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春风-第2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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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四处捉拿贩马贼、杀人贩,可却没人来栖霞寺找人,秦珏养好伤,离开栖霞寺时,寂了大师依依不舍,再三问他:“你真的不想剃度吗?老纳可代先师收你为徒,你就是老纳的师弟了。”
从那以后,每年秦珏来到栖霞寺时,寂了大师都会问他同样的问题,直到后来听说他成亲了,寂了大师这才做罢,尘缘未尽啊,可惜了这样一个人才。
所以当时罗锦言听到这个典故时,很大方地对秦珏道:“若是我死在你前边,或者我不要你了,你就到栖霞寺出家吧。”
那时,罗锦言确实相信寂了大师是因为醉心佛学才会这样,但是现在她已经不再这样认为了,否则她也不会千万里来到这里。
迎面走来几个女眷,看到监寺纷纷施礼,监寺双手合什,却没有多看一眼,显然这些人就是来寺里的寻常香客。
同样是香客,但罗锦言却是由监寺陪同着,且她们一行人,一看就是家中仆从陪着年轻太太来上香的,那几个女眷不免多看了几眼。
金陵虽大,但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太太即使没有深交,也彼此眼熟,但是罗锦言明显不是金陵城的,否则以她的容貌,大家不会不记得是谁。
忽然,其中最年轻的一个女眷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向已经走远的背影喊道:“罗大小姐?请问可是罗大小姐?”
听到声音,罗锦言怔了怔,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称呼她了。
她没想到在金陵会有熟人,不由得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先前的那个女子见她转过身来,又仔细看了看,立刻欢喜起来,快步走了上来,和她一起的女眷们也疑惑地跟着一起走过来。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认错人了。你还认识我吗?”女子十五六岁年纪,眉目生动,顾盼生辉。
罗锦言想了想,脸上现出笑容:“你是廖家二房的小姐,你送我的瓷娃娃我还留着呢,很喜欢。”
这是廖家二房的六小姐廖霓,廖雪的堂妹,小时候罗锦言到廖家做客时,廖霓就坐在她身边。
廖霓见罗锦言还记得她,也很高兴,道:“听说你嫁到天心阁的秦家了,怎么没在京城?真不想到咱们能在金陵见面。”
当她说到天心阁秦家时,和她一起的那几个女眷脸上都露出诧异的神情,看罗锦言的目光也更加挑剔。
罗锦言把这一切收在眼底,自从她和秦珏定亲后,就常常看到这种目光。
切!
但廖霓脸上的笑容却是真诚的。
“我表兄成亲,我去扬州喝喜酒,路过金陵,想到夫君还在河南办差,便来栖霞寺为他祈福。廖姐姐是嫁到金陵来了?”
廖霓已是妇人打扮。
她两颊微红,羞赧地点点头,向身后的几个女眷引见罗锦言:“这位是京城天心阁秦家大奶奶。”
又把那几位女眷向罗锦言一一引见,原来她嫁的是金陵耿家,这几位都是她的妯娌。
耿家二嫂笑着问罗锦言:“秦大奶奶是到扬州?莫非大奶奶的外家是扬州的?”
罗锦言微笑:“我的外家姓李,是扬州人氏。”
耿家二嫂想了想,又看向其他几个妯娌,道:“扬州李家?我一时想不起来,你们是不是认识?”
廖霓尴尬得恨不能钻到地里去,这几个嫂子平时就爱挤兑她,没想到在外面也是这样,秦探花的妻子是扬州盐商李家的表小姐,江苏的大户人家谁不知道?
她正要开口替罗锦言说话,罗锦言已是微微一笑,道:“我外家低调内敛,不爱张扬,几位耿太太不知者不怪,若是没有遇到廖家六姑奶奶,我也不识耿家几位太太。”
我外家是什么人,你们不认识只因你们见识少太肤浅,而我之所以现在认识你们,全是因为廖霓的缘故,少在我面前摆谱,你们不配。
几位耿太太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罗锦言则对廖霓道:“监寺大师还在前面等着我,我的船还要在码头上停几天,你若得闲我们到时再聚。”
根本没有要到金陵耿家拜会的意思。
廖霓眼中都是愧色,在罗锦言手上拍了拍,道:“你送我的绢花我也留着呢,全都旧了,我也舍不得赏人。”
罗锦言笑道:“那我回到京城后,让人给你捎一匣子过来。”
第四六六章 佛头香
前世,能在罗皇后面前说上几句话的,哪个不是人精?谁又会把喜恶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
就是秦家,若不是吴氏做了宗妇,她在秦家是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蠢笨如她,在程老夫人健在时,也不敢造次。
看看耿二太太就知道了,这个金陵的耿家不会是什么有底蕴的世家,廖老太爷不会把好端端的嫡小姐随便嫁出去,莫非耿家和耿文颐有关系?
