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9年第05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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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五喜欢上骚狐狸很长时间;我们一直懵然无知。这个秘密还是我发现的。其实老五的行迹当时已露端倪;只不过我们没注意罢了。比如每天放学;他总是找借口自己走。还有骚狐狸在我们面前经过时;他连哄也不起。
老五这个秘密是在我和老田、王东的一次不光彩行动中发现的。在一个傍晚;在老田的提议下;我们推开舞蹈班的窗户;跳了进去。当然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行窃;只是因为新奇。虽然舞蹈班的教室和我们班的教室一模一样;但在我们眼里却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我们屏住呼吸;按捺住内心的慌乱;在各个书桌里乱翻;期望找出些神秘的东西。我翻骚狐狸的抽屉;发现了老五写给她的情书时;感到很意外。老五和我们在一起可没少用恶毒的话糟蹋她;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意外之后;便是狂喜。这可是天大的新闻。我就像一个有窥阴癖的妇人偷看邻家时的心情一样把那封信细细地读了一遍。在这封情书里居然有两首我写的诗;被老五大言不惭的说成自己有感而写。这并没有让我感到生气;相反有些窃窃自喜。自己写的诗被别人用在情书里;说明诗是不错的;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老五不知道;他在情书里用的我写的两首诗对我今后产生了多大的影响。从那一刻起;我就下决心当一个作家。你知道么;一个少年写的诗被别人用在情书里;是一件让这个少年感到多么美妙的事。
这两首诗是我写给一个叫肖默的女孩的。我没有勇气给她。肖默是太平街新华书店的收款员。有一次我去书店买漫画书;看见她坐在桌前看书。书的名字我还记得;是哈代的《苔丝》。书中女主人翁凄楚的命运牵动着肖默的情感世界;她的眼里滚出一颗泪珠。泪珠就挂在她晶莹剔透的脸上;像一颗珍珠挂在银盘上。一只笔被她碰了一下;滚落到地上。她赶忙拭了一下脸上的泪;俯下身子去捡。她黑黑的长发像瀑布垂了下来;遮住了脸。我还看见她白白的脚腕上系着一条细细的银色脚链。从那一刻起;我就喜欢上了肖默。我经常跑到书店里;只是为了多看她一眼。我在书柜前装作翻书的样子;实际根本看不进去。我从书店这头走到那头;一本一本地数有几本书;两只耳朵竖着;希望能听到她发出的微小的声音。这么多年过去了;有时候我还会沉浸在这段情感里不能自拔。
我在老五的情书里;发现了六个错字;还有几处辞不达意。比如老五想向骚狐狸表达朝思暮想;夜不能寐。他写成“因为你我朝秦暮楚;晚上睡不着觉”。不过我觉得也难为语文没及过格的老五了;这封信他肯定是下了不少工夫。看完信;我不动声色地放回原处。这件事我没有告诉老田和王东。
从那起我开始注意老五。有时候我也会对他旁敲侧击;但他显得懵然无知;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终于我忍不住背诵了他写给骚狐狸的情书中的一段。他气急败坏地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假装得意地说是骚狐狸给我看的。他的脸色一下变了;就像被刷上了一层仿瓷涂料;白得吓人。我知道玩笑开大了;赶忙把实情告诉了他。“骚狐狸太猖狂了;我是想让她和王丽一样得到教训。”老五缓过劲来。“是么。”我看着老五闪烁的眼神笑了。老五也跟着干笑了几声。“得了;别跟我装了;你肚里有多少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我拍着老五的肩膀。“好;我承认。是哥们;就别给别人说。”老五招了。“当然。”
