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春风-第3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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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锦言的眼睛亮了起来:“火炮怎会一夜之间都被毁了,谁干的?”
秦珏哈哈大笑:“张长春的手笔,这次要给他记一功,对了,你给他留意一下,看看有哪家的姑娘合适,给他说门亲事。”
罗锦言知道张长春的事,当年他落草为寇,老婆担惊受怕,小产死了,他觉得对不起亡妻,一直没有续弦。
她问秦珏什么时候回京城,秦珏道:“我来的时候,是准备找你问问清楚,就去保定的,恰好涿州出了一个案子,知县的小舅子是个秀才,与良家女有私,还闹出人命,那女子的兄长也是有功名的,我就是挑出这个案子,才正大光明出京的。”
涿州离保定府只有一日路程。
第七七七章 忍泪吟
那夜,秦珏几乎整夜都在辗转反侧,后来他不想影响到怀孕的妻子,独自到院子里坐着,看着漫天星斗,毫无睡意。
次日,罗锦言一大早就去了她给叶氏准备的小院子。这所院子与她住的地方只隔着一条夹道,罗家三房人口简单,这个院子还是当年罗绍迎娶李氏时,给李氏的娘家人住过的地方,虽然只有三间屋子,但院子外面有棵香樟树,院子里种了美人蕉,此时还没有开花,但是叶子肥绿如碧,让人赏心悦目。
罗家老宅里的陈设大多有些年头,款式用料也比不上京城里的,好在罗锦言从京城过来时,她平素喜欢的摆设字画全都带着,秦家已经没有人知道叶氏的喜好,罗锦言按照自己的想像,从自己屋里选了几件名贵却又低调的摆设,给叶氏布置屋子。
可惜她从京城带来的玉壶白已经没有了,好在还有个人缘好得没话说的罗建昌。罗建昌用了三天时间,在昌平淘换到十几坛自家酿的桂花酒。
这些事情秦珏并不知道,待到用过午膳,他对罗锦言说:“我想我还是去趟保定吧,如果我娘想见我,那自是最好不过了,如果她不见我,我就到涿州办差。”
罗锦言还是第一次看到秦珏如此惴惴不安,她心里酸楚,勉强笑道:“你不如多等一日,若是林丛还是没有消息送回来,你再去涿州也不迟啊。”
秦珏没有说话,下午时抱着三月去林子里,父子二人在树屋里枯坐了整个下午。
好在傍晚的时候,跟着豫哥儿去保定府的一名护卫回来了:“大奶奶,大少爷已经启程回昌平了,是三天前动身的,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半路上。”
罗锦言又惊又喜,连忙追问:“只有大少爷吗?还有没有别人同行?”
那护卫便道:“有位同住在客栈里的太太,也一起来了。”
罗锦言的心砰砰砰地狂跳了几下,她让护卫去休息,自己则要去林子里找秦珏,那片林子在半山坡上,夏至哪里肯让她去,自己带了两个小丫鬟,向秦珏报告喜讯。
听说叶氏跟着豫哥儿一起回来了,秦珏抱了三月就往回跑,夏至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小声嘀咕:“您要跑回去,也要把三月放下啊。”
接下来的几天,罗锦言都在让秦珏回忆叶氏的事情。
“婆婆喜欢吃什么菜?有没有忌口的?”
秦珏摇头:“我连她爱喝酒都是听你说的。”
叶氏离开时还是十八、九岁的年轻少妇,如今已是历尽沧桑的中年妇人,心态和喜好想来也已经改变了。
最吃惊的还是赵明华,她压低声音说道:“叶夫人还在人世?天啊,世子爷如果知道了,说不定会哭出来。”
罗锦言点点头:“是啊,我婆婆要来了。。。。。。”
她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有婆婆。
除了赵明华,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叶氏的身份,罗建昌只知道是有一位很尊贵的女眷要来了,别的一概不知道。
不过,罗锦言还是和元姐儿深谈了一次。
“过两天会有一位夫人来庄子里小住,你要叫人,夫人和你说话,你也要回答,记住了吗?”
元姐儿眨着清亮如水的眼睛:“我为什么要和她说话?”