传说耿文颐高祖父是入赘的,按照当年的文书,到了他祖父这一辈可以让幼子恢复本姓,耿文颐的祖父很会做生意,因知自己这一支人单势孤,便花了大把银子,把自己过继到耿家同宗的一房远亲名下,耿文颐的父亲娶的就是这家的外甥女,后又纳了正妻的丫鬟做姨娘,生下耿文颐,把耿文颐记在正室名下做了嫡子。
赵思登基后,耿文颐的父亲把他的生母抬为平妻,耿文颐更是为生母请封了诰命,封诰下来的那天,他那位嫡母在房中悬梁自尽。
杨善忠找了一堆人弹劾了耿文颐,却又被耿文颐翻出他儿子纳新寡为妾的事,两拨人各揭其短,最后做为监国的庆郡王就和了稀泥,罚了两位阁老每人一百两银子。。。。。。
那年赵思只有八岁,回到寝宫后问内侍,耿阁老这样做是不是不对?
结果不到三天,耿文颐就把自己只有五岁的亲生女儿送进宫陪着小皇帝玩儿。。。。。。
杨善宗气极,大骂耿文颐无耻,丢了读书人的脸,匆忙把自己四十几岁才生的小女儿杨梅也送进宫去。
两位小姐在宫里住着,很快就被赵宥知道了,赵宥便上表,请求早立中宫人选。
当时赵思八岁,杨善宗的女儿十岁,耿文颐的女儿只有五岁,庆郡王赵滔既是监国又是宗人令,便以杨家小姐年长更能早日诞下皇嗣为由,让赵思立了杨梅为后,待到赵思十五岁便大婚。
耿文颐得知后,跑到赵思面前哭得一塌糊涂,说他的女儿因为陪着皇帝玩了几天,名节已毁,如今皇上却要另立皇后,他的女儿只好一死了之。
从小到大,赵思身边就没有玩伴,对这两个陪她玩的小姑娘印象很好,听说耿文颐的女儿要死了,便道:“你别哭了,朕也娶她就是了。”
皇帝的话就是金口玉言,耿小姑娘的皇后之位虽然黄了,可也捞了个贵妃。
所以赵思死后,杨善宗和耿文颐在灵前哭得昏死过去,罗锦言相信那绝对是真的。
皇帝到死也没有大婚,这两位的国丈梦彻底破碎,而且女儿也再不能嫁人了。
现在仔细想一想,耿文颐的祖籍好像就是金陵的,只是并非大族,他的祖父又是过继嗣子,因为很少有人提起而已。
如果这个耿家真和耿文颐有关系,有这样的女眷倒也不足为奇了。
罗锦言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跟着监寺去了方丈室。
罗锦言只等了片刻,就有小沙弥过来,说住持大师请她们进去。
罗锦言谁也没带,自己走了进去,管三平只好看一眼夏至,见她根本没有要跟着的意思,只好无奈地站在外面等着。
住持明德大师已是七十开外,慈眉善目,笑容温和,罗锦言对佛经什么的没有兴趣,她也不想浪费时间。
想要与和尚比试耐心,那肯定是输。
所以她直截了当地掏出了一支金簪。
“大师,妾身乃一介女流,千里迢迢来到金陵,就是想请大师认认这支簪子。”
明德大师怔了怔,疑惑地接过金簪,无奈地摇摇头:“阿弥陀佛,老衲自幼出家,实是不认识此物。”
罗锦言微笑:“您看看这簪子上有个云形标志,您可眼熟?”