我经常尾随肖默回家。她骑车回家;那是辆飞鸽牌红色女式自行车。我对那种款式的自行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现在已经很少见这种款式的自行车了。有时候在街上看见有人骑这种自行车;我就想起当年尾随肖默回家的情景。她经常穿一件黑色的风衣;她的黑发还有匀称的背影就像吸铁石一样吸引我的目光;即使在人群中对我来说也很容易辨别。到她家要经过东方路、青年路;还要穿过一条长巷。骑车要二十几分钟。她骑得很慢;为了不让她发现;有时我不得不停一会儿;等她远一点;再跟上。每次看她把自行车锁好上楼;然后我围着她家骑车转一圈;才离去。有一次;我只顾看她来回蹬踏的长腿;顶在了电线杆上;头撞了个大包。回家妈问我;怎么搞的。我说打球和人撞在了一起。大约有两个月的时间;我牺牲了傍晚玩的时间;跟踪肖默。其实我什么目的都没有。向她表白我想都没想过。后来不再跟踪;是因为在长巷里;我看见肖默和一个男人在接吻。她的两只胳膊环绕那个男人的脖子。我离得很近;他们很投入;没有发现我。我的心就像斜靠在墙上肖默的自行车。现在想起来;即使发现了我;他们也不会有什么顾忌的。在他们眼里;我只不过是个没有干系的少年。我大脑一片空白。玻璃碎了;所有的美梦变成了一块一块碎玻璃。后来我上了车子一气骑回家。进了自己的房间;我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好长时间。后来我感到脸凉凉的;用手一摸;原来是泪。我哭了。
每天晚自习放学后;因为是顺道;我、老五、老五的妹妹小吉和她的一个女同学结伴回家。那个女孩叫甄敏。我和她的家都比老五家远。我们大约有十分钟单独走在一起。她很小时父母就离异了;母亲远嫁他乡;她跟着父亲过;继母对她不好;我很同情她。那时候我开始学习写歌;歌写的很幼稚;都是些模仿之作。我这人天生就有表演欲望。有时候我会在夜色里用公鸭嗓子清唱。甄敏这时总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有一次;在回家的路上;她对我说早晚要去找她的妈妈;妈妈经常在梦里为她梳头;温柔地抚摩她。每到我生日或者节日时;甄敏总会送给我一份小礼物。现在回想起来;她是个很文静、雅致的女孩;长的有些像香港的女歌手陈慧琳。我也感觉到她对我有些意思;但是我那时正喜欢肖默。我们一直保持着很纯洁的友谊。后来我到红星印刷厂上班;有一天晚上;她来找我让我陪她吃顿饭。在一家小餐馆她要了几瓶啤酒后告诉我;她要去找妈妈。我默默和她一起喝酒。一会儿;她脸上就起了红霞。她问我;还记不记得那些结伴一起回家的夜晚。我说记得。其实我记不得了。她幽幽地说;她记得很清楚。我们一起走在阒静的街上;路灯依次灭了。风吹过来;温柔地抚摩着我们。路边的住宅楼上还有一家的灯在亮着。那要是我们的家该有多好啊!就在客厅里;你坐在沙发上悠闲的看着电视。我坐在你旁边;给你削苹果;我削得很慢;长长的果皮断了;掉在你的脚上。我知道甄敏这是在向我表白。我当时真想抱住她;告诉她一辈子我都会照顾她。可是我当时正在迷恋厂办的打字员——一个风骚的女孩。我经常送她回家;临别时我们会在她家门口热烈地接吻。有一次她家里没人;在她的房间里;我没有顶住诱惑;和她发生了关系。我婉转地拒绝了甄敏。我说你还小。沉默了许久;我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就像深夜雨滴轻敲窗户的声音;那声叹息让我现在很心疼。后来我送她去火车站。我还记得是凌晨1点半的火车。在剪票口;甄敏说;求你件事;今年过年咱们一起去看我妈好么。我点点头。那好咱们拉钩。当时我的小指干活时挤了一下;我伸出了食指。不行;你要用那个指头;甄敏指了指我的小指。我伸出来和她拉了一下。她开心地笑了。火车进站了。我看见人群中甄敏挥舞的手像飞走的蝴蝶。走出候车室;我坐在车站广场的台阶上抽了几根烟;又看了一会儿来来往往的人群。风吹来;我觉得有些迷眼。我再也没见过她。她就像月季花的花瓣被风吹走了;没有再回来。就在写这段文字时;想起多年前;甄敏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再没有一个女孩子对我说。这些话过了这么多年;突然深深地打动了我。那是一颗多么美丽、多么善良的水晶之心。我看见那些爱情之花在玻璃外灿灿的开着;很近;很遥远。
4。在老五期盼中冬天到了。一个带着眼镜白净净的少年经常来找骚狐狸。他俩有说有笑地走过我们班的窗前;老五坐立不安;屁股上像被针扎了一样。大家已经在老五的言行举止中看出了端倪。王东说;我们要痛打小白脸。拳头解决不了一切;我说。咱不能这么没水平;老五不知不觉中承认了对骚狐狸的感情。放学后;老五在回家的路上问我;怎么办?我装糊涂;什么怎么办?老五不再问。一路上他缄默不语;眉头紧皱。临到家门口;他说;你给我写封情书吧。我点了点头。我走了很远;他又气喘吁吁追上来。不用写了;还是我自己写吧。