“因为那是你的长辈,你是家里的大姑娘,如果你到时不肯说话,娘就让小妹妹做大姑娘,你做三姑娘。”
秦家还有一个二姑娘霞姐儿,所以如果她不做大姑娘,就只能做三姑娘了。
元姐儿歪着脑袋想了想,终于点点头。
罗锦言松了口气。
她把这件事告诉秦珏,秦珏哈哈大笑,道:“说不定我娘看到元姐儿不说话,还会心疼呢。”
比起小时候,元姐儿已经改变了很多,至少爹娘和她说话时,她是能选择性回答的,但是外人就不一定了,秦大姑娘惜言如金,是九芝胡同出名的。
秦珏是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罗锦言却觉得一转眼就到了,她还没有教会三月叫祖母,日子就到了。
秦珏骑着马,罗锦言带着元姐儿和三月坐在马车上,一家人天还没亮就在官道上等着,直到晌午时分,终于看到几骑马绝尘而来。
虽然早就听前来报信的护卫说过,叶氏是骑马来的,可是看到端坐在马上,英姿飒爽的女子,罗锦言还是有些蒙圈。
叶氏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一身利落的男装更衬得她容貌丽,身姿如松,英气逼人。
这是她的婆婆?
是啊,叶氏就应该是这样的,那个甘冒奇险,毅然决然离开秦家的女子,就应该是这样的。
豫哥儿大声喊着爹爹,方金牛把他从马背上抱下来,他飞奔着扑到秦珏怀里,见爹爹像棵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里,没有抱他也没亲他,他便迅速转换方向,重又扑进罗锦言怀里。
罗锦言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亲,拽拽秦珏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傻站着了。
秦珏这才缓过劲来,对马背上的叶氏道:“夫人路途劳累,不如和内子到马车上坐吧。”
叶氏看看自己的一身男装,又看看千娇百媚的罗锦言,爽朗地笑了:“我这一身,还是骑马吧。”
罗锦言正想说没什么,秦珏却上前一步,走到叶氏的马前,道:“那我给夫人牵马。”
一股泪意涌来,罗锦言匆忙向叶氏福了福,便带着孩子们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而行,罗锦言从车窗里望出去,便看到那对同样缓缓而行的母子。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秦珏牵着母亲的马,慢慢地走着,就像小时候,母亲牵着他的手。
秦珏早已不记得母亲的模样,他唯一还能记起的,只是母亲的温暖与包容,母亲和他之间隔着二十多年的岁月,他一直都想去找母亲,可是今天真的母子相见,他却不知要说什么了。
“娘,我陪爹爹一起牵马,好不好?”豫哥儿抬头问道,他这时才发现娘的眼睛红红的。
“不要,让你爹自己牵马,我们不要打扰他们。”罗锦言拍拍儿子的头。
第七七八章 一浮萍
“娘,爹爹为什么要给那个人牵马?”元姐儿忽然问道。
他们的爹爹是一家之主,家里牵马的都是小厮,他们从未见过爹爹给别人牵马。
罗锦言神情肃然,她一只手抱着三月,另一只手把元姐儿拉到身边,却是对着三个孩子一起说道:“娘只说一遍,不要再说那个人,你们要对这位夫人叫叶祖母,记住了吗?”
这次是豫哥儿表示不明白:“为什么要向叶太太叫祖母啊?她又不老。”
“四祖母很老吗?还有二祖母和你们的外祖母,她们都很老吗?”罗锦言说道。
豫哥儿还要说话,元姐儿捅捅他:“别说了,你要变成三少爷了。”
她娘说过,如果她不叫人,那她就不是大姑娘,而是三姑娘。
哥哥不叫人,当然也就不是大少爷,而是家里的三少爷,排在小不点儿三月后面,多掉架。
总之,他们的娘很霸道,很不讲理,他们只能乖乖叫叶祖母。
豫哥儿抓抓头皮,问道:“爹爹好像不高兴了。”
连小小的豫哥儿也看出来了,这样的秦珏让罗锦言心痛不已,这种痛是由里到外的,她甚至能感受到指尖也在微微颤抖。
“爹爹不是不高兴,他和叶太太分别很多年了,他很难过。”罗锦言说道。
“我想家时都哭了,爹爹没有哭。”元姐儿说她想家的时候,是在外公家里的那一个月吧,罗锦言不知道她曾经哭过。
豫哥儿反驳:“你是女孩子,爹爹是男子汉,爹爹才不会哭的。”
“可是叶太太,不对,叶祖母也没哭啊,我还看到她笑呢。”元姐儿不明白了。
罗锦言叹了口气,元姐儿是个太过敏感的孩子。
她觉得必须要趁着这个机会教导元姐儿,她对元姐儿道:“你在外公家里的时候,是当着舅舅小姨哭的,还是当着丫鬟婆子哭呢?”
