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6年第08期-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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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出创造者的光明。虽然在漫长而有限的一生里;我必须经历幽谷的黑暗和世界的烈火。当然;你也是。
甚至;我们也不能随意地或任意地对待一粒沙子;或一滴水。如果你具备足够的虔敬、单纯、质朴和足够的智慧;你就会看见;创造的每一微粒其实都显示着上帝的伟大作为。没有一件创造物是没有价值的;没有意义的。上帝隐藏在这一切之中;每一样受造物里都有上帝的临在。
如果你能从一粒种子的变化中看见生命的神奇;那么你也能从一滴水一粒沙子里看见世界的美妙。如果你能以虔诚惊异的心情从这一切的美妙和神奇中看见创造的庄严和神圣;那么;你不可能继续沉默——不感激不赞美;你也不可能继续张狂——心中没有敬畏;最后;你不可能不爱——你不可能不过光明的生活。我也是。
是的;我虽然平凡;渺小;微不足道;如同路边的一粒微尘;抑或人们踩在脚底的一粒沙子。但我仍然可以;也能够;挚爱我所挚爱的;追求我所追求的;坚持我所坚持的;甚至;我可以也能够;轻看我所轻看的。
这就是我的珍贵之所在;也是我的高贵之所在。
即便你是一粒微尘;你也有爱他的权利;因为你从爱而来。他也必定会爱你;因为他本来就是爱。
并不是你配得;他才给你
我有一个朋友;她一直都生活在家人的保护与宠爱之下;环境非常优越。按理说;她是有足够的理由快乐的。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多愁善感的天性;使她一生都活在一种深深的忧虑和悲切里。当然;她也渴望快乐;非常地渴望;只是;快乐对她来说;就像头顶的浮云;永远是看得见;却无法真正触及;那似乎是永恒设置的一个距离。
个人生活的不幸;是他人永远无法真正了解和体验的。当她跟朋友倾诉她的痛苦时;朋友们会说:你说的事根本不算一个事。但是;那件事对于她却是无边的黑暗。朋友们在这么说的时候;显然是简单而粗暴地抹去了个体的差异;并轻看了个人的苦难。而事实上;与社会的苦难相比;个人的苦难同样是一个重大的问题。
同样的一件事;对你可能不算什么;对她却是深度的黑暗;而那种黑暗;是她不能担待的。或者;同样的一件事;对你是一件小事;对她;却是一件大事。
沟通的困难;使人与人之间——即使是深爱的亲人之间;也时常或必须面临这样的尴尬:你的快乐我不能分享;我的烦恼你不能分担。
解除这种尴尬的唯一办法;也许;就是向存在的父亲呼喊。因为他鉴察一切。即便他一言不发;他也全看在眼里。在他那里;不存在隐藏这两个字。
后来;我的这个朋友得了一个很不幸的病。当这个巨大的苦难手里捏着黄金向她走来时;她反而安静了。她甚至很快就渗透苦难那粗砺的外表;看见了它闪闪发光的内核——那块黄金。人人都以为她会被这个灾难打倒;从此潦倒下去:要么悲悲切切;终日以泪洗面;要么愤愤不平;抱怨命运的不公。因为她是那样一个脆弱、敏感而喜欢完美的人。她怎么能容忍自己的人生在病榻上没有任何色彩地度过?
