漫天烟花的奇美景致,他的唇角勾起,溢出一弯笑意。
看在红衣少年眼里,早已气得不成,他拿起手里的金如意,朝着躺在那里的人扔了过去,喊道:“秦玉章,你丫的又耍我!”
秦珏看都没有看他,随手接住那柄金如意,嫌弃地道:“这东西也就配赏给粉头,还给你!”
说着,随手掷出,正打在红衣少年的肩膀上。少年吃痛,像孩子似的滚过来,欺身上前,朝着秦珏便是一拳。
秦珏侧身避开,坐起身来,道:“沈砚,别闹了,说正经的,我不想下场。”
被称做沈砚的红衣少年这才停了手,发出一声怪叫,又道:“你不想下场?你让京城的围观群众情何以堪?”
他凑过来坐在秦珏身边,道:“你十四岁便中了举人,直到现在还被津津乐道,整个京城都在拭目以待,想看看你是不是应该改名叫秦仲永。你就不想中个进士给他们看看?”
秦珏眉梢轻挑,懒洋洋地道:“他们想让我中举人,我已经给他们考了举人回来,总不能事事都依着他们,等到霍英起复,我就走了。”
“你走?你要去哪儿,我和你一起去,这个破京城,老子早就待腻了,你说去哪儿我都跟着,若是银子不够,我在聚宝银号还有十万两私房钱,足够咱们花上几年。”
沈砚说着,已经跃跃欲试。
秦珏不由失笑,道:“我想弄条船去东海。”
如同被泼了一头冷水,沈砚惊得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秦珏的鼻子,道:“你你你,你可真是胆大包天,你丫的想做海盗,奶/奶/的,我怎么就没有想到,那肯定好玩极了。”
秦珏看他一眼,重又躺了下去,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窗外的夜空。
沈砚却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他自顾自地滔滔不绝:“张司泰任福建指挥使司,那最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到时送他几箱金子,让他睁只眼闭只眼便是。倒是福建总兵杨凯是个硬渣子,荤素不进,不过他若是真的不买帐,就在兵部那边想个法子,给他点颜色看看。”
秦珏见他说得起劲,闲闲问道:“宁王也在福建,你怎么把他给忘了?”
“宁王?赵栎?那个窝囊废,有什么好顾忌的,到时咱们先到他的王府里放上一把火,把他吓个屁滚尿流再说。”沈砚说着,眼前浮现出赵枥那张苍白虚胖的脸,忍不住哈哈大笑。
秦珏斜他一眼,一盆冷水泼了过去:“能让王朝明为他所用,这样的人会是窝囊废?你啊,从来不会用脑子。”
沈砚怔了怔,抓抓一丝不乱的头发,道:“王朝明?王朝明是谁?六部的?还是大理司监察院的?我怎么不记得这个人?”
秦珏懒得再理他,拿起一柄折扇遮住了脸。
沈砚呆怔片刻,伸手抢过秦珏脸上的扇子,却见秦珏已经睡熟了。
他气得把扇子远远扔出去,恨恨道:“你小子又煳弄我,你还没告诉我,把庄渊的事到底捅给谁了。”
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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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转玉盘
罗锦言重新回到灯楼前面,她还没有站定,就见韩靖欣喜若狂地跑了过来:“惜惜,你没让人拐走?哎呀,我就说嘛,这天子脚下怎么会有拍花拐小孩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表哥都快要给急死了。”
韩靖一股脑地说个不停,看来是真的着急了,不过,不是你说有拍花的吗?
罗锦言微笑:“我。。。。。。没。。。。。。事,劳。。。。。。烦。。。。。。韩。。。。。。表。。。。。。哥。。。。。。了。”
正在这时,方金牛和腾不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小姐,您没事吧?”
二人急急问道。
罗锦言正要说话,韩靖已是吓了一跳,他指着二人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我和你们说,今天是上元节,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人全都出动了,你们别想为非作歹。”
“我。。。。。。没。。。。。。事。”罗锦言道。
两人看都没看韩靖,对罗锦言抱抱拳,转身退至几丈以外,混迹在人群之中。
韩靖这才明白过来,他指着那两人消失的背影,问罗锦言:“你认识他们?”
“认。。。。。。识。。。。。。的。”罗锦言回答。
韩靖松了口气,却又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打了个激凌。
那两人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对惜惜甚是尊敬,但却没有仆从的唯唯诺诺,看这样子,倒像是她的保镖。
保镖啊!
难道这两个人一直暗中跟着?
难道惜惜身边不是只有一个讨厌的小丫头?
那自己让小厮当街雇了几个泼皮的事,他们会不会看到了?
不过,就算他们没有看到,他“奋不顾身”英雄救美的一幕也够可笑的。
他偷眼看向罗锦言,见她面色恬静,看不出喜怒。这个年龄的小姑娘不是应该把什么都放在脸上吗?她却看似对什么都是漠不关心,可仔细再看,又像是一切了然于胸。
以前听人说过,皇帝选秀的时候,会让人趁着秀女们没有防备的时候,忽然放只猫出来,但凡是吓得尖叫惊唿或簌簌发抖的女子都会被淘汰出去,只留下那些沉稳娴静,大方得体的。
所谓沉稳娴静大方得体,是不是就是惜惜这样?
他真是差点走眼了,惜惜真是个宝贝,给皇帝当妃子都行。
只是自己这脸丢得也太大了,想来他上窜下跳的时候,惜惜和她的保镖们正在心里笑话他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就来了怒气。
她一个小孩子,还敢笑话他?