明德大师还是摇头:“老衲确未见过。”
罗锦言点点头,给明德大师深施一礼,道:“不瞒大师,这是我婆婆的遗物,而打造这支簪子的匠人却与贵寺有些缘份,他姓云。”
明德大师脸上的神情不变,他道:“阿弥陀佛,老衲确实不识此物。”
出家人不打诳语,这老和尚只说不识此物,却不说不识此人。
罗锦言抿嘴笑了:“三十多年前,永南伯解晨有个儿子,养在栖霞寺里,却是无人知其身份,之后他被银作局选进宫里。银作局为二十四衙门之一,所用工匠皆为阉人。永南伯打死也想不到,他好端端的儿子会被净身吧。”
明德大师手里的佛珠微微停顿了一下,便又继续有条不紊地转动起来,罗锦言看在眼里,端茶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也不知您去京城时有没有到永南伯府说一声呢,可能没有吧,那么说当年解家满门抄斩时,永南伯还以为栖霞寺为他家保留下一线生机呢,真是可悲。”
“阿弥陀佛!”罗锦言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一声洪亮的佛号。
该来的终于来了。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和尚走了进来,看起来比明德大师还要年轻几岁,他走到罗锦言面前,双手合什:“贫僧寂了,请问女檀越可是秦公子的家眷?”
罗锦言曲膝施礼:“妾身罗氏,夫君秦珏,承蒙寂了大师抬爱。”
寂了很不合礼数的上下打量罗锦言,毫无大师风范,打量完毕,他叹了口气:“红粉骷髅,秦施主还是参不破,可惜了,贫僧还是胜他一筹。”
罗锦言有种想把茶水泼到他的光头上的冲动,让他品味一下醍醐灌顶。
“无妨,若大师晚坐化六七十年,妾身的夫君定能胜过您。”
寂了眼睛一亮:“女檀越何出此言?”
罗锦言笑道:“六七十年后,妾身已死,妾身的夫君斩掉红尘,或许就来栖霞寺与大师做伴了。”
“真的?”寂了竟然很是向往,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这小姑娘是在逗他玩呢。
罗锦言笑得更甜,随手把方才给明德大师看过的那支金簪递到寂了面前:“大师,妾身是为了云栖而来,这支簪子是他打制的。”
第四六七章 断六根
寂了大师连客气都不会,他甚至没有接过那支金簪,且,像那金簪烫手似的,还把自己的一双手拢进宽大的僧袍里面。
罗锦言见状,瞥一眼坐在一旁的明德大师,不屑地对寂了大师说道:“原来佛子做了亏心事也和俗人没有两样。妾身的夫君虽然刚刚及冠,但他为人光明磊落,认识就认识,理亏就理亏,决不会如尔等贼秃一般藏头藏尾。”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
栖霞寺的和尚有多少年没有被人骂做贼秃了?没有一千年也有几百年,无论是寂了大师还是明德大师,这辈子想都没想过会有人骂他们做贼秃。
而且这还是个小姑娘。
两人顶着两颗光溜溜的大脑袋,全都怔住了。
贼秃什么的,太惊悚了,他们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听闻市井之中有泼妇,可是来栖霞寺找茬儿的泼妇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
良久,寂了大师才长叹一声,叹息中满含对秦施主的惋惜。
罗锦言假装没有听到,继续说道:“妾身认识一人,也是大户人家的外室子,因其嫡母不容,他到了八岁才得以认祖归宗,但无论如何,他还是上了祖谱。说来也怪,永南伯解晨膝下只有两位嫡子,并非人丁兴旺,却似是算准了云栖与佛有缘似的,在他很小时就将他交由贵寺抚养,莫非云栖是罗汉转世?”
这次她的话说得有点多了,不再说话,一边品茶一边看着两个老和尚。
如果不想让外室生养,大可在外室怀孕时就把孩子打下来,没有必要在这个孩子生下后将他交给和尚,且,那还是男丁。
解家是勋贵之家,大周朝非战功不封爵,勋贵都是武将出身,因为战场之上常有死伤,武将之家为了子孙兴旺,大多会广纳姬妾,开枝散叶,在嫡庶上没有读书人那么讲究。
因此,解家对云栖的做法就很令人费解了。
解晨的元配只有两子一女,嫡女解淑惠八岁进宫给东平公主做伴读,十三岁时嫁给厉太子赵植为正妃。解晨的两个嫡子当时一个在山海关,另一个在旗手卫,解晨最小的孙儿死时还不到三岁。
这样算来,解家灭门时,云栖顶多十七八岁,他十四岁在江南出名,净身选进银作局后,不过两三年,厉太子便案发了。
明德大师进京见他时,解家可能已经出事了。
寂了大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