但是她没有。
在这个外人看来不能承受的苦难里;她却奇迹般地变得平和了。最后;她得到了她一生都在渴望和追寻的人间至宝:喜悦和安宁。并且;她开始爱她身边的人。她的爱通过一些很细小的事体现出来。比如;给父亲倒一杯水;教保姆认一个字;给朋友打一个问候的电话;像一个真正的长辈那样安慰或管教她的后辈。然后;与年迈的母亲一起唱她们都喜欢唱的那些歌。
后来;她的儿子说;当她唱歌时;她的整个脸庞都笼罩在一种光明里;她看上去非常美丽;非常幸福;一点都不像一个生了重病的人。
她终于得到了她所要的宝贝。
这个简单的人人都有份得到的宝贝;看起来很难得到;实际上又很容易。或者;看起来很容易得到;实际上又很难。
她为此努力了一辈子;现在终于得到了。她因此珍惜她的每一天;她决不肯让她的一个小时浪费在悲戚和抱怨里。她觉得她每一分钟的生活;都是全能的上帝额外加给她的;所以;每天晚上她都要跪下来做一个感恩祈祷。
她觉得她得到了很多很多的爱;所以她常常说;而且总是说:我配得吗?我配得这许多的恩典吗?她觉得她自己并没做什么;而上帝却给了她这样的眷顾和怜悯。
但事实却是;并不是你配得他就给你;并不是你可爱他就爱你。田野里的一朵小花配得上帝的荣耀吗?上帝却给她那样华美的装饰。天上的一只飞鸟配得上帝的恩宠吗?上帝却给它飞翔的品质和能力。上帝并不是因为你配得就给你;也不是因为你可爱才爱你。
若是你配得他才给你;若是你可爱他才爱你;那么;爱就还没有真正开始。
圣保罗在做罪人的时候配得上帝的拣选吗?上帝还不是拣选了他。圣抹大拉在做妓女的时候;配得上主的宽恕吗?上主还不是宽恕了她。基督的那些门徒可爱吗?我看并不。他们粗俗;没有文化;而且脾气暴躁;反复无常;但基督照样深爱他们。
有一个与拿破仑有关的小故事这样讲:拿破仑的军队里有一个年轻人犯了该判死刑的过错;行刑的前一天;年轻人的母亲去见拿破仑;祈求他的怜悯。拿破仑说:“妇人;你儿子的过失不值得怜悯。”妇人回答道:“我明白;他若是配得;就不算是怜悯了。”
就是这样;圣人竟然是从罪人里诞生出来的。这就像我们看见;夏天秀美的荷花不是从洁净的干土里长出来;而是从水下的污泥里长出来的一样。
再然后;我的这个朋友开始了奉献和付出——开始担待朋友们的难处。在以前;从来都是朋友听她倾诉。而现在;她开始聆听朋友的倾诉。在以前;从来都是朋友安慰她;而现在;她开始安慰朋友。
在患难中的人;就像一个刚刚诞生的婴孩;是上帝要特别眷顾的人。所以;她的安慰总是特别有效。朋友们惊奇她的这种转变——看起来;她才是需要安慰的人。但实际上;她们总是从她那里获得安慰;并获得那种来自心灵的使人敬畏的力量。
她向上帝献出了她的苦难;于是上帝就拿走了她内心的苦杯;使她虽然身在病痛中;心却在深深的像磐石一样的平安里。
当我们把自己完全献出时;上帝自然就会把我们的需要给我们——不在于我们是否配得;更不在于我们是否可爱;而在于我们是否需要。记住;他是按我们的需要来给予的;而不是按我们的欲望来给予的。
这就像;一大一小两个人来向你讨水喝;你会给大人一大杯水;但对那个只有三岁大的小孩子;你只会给他一小杯水。但他们都获得了满足。
这个比喻是圣女小德兰给予我们的一个重要启示。
我爱你;也请你爱我
草地上有一块褐色的石头;我在那里坐下来;坐了很久。我的身边是一片接着一片的青草。风吹在草上;也吹在我的身上;我的头发也像草叶一样地摇曳着。
当风吹到我身上时;我在风的眼里;跟一棵草有什么分别呢?一只蚂蚁爬到了我的脚边;又爬到了我的脚上。对蚂蚁来说;我可能是这片草里的一个怪物;但它不必弄懂我。
当人们说“我愿是一棵小草”时;人的骄傲其实还在那里高举着;他不是真的要做一棵小草;他不过是要借小草来获得某种称之为名声的东西。
小草的伟大在哪里?我们真的了解吗?我看并不。它以卑小作为它的力量;进而忍受着一切任意的践踏或割刈;从而使人类也感到了羞愧。
谁能像一棵小草那样地忍耐?
谁能像一只蚂蚁那样地谦卑?
谁能自甘卑小如行人脚底的沙粒?
当天渐渐黑下来时;我感觉我在暮色中变成了一棵草。我的头发变成了草叶;我的身子变成了草茎;我的双脚因为静止变成了在土里缓缓伸展的草根。
我过了一小时或者一辈子草的生活。
但这一小时却足以让我领悟到一个重大的事实:人若不爱你;决不是一件无所谓的事;不是的;这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而且;是一件很不幸很不幸的事。就像每一棵小草都需要阳光雨露一样;每一个灵魂都需要上帝之爱的滋养。
是的;即便我只是一根小草;我还是可以向你的慈爱和怜悯呼喊:我爱你;也请你爱我。
因为这正是你赋予我的禀赋和权利;正如你赋予山川河海乃至万物同样的禀赋和同样的权利一样。
如果不是这样;太阳为什么要出现在天空呢?甘露为什么要凝结在草叶和花朵上呢?鸣禽为什么要在风中的枝桠上一唱再唱呢?