不行,一定要给她改过来。
她是要做韩家媳妇的,就算你真是只金凤凰也得给我把翅膀收起来。
他挺直腰板,拉下脸正要教训几句,却听罗锦言幽幽地说道:“表。。。。。。哥。。。。。。买。。。。。。的。。。。。。杏。。。。。。仁。。。。。。露。。。。。。呢?”
杏仁露?怎么还是杏仁露?
刚才他倒是买了一碗茶水,可是急着找她,连茶带碗全都扔了,这会儿到哪里给她去买杏仁露啊。
“你想喝杏仁露,那明天到我家里,我让家里厨娘煮给你喝,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哦,原。。。。。。来。。。。。。。不。。。。。。买。。。。。。啊。”
韩靖一时语塞,这话说的,倒像是他舍不得掏钱一样,不就是杏仁露吗?能值几个钱,就是请她到酒楼里大吃一通,他都不会皱下眉头。
对啊,酒楼!
今天是上元节,附近的酒楼都是通宵营业。
她有保镖又如何,他带着她在酒楼里共渡一夜,这两个保镖还能回去把罗绍叫来不成?
罗绍就算来了,也要顾及颜面,只会装聋作哑把女儿领回去。
到时他再让人到罗家提亲,给足罗绍面子。因为有了前面的事,姿态也能摆得高高的,聘金随便给一点也就行了。罗绍是进士又如何,有官身又如何,他现在也是有名无职,女儿与男子共渡一夜,韩家若是不想娶了,他罗绍到哪儿去给失贞的女儿找门这么好的亲事?
“前面有座四海楼,那里肯定会有杏仁露,表哥带你去那里喝杏仁露。”
罗锦言摇头:“四。。。。。。海。。。。。。楼?名。。。。。。字。。。。。。不。。。。。。好。。。。。。听。”
她顿了顿,又道:“换。。。。。。一。。。。。。家。”
名字不好听就要换?真是小孩子。
不过还是依着她吧,免得她死活不肯去,自己还要另想法子。
“那就去望月楼吧,上元节到望月楼赏月,最是风雅,这名字总好听吧?”他问道,是啊,怎么刚才把望月楼忘了,每年的上元节,望月楼里总能传出几段风|流韵事。
“望。。。。。。月。。。。。。楼?好。。。。。。啊。”罗锦言满脸都是笑意,好像对这个提议满意极了。
韩靖忍不住得意起来,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这么轻而易举就上钩,任凭你带多少保镖都没有用,他们总不能闯进包间里吧,还不是要老老实实当看门狗。
望月楼就在灯市大街上,灯火辉煌,丝竹声声,煳着高丽纸的临街窗子,被千万只彩灯照得透明,站在大街上就能看到里面水袖翩跹,轻歌曼舞。
也有窗子是敞开的,文人雅士依窗而坐,赏月饮酒,逍遥自得。
韩靖带着罗锦言便往里面走,刚刚登上台阶,就被店伙计拦了下来:“两位,今儿个来晚了,里面客满,您改日再来吧。”
改日?不是上元节中秋节,来你这望月楼干嘛?
韩靖不悦,道:“怎么就客满了,你们想借机抬价是吧。”
店伙计也不高兴起来,道:“您这话是怎么说,咱们这里是同一个菜单子、同一个酒单子,怎么就像您说的借机抬价了?”
韩靖正要再说话,就见一个俊俏后生走了过来,在他旁边还有个丫鬟打扮的少女。
韩靖先是看着这少女有些眼熟,仔细一看,这不就是自己设计撞倒的那个小丫鬟吗?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正在哭哭啼啼找小姐吗?找不到就会跑回家去告诉老爷?
“小姐,您可算来了,抱月楼里只有河蟹,老爷特意让常贵到状元楼买来海螃蟹,这会儿已经出锅了。您晚来一会儿,螃蟹就凉了。”小丫头伶牙俐齿的,说话就像炒豆子。
罗锦言笑得甜甜的,道:“凉。。。。。。了。。。。。。也。。。。。。好。。。。。。吃。”
小丫头便朝着她身后喊道:“方四哥腾五哥,你们两个磨蹭个啥,有肉吃有酒喝还不快点!”
方金牛和腾不破笑着跑过来,几个人说说笑笑,没人注意韩靖已经傻在那里。
好在远山受了罗绍嘱咐,对韩靖抱拳行礼,道:“这位是韩家少爷吧,相请不如偶遇,今天我家老爷在望月楼摆了家宴,您也来喝几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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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君不悟
韩靖觉得自己一定是撞邪了,否则怎会这样呢?
他来望月楼,分明是拐带小姑娘的,怎么就变成来和小姑娘的爹爹一起喝酒了?
那个叫远山的小厮盛情难却,他只好跟着进来,给罗绍请了安,没有留下用饭,讪讪地走了。
见他走了,夏至皱皱鼻子,对罗锦言道:“我没告诉老爷。”
罗锦言点点头,这些都是小事,没有必要惹父亲生气,再说她也没有吃亏。
但方金牛和腾不破的表现不尽人意,待到回去以后,要问问他们了。
次日便收到陈镇的来信,他和妻子会在二月二之前到达京城。
可能是家里有些冷清,罗绍很高兴,亲自拿了书信告诉女儿。
罗锦言便屏退了身边服侍的,罗绍奇道:“惜惜,你可是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