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9年第05期-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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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们带着他到电信局办了手机上线;并学会了买、投、抛操作技能。经过一段时间摸索;他对股市也有了一些理性认识;投入的几千元人民币变成了几万;心里乐滋滋的。他时不时还到机关财务处走走;请教资金流动、理财原理等知识;一心想进入股市“深水区”大发一笔。财务处同志奇怪他近来老来问这问那;调侃他是不是想来财务处夺“饭碗”;他一笑:提高提高综合素质!
李旭日悟性的确很高;靠财务处人员的点拨和自己积累的一点经验;又买来一些炒股理财书籍钻研;好像已把这个扑朔迷离、热热闹闹的股市操持于股掌之中一样;什么时候投、什么时候抛从容自如、了然于心;半年下来;几千元变成了几万元;加上借来的几万;滚雪球似的变成几十万;再由几十万变成了一百多万;他连高兴还来不及就变成了百万富翁。
滚滚而进的钞票使李旭日看到了人生更加广阔的前景。他盘算着要用这些钱去上层活动活动;和领导加深感情;为不断高升打好基础铺好路;在家乡、在本单位乃至在全市、全省拥有一席之地;计划用另一部分钱提高一下生活质量;把八十平方米的住房换成一百六十平方米的;把老婆的自行车、自己的摩托车换成小汽车;把一家三口所有的服装都换成名牌。舒玲不同意他这样盘算;认为最好把这些钱存起来得点利息;万一家里有个病啊灾啊的也好应付。李旭日一听火冒三丈;女人啊就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钱存银行就是一堆废纸啊;只有用起来才能发挥它的作用;不然挣钱干什么?
于是;他开始实施起了他的周密计划。第一步是经过认真考虑;找借口请厅领导吃了顿饭;饭后给每位到餐者发了一份价值两千元的商场购物卡;给因故未到的一位副厅长送到了家里;另给厅长包了个两万人民币的大红包。各位领导莫明其妙地吃了、拿了;但厅长说他做得太过分;把大红包退了。虽有一丝失落;但李旭日一想到各位领导莅临了他的饭局、收下了他的卡;每次见面时再没有了过去的生疏;心中的成就感油然而生。第二步是趁节假日、业余时间带着舒玲逛商场采购名牌衣服;儿子李劲劲也计划在内;一夜之间把一家人打扮得像明星一样。第三步就是学驾驶、购车;经过三个月的努力;夫妻双双驾驶证拿了回来;一人一辆车买了回来;上班时一前一后开出;真是时髦之极;风光无限;让一小区的人又羡慕、又嫉妒!
三个月前;厅财务室七万元人民币、二十万现金支票不翼而飞。这是两笔对口支援贫困地区盖一所希望小学、整修两个特困村特困农户避风雨住房的善款;其中七万元是机关干部捐献的;二十万元是厅党组从机关食堂和机关干部福利中挤出来的。整个厅机关对此事义愤填膺;人人都骂此贼天理难容。李旭日认为这是最能体现自己品德、树立高大形象的绝好时机;比大家显得更气愤;见人就说此案不破、此贼不惩;上对不起天、下对不起地;更对不起可怜的贫困孩子和贫困农民;还表示自己和本科人员愿意继续捐款;并实实在在地又拿出两万元捐了。公安机关接到报案;当晚就介入了进来;办案人员立刻把会计和出纳隔离控制起来;厅党组也从保卫部门抽调人员;由一名副厅长负责;和办案人员一起组成专班;昼夜不停地对一个一个怀疑对象进行排查;又把目标扩大到社会上的重点对象。三个月下来;随着怀疑对象一个一个的被否定;大家筋疲力尽;绝望地认为此案已变成了破不了的“无头案”。厅领导要大家调整思路;把排查范围扩大到本厅处、科领导;扩大到本厅收入与支出不平衡、外面社会关系比较复杂的人员。
