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4年第08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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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她的事,也就剩下化妆、看碟、做美容。然后就是等单三河回来过夜,等待每个月单三河给她的那一万块钱。
开始的时候,奕芳总觉得这样过得很别扭,可是又不知道这种日子别扭在哪儿。就像一个人身上痒,却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在痒。过了段时间,奕芳才慢慢好了,自然了,感觉自己就像真成了单三河的女人。奕芳有时候便自己生出一些感叹:人是这么容易亲近富贵,向舒适的生活屈膝投降!
可是很快,奕芳便觉出了这种日子的无聊。她甚至觉得这种生活不是她的。她是在过别人的生活,自己——简直就像是在演戏,又像是在给单三河看护这幢小楼。
特别是在单三河要她叫喊的时候。
“你为什么不叫?你应该清楚这就是你的工作——而这个工作也包括叫喊。”有一次单三河这样说奕芳。
奕芳觉得单三河的话虽然刺耳,却也是实话。细想一下,自己过着这样的生活,拿这么多钱,给单三河做了什么呢?说到底是在床上的。奕芳甚至这样想,我不是——觉得自己是在演戏吗?就算这是台词——就算是背台词吧?可是奕芳上了舞台,却连这个最简单的台词也背不出来。
奕芳并不是一个十分关心单三河行踪的人。
单三河十天半月不回来是司空见惯的事。奕芳似乎己经接受了单三河给她的一切。每当夜幕降临,奕芳站在湖边杨柳树下,看着一辆辆汽车像鸟儿归巢一样从外面进来,缓缓驶进别人的小楼时,奕芳心里也会飘出几丝孤独,也会轻轻地叹气,也会想一想单三河现在哪里,单三河晚上还会不会回来。可是这种情绪冒上来的时候,她就会问自己:单三河是我的什么人,我是单三河的什么人吗?难道我和单三河之间有感情吗,难道我是为了感情吗?奕芳这样一问,就觉得没有理由和权利关心单三河去向。
这时,奕芳的嘴角就会掠过一丝看不见的笑,眼光会投向在湖里浮动的小楼,以及倒映在湖里的万千柳条。然后,她会让自己去想丫丫,想董立锋,甚至罗平。
这次,奕芳想单三河回来,是因为丫丫要过来。丫丫打电话来说,她不想读书了,想找个事做。
奕芳没有想到丫丫会这样。她一直都想着丫丫把书读好,读到她看不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读到一个能把她忘掉的地方去。
奕芳想去想来,只好答应丫丫。她想给单三河说说,看看单三河同不同意帮丫丫在这边找个事情。
奕芳开始听丫丫说要过来找事做的时候,有一种绝望的感觉。几乎可以说,丫丫是奕芳生活下来的全部理由和希望。在丈夫罗平抛下她和丫丫远走高飞之后,奕芳认真地反省了自己。她认为自己犯了很多的错误。而其中最大的错误,便是给董立锋当秘书。她常常想,如果她这一生没给董立锋当秘书,她的生活肯定又是另一个样子。她没给董立锋当秘书之前,有许多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的男人追求他。她当了董立锋的秘书之后,那些趋之若鹜的男人们眨眼间便作鸟兽散了。他们一下子看低了她。当然,更糟糕的是她自己,她竟然悄悄地爱上了董立锋。
奕芳爱上董立锋并不是因为董立锋给了她秘书这个招人惹眼的位置,也不全是因为董立锋的地位和权势,她爱董立锋在很大程度上说是因为董立锋是一个有事业心、有责任感的男人,也是一个懂感情、有原则的男人。董立锋的女人患过子宫癌,做过切除手术,不能过夫妻生活,可是董立锋并没有抛弃她,在外面也没有别的女人,也从不进色情场所。这就是董立锋不同于别的男人的地方,也是奕芳最终成为董立锋的红颜知已的原因。换一句话,奕芳和董立锋上床,不是那种单纯的金钱关系,这里面有情。因此,在电子厂的时候,虽然想打奕芳主意做她美梦人多的是,可是奕芳除了董立锋之外再没有让别的男人得逞,这包括单三河。
因为奕芳和董立锋有了这样一层关系,而奕芳和董立锋又都觉得不能丢下董立锋的妻子,奕芳和董立锋始终保持一种情人关系那就是无可奈何和必然的事情了。当然,奕芳后来嫁给像个泼皮无赖一样的罗平便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奕芳想,秘书在她的人生中就像一架重要的梯子,可是这架梯子没有让她通向理想的生活,而是一步一步让她走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地方。她觉得秘书就像一片开满鲜花的沼泽,一脚跨进去,你就休想再爬出来。
奕芳下决心培养丫丫,就是为了让丫丫不再成为自己,不重复她。就像她要用丫丫来证明自己、洗刷自己。因此,她离开西楚县,离开丫丫来投单三河,并不是为了自己。
因此,当奕芳听到丫丫要弃学的话后,首先想到的就是离开深圳,离开单三河,回西楚县去。她想那样可以照顾丫丫,让丫丫把书读好。
可是丫丫的态度十分坚决。丫丫说,“你回来我也不会读书了。我死活都不读书了。我看到书就恶心。如果不能过来,我就去歌舞厅、夜总会坐台!”