第二天晚上;老五把骚狐狸约到了学校后的农田里。骚狐狸穿着一件黄色的羽绒服;在灰白的月光下;很扎眼。找我什么事?骚狐狸绷着脸问老五。老五张望张望空旷的周围;鼻子抽动了一下。要没什么事;我走了。骚狐狸有些不耐烦。老五垂下眼睑;看着脚尖。我;我喜欢你。黑暗遮掩了老五涨红的脸。哼;骚狐狸鼻子中发出的声音。风吹过来;老五的肌肉有些发紧。交个朋友;好么?老五向前走了几步。我现在还没考虑过交朋友的事;好了;我要走了。骚狐狸的声音像清冷的夜色一样覆盖老五。一点没有预兆;老五像猎犬一样向骚狐狸扑过去。骚狐狸的尖叫像玻璃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划得周围的空气活跃地跳动着。老五强行吻了骚狐狸。他的手在骚狐狸软弱的抵抗下;一路高歌;穿过羽绒服;毛衣;内衣;到达了骚狐狸的乳房。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事后老五向我描述。骚狐狸的乳房像苹果又像馒头。我说;胡扯。其实心里羡慕得了不得。老五游动的手越来越肆无忌惮;骚狐狸的啜泣声越来越大;后来演变成嚎啕。老五的心抖抖的;手也从骚狐狸的衣服中抽了出来。别这样;别这样。老五不知所措。越劝骚狐狸的哭声越大。老五退了几步;扭头就跑。
第二天来到学校;老五心惴惴的。上课时两只眼老往外瞅。下课了;他坐在座位上在纸上胡写瞎划;叫他也不理。放学铃刚响;他就窜了出去。当他庆幸一天相安无事时;骚狐狸像从天上掉下来;在身后喊他;跑什么?老五的脚一抖;像被绳索捆住了;一动不敢动。一点不像男人。声音是在骚狐狸的牙缝里传出来的。直到骚狐狸走出老远;老五才回过神;赶忙撵过去。他们两个就这么好上了。这使我们对舞蹈班的女孩也慎重起来;哄也不再起了。老五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明显减少了。他这种重色轻友的做法;让我们极其愤慨但又无可奈何。
我满怀热情地想把往事记录下来;但其结果只是记录了一些在我脑海刻录痕迹深的片段。这些片段不能和摄像机一样如实地将影像记录下来;其中夹杂着一些我的冥想。就像我在一大堆玻璃里只是拾到了几块彩色的玻璃;便饶有兴趣的在太阳下透过彩色玻璃看阳光。阳光不再刺眼;变得柔和。阳光不再是金黄的;而是玻璃的颜色。
高三对别人来讲是紧张的一年;而对老五和我来讲是轻松的一年。老师已彻底对我们失去了信心;我们又偏偏有自知之明;对考大学已不抱任何希望。那真是如鱼得水的日子;除了每天回家装模作样地看看书应付一下家长;其他时间我们就是在疯玩。每周都有各科的小测验。我除了语文、历史、地理认真考一下;其他课的测验就是应付了事。那时候流行标准化试题;都是选择题;考试前先发答案卡。我和老五经常在试题没发下来前;就把答案填完了。然后在众目惊愕之下交上答案卡离开考场。我们一开始;在裁出的几张小纸上分别写上A、B、C、D;抓阄来决定答案。但是后来发现这种办法概率不是很高;还不如全部填一个答案的命中率高。其结果我们的考试成绩没有突破过30分。后来我们干脆连考试也不参加了。每次测验结果出来;老师在课堂上念到我们的成绩时总是摇摇头;省略过去。课本没有翻过;崭新崭新的;就像刚发下来似的。那时候在大街上;在公园里;在广场上;在胡同里;总之只要有年轻人的地方;都可以看见跳霹雳舞的身影。我紧跟潮流;苦练霹雳舞。在振聋发聩的舞曲中;旋转、跳跃、颤动、翻滚;太空步、擦玻璃、拽绳子、霹雳指、旋子……可以随意地发挥;只要尽兴;只要痛快;只要疯狂;只要忘记一切。我在霹雳舞中找到自己的世界。每天我不是在镜子前练霹雳;便是到处找人切磋、交流。我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老五和骚狐狸正处在热恋之中;与朋友在一起的时间也少之又少。有一天我们聚在一起喝酒;王东瞪着他那双牛眼问老五;办了么?老五装糊涂;什么办了?就是和骚狐狸有那事了么?王东咯咯地笑了。这和你有关系么?老五绷着脸。你这人真没劲;问问都不行么;哥们是关心你;王东用手指指老五说。听人说要是常办那事;就不长个儿了;曹志峰说。胡扯;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