一语惊醒梦中人;保卫处办案人员立即想到了李旭日科长。他是科领导;近期买车穿名牌大大超过工资水平;外面朋友很多;样样似乎都对得上;于是他们要求立即控制李旭日。厅领导要求大家慎重;没有充足的证据不能随便采取措施。办案人员又围绕李旭日暗中开始了紧张的查找证据工作。半个月下来;李旭日一年来去了财务室多少次、某月某日呆了多长时间、接触人员是谁;他两口子参加工作以来总收入多少、开支大约多少、最近购车买房买名牌支出大约多少、入不敷出多少;还有孩子上名校请家教多少;二十七万失窃款加上他历年积蓄之和与当前消费相差多少;等等;一一清楚地整理了厚厚一本“卷宗”。经核实;失窃那天李旭日的确去过财务室。办案人员又向出纳详细了解了那天他在财务室的整个情况;还反复模拟演练了他作案的过程:他还是像往常一样自由进入财务室和大家聊天;偶尔问一些财务知识;突然瞟见一张现金支票放在出纳办公桌左边;顿生歹意;脑子里盘算着如何转移出纳注意力;于是;掏出手机给出纳和他共同的好朋友打电话;说得热火朝天时;突然把手机交给出纳;就在出纳也聊得热火朝天时;他乘机把支票揣在了兜里;又瞟见一黑色塑料袋袋口露出几叠人民币一角;便急不可耐地以上厕所为由跑回办公室给老婆打电话;要她火速来办公室到抽屉内拿支票去银行提取现金。安顿好后;他又平静地回到了财务室;出纳还在用手机没完没了地聊;他便在财务室踱来踱去;盘算着窃取黑塑料袋内人民币的鬼主意。出纳聊完;他对出纳说室内太乱太脏;应搞搞卫生;两人你拿抹布我拿扫把忙乎起来;李旭日乘机将装有七万元现金的黑色塑料袋丢进了垃圾袋;搞完卫生又很自然地将垃圾袋提出门外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以洗手为由告别出纳;从垃圾桶内把钱捞出;回到了办公室。一切是那么自然;出纳全然不知;发现钱丢后;什么都晚了。
按照以上模拟;办案人员又在银行调出了二十万被取走时的实况录像。录像画面虽然因设备问题有点模糊;但通过比对分析;取钱者为一女人绝对无误!这意味着很可能就是李旭日老婆舒玲!为进一步核实;办案人员又到舒玲医院调查了她当天的情况;那天;正好轮到她休息!
证据确凿;经请示批准;传唤李旭日!
李旭日被“请”来时;他还以为自己是来协助破案的;讲了一大堆自己的分析和看法;认为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内部人员作案;要么内外勾结作案。他还要继续往下讲时;办案人员桌子一拍;行了!别演戏了!好一个内部人员作案;好一个内外勾结作案;体会很深刻嘛!李旭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感到气氛不大对劲;问是什么意思。办案人员这才严肃地说;李旭日;别装了;如实把问题交代出来;如数把善款交出来;争取宽大处理。李旭日这下听明白了;跳了起来;吼叫着;什么什么什么什么?我偷了钱我偷了钱我偷了钱?……他像遭了晴天霹雳;嘴里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脸上表情像哭又像笑。办案人员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把他作案的全过程描述了一遍;李旭日听后又大吼起来;笑话笑话;你们编吧编吧;编吧编吧……他从歇斯底里渐渐变成了无可奈何;突然;头脑里灵光一闪;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冤案;我怕什么!又看了看几名办案人员;是一般民警和本厅保卫处的一般干部;心想说不定有朝一日我还是他们的领导;不能在他们面前丢形象;也正好借机显示一下我李旭日骨头是如何硬;如何镇定自若、处变不惊。于是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回踱着步对他们说;我知道你们责任心很强;也很辛苦;破不了案心里很着急;这是值得肯定的;但不能操之过急随意怀疑人甚至抓人;更不能用落后的“有罪推定”思维分析问题;要重证据。今天强加在我头上的那些东西纯属想象;算了;我不会计较的。一名办案人员打断他;把你那科长的臭架子放下来;坐下;交代问题!李旭日见他们没有丝毫让步的迹象;决定再重重敲打他们一下;显示一下自己的不平凡。他冲到办案桌前;用拳头重重地砸着桌面说;你们是在犯法;知道吗?办案人员相互对了一下眼神;民警说;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把卷宗一夹;走了。临出门时;本厅保卫处一名干部劝他说;还是好自为之;交代了吧;一个科长;一夜间哪来的钱买车买房买名牌、孩子上名校请名师呢;说不过去!门哐当锁上;李旭日独处在空空的房内;一股莫名的恐慌感从心里涌了上来;再一想保卫干部临出门的提醒;他浑身瑟瑟发抖起来。那是财产来历不明罪啊;一旦查清也是公务员违规炒股啊;都是要受处罚的啊!