当然,令奕芳最终同意丫丫过来的原因还有她下岗那段日子里的艰难。那些日子,现起想起来,每个日子就是一把尖刀。
奕芳想到这些事时就会觉得单三河对自己很重要,而自己的叫喊也很重要。
奕芳打开卧室里的电视和DVD,在一堆碟片里找碟片来看。她记得单三河曾经带回过一些碟片叫她看,单三河也曾经在房间里看过,她的眼前曾经晃动过那些剥了皮的青蛙一样赤裸裸的身体,耳朵里曾经钻进过那些死去活来的叫喊。
可是她那时没有兴趣。她甚至感到很恶心,感到单三河很肮脏。她有些搞不懂单三河为什么这么喜欢观看别人的发泄。
可是现在,她觉得需要看了。她想她一定要叫喊,她要学习叫喊。
屏幕上一会儿便出现了那些过去曾在她眼前晃动过的影子,叫喊声一声高过一声地飘出来。
奕芳的心咚咚乱跳,就像是在干一件见不得人的事。看了一阵,她的心跳才稍稍平稳了一些。她等电视里的她们叫喊得有些疯狂的时候,张开嘴,啊了一下。可是奕芳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她感到喉咙很干。她摸了一下脸,感觉脸有些烫。
“为什么——你和董立锋就会叫喊,而在我面前就成了哑巴?哦,那不就是像哑巴,像哑巴看着别人走错路的喊叫吗?”
单三河有一次对奕芳这么说。
奕芳记不清楚她和董立锋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是不是真的叫喊过。她知道她曾经叫喊过还是听单三河和罗平说的。她自己是一点也没有什么印象。不过她是相信她曾经真的叫喊过的。
因此,她时常在心底这样问自己:为什么和董立锋在一起时会叫喊,而和单三河在一起时却叫不出来呢?
电视里的叫喊声一点也激不起她的兴趣。她的思想老是往别处跑。她这时啪地把电视关了,躺到床上去,把手伸进了裙子里面。
她的手感到了湿润,也感到了干渴……
结束之后,奕芳想起自己刚才竟然叫了。她觉得她耳朵里还萦绕着这种声音。
她开始认真地回忆刚才的感觉。想把它记住,就像一个刚学开车的人在下车之后要在脑子里回味车子究竟是怎么动起来的一样。
奕芳一点一滴地回忆了这个过程,然后就笑了。
单三河回来的当天晚上,奕芳就叫起来了。当然,奕芳是想起了自己的手,她把单三河当成了自己的手。
单三河显得兴奋异常。完事后,单三河还紧紧地抱着奕芳。
“你总算叫了!”单三河说,“你不知道,你的叫声对我是多大的鼓励,我就像觉得那是在给我鼓掌。你知不知道,你不叫喊,我就觉得我永远没有得到你。永远都不如董立锋。我永远就觉得快活得不彻底。那时我真想拨电话给董立锋,让他听你在我的床上叫喊。”
奕芳这才知道了单三河为什么这么需要她叫喊,也才知道了单三河为什么那么强烈地要她过来。
单三河的电子厂,主要生产一种楼宇直按对讲机。装在防盗门上,可以和楼宇里的各个用户通话。它最大的优越性便是防盗。奕芳去过单三河的电子厂,厂子不大,只有一栋厂房,一栋办公楼,可是效益却极好。奕芳去看电子厂,纯粹是因为好奇,当然心中也有一丝丝对电子厂怀念的成分。
奕芳去了电子厂,回来时脑子里便有了一堆疑问:为什么现在有这么多人喜欢装防盗门呢?电子厂里年轻漂亮的女人像花蝴蝶一样在单三河身边款款飞舞,单三河为什么独独要把我弄到他身边来呢,就说我还算漂亮,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半老徐娘吧?
