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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聂绀弩刑事档案-第11部分

小说: 聂绀弩刑事档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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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以苏联为例,斯大林掌握了政权慢慢的他就唯我独尊,挂社会主义招牌,行封建统治之实,他们抓住了最高统治的权就把封建皇帝那一套照搬出来,这一来革命就变了质。社会主义制度在全世界是个新问题,科学地掌握它本来是很困难的。可是从辩证法观点来看,什么都有个一分为二,唯有中央的政策不许一分为二,这就无法自圆其说。本来理论是根据事物发展的真实情况加以正确反映使人信服的,但是现在的理论是由毛泽东的权力来使人接受的,这就不好谈什么马克思的原则了。现在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将来,你看吧,就把马克思列宁主义搬开,单独提出毛泽东思想来了。
 
  1965年10月29日,聂同友人在“五芳斋”吃晚饭。席间有人说到“徐放已经出来了”,聂说:怪呀,他既名“徐放”为什么先放呢?他应当后放才对呀!
  晚饭后到和平餐厅喝咖啡。聂谈到:国际的情况不好,现在听说又要转过来扭转国内的空气,开始用扩大统一战线的方法来缓和知识分子的感情。把李宗仁拉回来,大搞孙中山生日的纪念等等,现在据说中央许多领导人都知道有问题,想法子要扭转……刚才说徐放出来了,其实不只徐放,胡风也早就打算让他出来,潘汉年他们都出来了,胡风为什么不出来呢?说他是反革命,但是从他所有的事实来看,没有一点可以说是反革命的理由。进去既然没有理由,那么出来又借什么理由呢?这就很难了,所以胡风一直无法出来,大家也不敢提。其实现在的问题不是什么李宗仁、孙中山可以挽回得了的,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对知识分子的问题,现在把所有革命的知识分子全都赶出外头,这是致命之处。工人、农民这些都好办,你可以随便搞掉,命令他们怎么样就怎么样,知识分子就不行。过去我们从来都没有对工作对生活感到疲沓,最困难的时候我也觉得干起来有劲,原因是有个理想。现在呢,好多人都是干一天算一天,你叫我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叫我干这个我就干这个,你叫我下去我就下去,你叫我“四清”我就“四清”。其实“四清”搞出什么名堂呢?一点都不解决问题,相反的暴露了许多严重问题,知识分子原来不了解的,现在就更不清楚了,原来农民问题一点都没办法。林巧稚就说到农民连6分钱一支的眼药水都买不起,你想,解放了16年农村还是这样的情况,你干的什么工作?
 
  1965年11月6日上午,聂与友人到莫斯科餐厅吃饭,饭店还冷冷清清的,两个服务员在门口谈天。聂说:像这样一个餐厅亏多少本!奇怪,商业部门就可以不管,要是在外国早就关门大吉了。这里的服务员是来享福的。社会主义可以干活,也可以不干活,一样拿钱,老板大,赔得起,可是养成了许多新的寄生阶级。过去没有经过社会主义,幻想得很美,现在身在其中才发现有无数问题。记得列宁说过的,资本主义有许多优点,是列宁说这话。资本主义最大的缺点是剥削,剥削别人当然不好,但许多制度我们要学。你看从前上海人做生意对待客人的态度,和现在店员的态度,谁是真正在服务……
 
  1965年12月6日晚上,再次谈到北大荒,聂说:现在没办法,当局对于内政的许多问题都还不觉察,都还执迷下去。比如说北大荒不宜于大规模开发这个问题,这是很清楚的。开荒,开了许多生荒,没办法种,反而损害了土地,开了荒,用拖拉机播种,都无法收割,用人收割割不多,损失了,连种子钱都收不回。这其实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偏偏要这样干。伐木也一样,幸好伐木的人都不真照计划干,三个人一组,找个偏远地方躲下来睡觉,到时候胡乱伐两棵回去报就是若干若干方。如果真的都照计划干,那个浪费就大得惊人,伐好了运不出,烂在原地,浪费了人力物力,造成了无比的消耗,这叫做建设?一切事情都是这样,上下蒙蔽。
 