舒玲听说李旭日被公安带走;心里没了主张;急忙找到弟弟;弟弟找来法院、律师事务所一班朋友商量如何“救人”。毕竟是法律业内人士;大家分析来分析去;一致认为;只要把和收入不相符合的财物说清楚;就可以和这桩盗窃案摆脱干系;免除法律责任。舒玲又担心炒股的事泄露出去;李旭日要受到党纪政纪处理。弟弟说顾不了那么多;把大灾大难躲过再说。于是;舒玲带着炒股的证件卡和相关原始资料向李旭日的厅领导和办案民警一一进行了汇报。
得到这一情况;专案组经分析和请示;立即把李旭日放了。办案民警感叹;幸亏他老婆提供了无罪证据;不然八小时以后我们不知放人还是不放人呢。
两口子回到家里;还没有从惊慌中摆脱出来;李旭日忽然看到桌子上一张写得歪歪斜斜的便条:我真的受不了这个学校了;老师不正眼看我;同学也不怎么理我。我反正不去那个鬼学校了;要去你们去。这是儿子劲劲留下的;他出走了!两口子震惊了;立即把盗窃案的事情抛在脑后;分头到学校、亲戚家、车站、码头找孩子去了。
李劲劲出走是因为班内组织文艺演出引发的;全班分成五个十人合唱小组;自由组合;组合时大家都不愿要他;老师强行将他分到第五组;但每次练习时;第五组的同学们都故意避开他。那天练习时他主动站在九个人中间;大家不约而同用轻蔑的眼光斜了他一眼;然后全走开了。他孤零零站在那儿;眼泪夺眶而出;首先想到的是回家;回到爸爸妈妈的怀抱;但一想起爸爸平时的“教诲”;又绝望了;眼泪模糊了眼睛。这时候;电视上报道的大山深处小朋友的友好、快乐的形象闪现在了他脑子里;他似乎看到了一群小伙伴正蹦蹦跳跳向他招手;于是;用两袖擦干眼泪;回到家写了张便条;带上了所有的零花钱;奔到车站漫无目的地搭乘了一辆通往最边远农村的公共汽车。在车上;李劲劲虽然不知所去农村的情况;也不知去找谁;但内心深处有种莫名其妙的兴奋;看着车窗外匆匆而过的景色;感受着汽车有节奏的颠簸;恨不得高声唱起来;大声叫起来。天色近晚时;汽车到了目的地;天上飘下了丝丝细雨。他下车望望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小镇;根本不像想象中的情形;愉快劲儿一下消失了。他郁闷地穿过小镇;无可奈何地沿着一条通往山庄的乡村路踽踽前行。行人见夜幕就要降临;这么个小不点孩子在烟雨蒙蒙中赶路;都投来怜爱和诧异的眼光。细雨不停地下;夜幕把大地笼罩了起来;他终于走进了山脚下的村庄;看到了农家的点点灯火。他衣服全湿透了;此时又冷又饿又害怕;怯怯地走到一家农户的屋檐下;想在此挨过一夜;正找一处蹲下时;一只狗嚎叫着扑了过来。哇——他不知所措、惊恐万状地哭叫了起来;农家男主人听到小孩叫声;夺门而出;看到李劲劲;一把把他抱进屋内。灯光下;女主人一边责怪家长一边心痛地抚摩他;和他岁数不相上下的一个小男孩也羞答答地慢慢向他走来。他望望女主人;又望望小朋友;再望望男主人;感到他们是那样地熟悉;他们好像就是爸爸;就是妈妈;就是自己的小伙伴。
你是哪家的?男主人问。
问这干嘛;先让小孩换衣服吃饭;女主人打断他。
换了衣服吃了饭;劲劲掏出身上带的零花钱:阿姨;这是今晚的饭钱和房钱!
哎呀;这孩子!女主人被他这一举动感动;眼睛里闪着泪花;忙把钱塞回了他口袋;然后轻轻问他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怎么这么晚来这儿?爸妈知道吗?
李劲劲知道她的意思;是想把自己送回去;就一个劲地摇头。女主人见他不愿告诉;没有强求;就安排他睡了。
其实;女主人给他换衣服时就看见了他的学生证;也猜出了几分这孩子的来历。等到他熟睡后;连忙吩咐男主人通过派出所和这所学校联系;让学校和家长别着急;明天领人。
李旭日和舒玲次日凌晨就寻访到了这家农户;他们向男、女主人致以万分谢意。女主人说孩子受了点惊吓;最好让他大睡一觉;睡醒了再走。李旭日感激地答应了;顺便又说;这城里的孩子不好带啊;不像农村的孩子养起来不要什么成本。男主人听出他对农村的轻视之意;没好气地说;俺农村的娃就像山上的树;自然生长;能长成啥样就啥样;一旦长成;城里娃再花成本也不一定能赶得上。李旭日还想说什么;舒玲白了他一眼:到了这份上;你那臭架子还端着!
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