而现在;我不歌唱;也不开花;我只是坐着;静静地微笑;笑自己幸福无涯——就像纯洁的梭罗在瓦尔登湖畔所做的那样。
责任编辑 向 午
乡村小人物二题
山哥
草台在乡亲们一天的忙碌中顺利地搭在了山哥门前。人们又忙着将土地神请了出来;抬着它绕着村子转悠。村里像过节一样热闹。油漆一新的土地神;威严地站在神龛上;面前香烛闪亮;后面的“六合班”将锣鼓敲得震天响。鞭炮声不绝于耳。男女老少汇集成长长的队伍;从村东往村西头游着;场面蔚为壮观。土地神被请到山哥门前时;山哥家里出来一个人们似曾相识;但一时不知名姓的女人;她端茶递水;大方中含着羞涩之情;人们这才明白:山哥的“皮”今天总算扯出了一个结果。女人今天恰到好处被山哥安排进了门;与村里的人们见了面;收到了奇异的效果:村里名正言顺地娶了一个女人。
山哥的父亲是村里老一辈中少有的几个读书人之一;在很远的一个地方教书育人。乡村知识分子也没能脱俗;也许自己身体太弱的缘故;山哥出生时;他希望儿子长大以后;像大山一样结实厚重;便给儿子取了个“丛山”的名字。山哥也确实不负父望;到十大几岁时;粗胳膊粗腿;还加上一个粗腰;活生生一座山屹立家中。好身体并没有给他带来好运气。“五大三粗”;在乡村是个好劳力;所以他常常被队长安排做很苦、很累的农活。久而久之;他变得沉默寡言;遇人棒槌擂打都不吭一声。到了该相亲的年龄了;他母亲开始四处托人说媒;别人见山哥一副憨厚相;又不善言辞;每说一处都没有结果。船漏偏遇顶头风;好端端的一个家庭被他父亲当头一棒又打昏了头;也给山哥婚事埋下终生遗憾的伏笔。
正当山哥的母亲为他紧锣密鼓地再次组织准备相亲时;一床破席裹着他父亲未寒的尸骨运回了家;家里一时乱了方寸。原来他父亲远在他乡教书;思想激进;别人不敢讲的话;他讲;别人看不惯的事不说;他说。结果被划成右派;关了牢房;个把月的工夫就死在牢里。一顶右派子女的帽子;使山哥的婚事犹如肥皂泡再次破灭了。
过了大龄青年警戒线;乡亲们不愿看到山哥家孤儿寡母过日子。媒婆们在人们渐渐淡忘山哥父亲之后;又重新捡起旧事;给山哥说媒。
那一天;是一个有耀眼阳光的日子;媒人为了保媒成功;便在山哥家开了个诸葛亮会;作了周密细致的安排。派两个能说会道的青年陪山哥去相亲。当女方问话时;该答的话;由相陪的碰腿子;山哥就答;不该答的话;就用咳嗽制止。谁知那天;一到女方家;相陪的人一个一会儿咳嗽不止;一个一会儿碰腿子;山哥乱了方寸;一句话也没有说完整;悻悻离开了女方家。女方家带口信过来;说山哥是个憨人;婚事算是告吹了。后来经媒人再三撮合;带着山哥强行去了几次女方家;还是砸了锅;但那个女孩给山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大约是七十年代末的一个冬日;山哥和一个矮得再也不能矮的女人结了婚;算是有了一个家;又过了几年;山哥抱养了一个女孩;算是有了孩子。
生活要是永远那么单调;山哥就不会出现扯“皮”的事了;故事也该到此为止。事情总是不那么平淡、简单。当时代发展到提出走出国门;走出世界时;山哥既没有雄心走出国门;更没有想到走向世界;只是经不住外面世界的诱惑;一辆自行车、一对篾篓子;让他走出家门;走出村门;走出苦苦折磨他大半辈子的小村;走村串户做起了小买卖。
也许还是前世有缘;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山哥推着自行车;到他曾经相过亲的村子里叫喊着收废品。这时;从一个普通的农户里;出来一个让山哥吃惊的女人;那就是他最后告吹的女人。虽然岁月的侵蚀;让他们都见对方老了、变了;但当初的模样;还深深印在各自脑海里。两个人相见;目光短暂相遇;瞬间避开。山哥马上推起自行车准备走开;还是那个女人先开口了:“我家还有破烂卖。”这样;山哥就名正言顺地与女人交谈开了;就知道那个女人和他相亲告吹之后嫁给了本村一个青年。两年前;丈夫在一次车祸中丧生;丢下女人和两个孩子。女人也晓得山哥的故事了。废品秤完了;山哥付了款;准备离开时;女人顺嘴说了一句话:“有时间转到这里;就到家里来吃饭。”
后来;山哥就隔三岔五地转到那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