  1965年12月22日,聂约人一起晚饭,饭间谈话主题是庄子,后又说到:近年来神经病的人很多……而且多数神经病人都是政治原因。问题确实很多,现在是靠人的觉悟来生存,物质条件这样差,生产搞了十几年搞不好,你就靠一个觉悟活下去?这叫做自欺欺人。
  弓弦不能拉得太紧,这是古人早就说过的了,拉弓拉得紧有许多可能发生的情况,拉紧了以后就松了劲儿,第二次就没法拉了;再说,拉紧就有断的可能;第三,拉紧了也有失手的可能,一失手,弓弦就把胳膊都打断。可
  现在的情况是硬把弓弦拉得紧而又紧!
  老子也是反动的,老子当时的社会地位和庄子差不多。可是老子有些一针见血的道理,一个新的政权老是爱叫你做这样做那样,《尚书》里面就都是尧指挥谁去管什么这些话,因为新政权不这样就树不起一套制度,这是有为,老子却主张无为,用无为给新统治者的有为唱反调。老子说,“法令滋彰,盗贼蜂起”,你的法律多了,反对这些法律的人就必然涌出来,你能说老子的话没有道理吗……
 
  以上是聂绀弩在1965年下半年的一些言谈,从中可以找出几个明显的观点:
  一、社会主义制度在全世界是个新的问题,科学掌握它是很困难的。许多新问题,是列宁以后的时代还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越是原来经济基础落后的国家,建设社会主义就越难。我国大跃进以来的极“左”政策,使生产力遭到了破坏。三年灾荒,三面红旗,暴露了我们的弱点,连人民最基本的吃饭问题都不能解决。社会主义是要长期去搞的。
  二、“四清”暴露了很多的问题。好多地方都存在干部腐化,滥用职权,贪污,浪费。有些领导不懂经济,造成生产破坏。干不干一样拿钱,“老板大、赔得起”,而对这些问题又不能正视。相比之下,资本主义有它的某些优点,在管理制度上应当学习资本主义的东西。
  三、中国有着很深的封建主义传统,缺乏自由民主的传统。权力集中在少数人身上,这就是封建主义的影响。某些东西也是受了斯大林的影响。苏联斯大林掌权后唯我独尊,挂社会主义招牌,行封建统治之实,把沙皇那一套照搬出来。这是一个社会主义变质的问题,是资本主义、封建主义借尸还魂,是马克思、列宁没有解决也没有预见到的当代最严重的问题。共产主义是人类的必然趋向,但是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告诉我们正确的道路。
  四、接连不断的政治运动,严重挫伤人们的生产和工作积极性,尤其是打击了知识分子,把革命的知识分子排斥在外,搞得政治空气紧张,人人神经过敏。弦绷得太紧,不符合社会治理的规律,必然要出问题。
  上述这些观点,站到中国改革开放30年之后的今天来看,大多已为人们所接受。但是,回头想想几十年前是个什么情况呢?聂绀弩在那个时候就议论风生,鞭辟入里,这不能不让人感叹和钦服,让人感到他每一句话都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在谈到“四清”运动转弯的时候,聂绀弩说了这样一句话:“很可能再搞下去又转一个弯,现在人的命运十分渺茫!”果然,时间未久,就转成“文化大革命”了,他本人也遭到了噩运。这句话是他智慧的预见呢,还是不幸而言中呢?
  国民党爱国将领陈铭枢,字真如,曾任全国人大、全国政协和民革中央常委,1958年他曾上书毛泽东主席,指出毛“个人修养上热而不淡,疾而不舒,躁而难宁,察而不周”。这大概与聂绀弩所见略同。聂是陈的好友,却一直没有到过陈家,1965年陈逝世,聂前往祭悼,同事陈迩冬(作家,时任“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问聂:“陈真如生前让你到家里来,你怎么不来?”聂说:“到他家里要写会客单,我就不愿意。”陈迩冬说:“陈真如说过,你的许多高论都可以入《世说新语》。”
 
  《世说新语》是南北朝时宋临川王的名著,记述逸事琐语,经久流传,盈篇都是机智绝妙的话语。陈铭枢用《世说新语》比拟聂绀弩的妙语高论,并非是过分的褒赏。他经常有语出成珠、惊人不俗之语。本文中所列言论的来源,都是别人根据记忆写出来,报告给司法机关,笔者又从司法档案中摘录出来的,也许聂绀弩还有更为精彩的话语恰恰给漏掉了呢。
 