奕芳觉得这些问题像谜一样难解。好在她并不想解这些无聊的谜,因此这些谜也就不存在了。
现在,单三河无意间揭开了一个谜的谜底,奕芳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一种羞辱感顿时从心上弥漫开来。
奕芳想,单三河不仅是在玩弄她的感情,简直是在玩弄她的生命。
她睁大眼睛,瞪着单三河,她真想朝这个刚刚在她身上流过汗的男人脸上唾一口。
可是奕芳只轻轻地咬了咬腮帮,紧了紧嘴唇,便把意念中的一口痰吞到肚里去了。她想起了自己刚才的叫喊。
泪这时便从她眼里流下来。一只眼的泪裹着房间里粉红的灯光越过奕芳的鼻梁,流到另一只眼里去,再一起消失在粉红的枕巾上。
单三河看到了奕芳的眼泪,他把手指伸到奕芳的眼泪上时问:“你怎么哭,怎么哭呢你?”
“我——想丫丫了。”奕芳说。奕芳这时推开了单三河的手,揪了枕巾擦泪,然后望着单三河笑了一下。
奕芳刚才确实想起了丫丫。甚至她脑子里一直想着丫丫。她正是想起了丫丫,才想起了她的手,才叫喊起来,才把意念中的一口痰吞到自己肚子里,才破涕为笑。
“三河,丫丫现在没读书了,你能帮忙在这边给她找个事吗?或者就在你厂里?”奕芳说。
单三河听奕芳说起丫丫,把抱着奕芳的胳膊从奕芳的身子下面抽出来,仰面躺着了。
奕芳的臂跟了过去,搭在单三河的胸脯上,细腻而匀称的腿在单三河的腿上攀爬,“她一个人在那边,成天在社会上浪,我怕她浪坏了。”
单三河拿开了奕芳的那只搁在他胸上的臂,把身子侧卧过去,把奕芳的那只往上攀爬的腿跌落下来。“我看看,看看厂子里还缺不缺人。”单三河十分疲倦而又像是心不在焉地说。
第二天早晨,单三河起床的时候,对奕芳说,“好吧,你叫丫丫过来吧。不过——我们——我们在一起时,你每、每天都要像昨天晚上。”
奕芳瞪着单三河笑了一下,她知道单三河说的昨天晚上指的是什么。
奕芳打电话告诉丫丫单伯伯同意她过来做事的消息后,丫丫高兴得又叫了奕芳一声姐。
让丫丫叫她姐是奕芳到深圳的头天晚上。奕芳当时穿了一件米黄色连衣裙从卧室出来,然后揪了一下裙摆,“丫丫,你说妈妈这样穿好看吗?”丫丫说:“好看,起码年轻了十岁。”
奕芳这时就说,“丫丫,这回你不叫我妈了,叫我姐。你叫我妈你就把我叫老了。”丫丫哈哈大笑起来:“那我这回就叫你姐,姐,呃——”
奕芳这时便抱住丫丫笑,笑声把她们头顶的一颗节能灯泡震得直晃荡。
奕芳和丫丫笑了一阵,然后坐下来,把丫丫拉到身旁坐了,帮丫丫抻裙子,嘱咐丫丫要好好念书,要学好,要好好照顾自己。奕芳嘱咐了一阵丫丫,然后问丫丫:“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你都说了一百遍了。我并且记住你今天给我说的——姐,都记住了姐!”
丫丫今天又叫了她一声姐。这一声,一下子使奕芳的心情爽朗起来。奕芳一下子便回到过去的日子里了。过去那些像尖刀一般的日子,这时候便变得十分温存。
她似乎看到了她和丫丫在晴空丽日下的草原和小河边追逐与奔跑,像两只小鹿。
可是这种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她不知怎么一下子想起了单三河说的叫喊。
想起这,奕芳的思想便滑向了一个一个与此相关的问题:丫丫过来,她怎么给丫丫解释她和单三河?丫丫来后住在哪里?而单三河又会怎么待丫丫……
所幸的是——奕芳的这些忧虑都没有变成问题。
单三河的司机小高和奕芳一起去火车站接了丫丫过来后,奕芳首先便忙不迭地给丫丫解释自己,“单伯伯厂子里目前没有房子,我在单伯伯这里借住——”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其实我早就知道。我知道单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