元姐儿很是不屑:“我才不会让他们看到呢。”
这就对了,张氏还夸奖元姐儿和三月懂事,两个孩子全都没有哭过。
“你是在被窝里哭的?”罗锦言笑着问她。
元姐儿有点不好意思了,把脸蛋埋进母亲的怀里:“上元节时我哭了。”
罗锦言亲亲她,这才说道:“这就对了,你现在是嫡长女,再过些年你出嫁后,就是娘现在在家里的地位,你要学着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想哭就哭,更不能试图用眼泪让人感觉到你的可怜,这不是大姑娘的做派,记住了吗?”
元姐儿似懂非懂,她想了想,这才点点头。
罗锦言摸摸她的小脸蛋,又看向车窗外的叶氏。
这样理智,这样骄傲,永远像一棵迎风而立的树,秦老太爷好眼光,给秦家娶了一位好宗妇。但是对于秦烨来说,一棵与他并肩而立的树,当然比不上依附他生存的菟丝花。
楚楚可怜的程茜如就是那朵菟丝花。
这就是明明有位贤惠高贵的妻子,男人却还迷恋那些摆不上台面的侍妾的原因吧。
罗锦言无限感慨,她要对秦珏再好一点儿,等到肚子里的这个落草以后,她就听他的,不再生了,用更多的时间陪着他。
他们在路上走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回到庄子里。鸿雁服侍着叶氏换了女装。
罗锦言则让人给赵明华和罗建昌说了一声,叶夫人旅途劳累,今天就不见客了。
屏退了屋里服侍的,只留下夏至和鸿雁,秦珏和罗锦言恭恭敬敬给叶氏磕了三个响头,罗锦言从夏至手里接过茶盏,给叶氏敬茶。
叶氏泪盈于睫,接过茶盏喝了一口,便双手扶起罗锦言:“好孩子,你身子不方便,不要跪了,快快起来。”
她从腕上摘下一只玉镯,套在罗锦言手上:“这只镯子跟了我很多年了,是我母亲戴过的,我早就想要交给你了,一直没有机会。”
这是太子妃的遗物,罗锦言郑重地谢过叶氏。
她看着还有些发怔的秦珏,体贴地说道:“娘,您和玉章二十多年未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等一会儿我再带孩子们过来。”
叶氏感激地对她笑笑,这么善解人意的儿媳,难怪能让她那倔强的儿子心悦。
罗锦言带着夏至和鸿雁出去,把门轻轻关上,罗锦言去找孩子们,夏至则拉着鸿雁到茶房小坐,顺便问问叶氏的喜好。
屋子里只有叶氏和秦珏母子二人,叶氏一眨不眨地看着秦珏,眼睛舍不得移开,这个儿子,她已是太久未见了。
秦珏也看着叶氏,努力回忆着记忆深处的那个影子,他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了,就连做梦的时候,母亲的脸也是模糊的,他在宫里见过云栖,他想从云栖身上找到母亲的影子,他也见过很多赵氏皇族的人,可是他依旧想不起母亲的样子。
现在母亲就在他的面前,正在看着他,目光慈祥而又热切,是了,从没有人这样看过他,秦家的长辈没有,惜惜没有,孩子们也没有。
这是属于母亲的目光,在他早已不再需要母爱的年纪,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母亲。
他羡慕过秦珈,因为三太太是那么疼爱儿子;他也嫉妒过观棋,因为观棋是叶氏收养的孩子。
“娘。。。。。。”他的声音嘶哑哽咽,刚才和罗锦言一起给叶氏磕头时,他的嘴也是闭得紧紧的。
只有一个字,却是隔了二十多年的岁月,叶氏再也忍不住,她掩面痛哭。
她错过了太多太多,她错过了儿子六七岁时淘气调皮,错过了儿子十来岁时青涩不羁,错过了他手刃宁王横扫三军,错过了满城空巷看秦郎,错过了那杯新妇茶,错过了孙子孙女出生时的紧张和喜悦。
她为了那个不在乎她的男人,错过了自己最在乎的人。
“玉章,你可怨娘?”她问道。
秦珏摇摇头:“小时候我曾经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