  山雨欲来风满楼
 
  1965年11月10日,上海《文汇报》发表了姚文元《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随后印成了一本小书发行。
  那时我在北京读大四,放寒假前在新华书店买了姚文元的书,坐火车回家的途中读了一遍。那几年文艺界批判成风,作为局外人,作为一个青年学生,普通的文史爱好者,虽然对这类文章总是要看,甚至认真去看,但并不了解其背景。谁能想到,一篇文章出台的后面,竟然会有那么复杂的政治斗争和邪恶的阴谋活动!“文化大革命”就是这样到来的。
  现在我们知道了,批判吴晗的剧本《海瑞罢官》,是江青亲自筹谋,张春桥全力张罗,阴谋家们精心炮制的一出恶作剧。
  1965年2月江青跑到上海,经与时任上海市委副书记的张春桥密谋,把批判吴剧的写作任务交给了惯于挥舞批判棍子的姚文元。姚文发表之后,张春桥指令《文汇报》开辟《海》剧讨论专版,引诱文艺界人士发表反驳姚文的观点,有意仿效1957年“引蛇出洞”的“阳谋”策划。
  按说文艺界屡经挫折,人们应该有所警惕了吧,然而善良的知识分子毕竟不是阴谋家的对手,仍然不免要落了圈套。有不识时务者,果然就出来与姚文元唱反调,导演者一看,正中下怀,于是一台“文化战线两条路线斗争”、“意识形态领域中的阶级斗争”的新闹剧就成功上演了。
  聂绀弩就是一个不识时务者。他虽然没有发表文章,但他的许多不合时宜的言论都引起了专政机关的注视。
 
  1965年12月6日:
  姚文发表还不到一个月,聂在晚间与人闲谈中,话题便直冲此文。说到《文汇报》几篇关于《海瑞罢官》的文章反驳姚文元时,聂说:
  “现在一切是非都没办法说……现在是谁也不敢、不想写文章,就是怕这个(没有是非讲)。老舍说,他现在写一百字就头痛,他不写了。吴晗、老舍,这些还不说,夏衍、田汉、荃麟、胡风、艾青……这些人一个一个地弄垮,这些人都不让写,人家是几十年的老革命,这些人都不让写,吴晗这些又有什么可谈呢?写历史都不让写,现代的更有什么能写呢?姚文元这个人我非常讨厌他。本来嘛,把清官、贪官、好官、坏官一律抹黑,都是封建统治阶级,这就没有历史,也没有谁推动历史前进的问题。你说人家写谢瑶环、写海瑞就是反对‘大跃进’,反对‘三面红旗’,这不得了哎,这就是封人家的笔!你以后可以拿任何作品来判决任何作家犯罪,可以判决吴晗,也可以判决聂绀弩!文艺作品有影射时事的事例,历史上很多,但也有绝不牵涉时事的,这是个文学史的普通常识,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律指为以古讽今,这有什么公道?你可以问田汉,也可以问吴晗,但是你不能凭人家的作品你就下结论!”
  从吴晗写海瑞受批判,联系到冯雪峰还在写太平天国,面临这种形势,冯的写作也该收场了。聂说:“当然啰,两个主角(指冯笔下的两个主要人物),一个李秀成,一个石达开,这不都是犯忌的吗?”
  接着,聂绀弩又想到了黄药眠对周扬的议论。“昨天看到黄药眠,他跟我讲得很沉痛。他说:‘周扬这个人我和他私人感情很好,在延安我生了重病,得到他照顾我才好的,可以说他救了我。但是这个人讲话是没有人不头痛。他做报告,第一次听了真是精彩,有理论有感情,可是第二次、第三次以后,你就会倒胃口。比方说,谈到武训传,他第一次说,这部电影有问题,我们作为共产党员,没有这个水平看出来,是十分惭愧的。这样把自己也检讨了一下。第二次谈这个问题,他就说,武训传这个问题,许多人都看不清楚,这说明大家的理论水平不高,就把自己略微减卸了一点。第三次就在大会上正颜厉色地说:武训传这样严重的问题,你们都看不到,这还是一个共产党员吗!这样就摇身一变,成为先知先觉了。’药眠说得非常之形象化,这就是周扬。就是这样的人自居领导,你说有什么办法呢?现在主要是打击文艺界三十年代活着的人和文艺领导。这些人垮下去,人才就没有了。有许多人过去都是冲锋陷阵,在文艺界立过不少战功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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