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4年第08期-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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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湘云另一个显著特点是爱说话。“虽系闺阁弱女,却素喜谈论”,明明口齿不清楚,连“爱”、“二”都分不清,却总是高谈阔论,以至于连迎春这样的“呆木头”、“活死人”也发出怨言:“我就嫌他爱说话。也没见睡在那里还是咭咭呱呱,笑一阵,说一阵,也不知那里来的那些话。”一贯温柔和气、不言他人是非的宝钗,将她称为“话口袋子”,当香菱向湘云讨教做诗事宜时,湘云“越发高了兴,没昼没夜高谈阔论起来”,这让宝钗不胜其烦,打趣她们是“呆香菱之心苦,疯湘云之话多”。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在《红楼梦》中,作者在对诸女子极尽赞美之能事,亦不忘写美人陋处。黛玉尖酸刻薄,宝钗心计深厚,妙玉、惜春孤僻异常,迎春懦弱迂腐,探春对生身母亲刻薄寡恩,惟有湘云的缺憾不在性格上或思想上,而仅仅在口齿不清,这种非本质的缺憾不仅不能削弱其魅力,反而增加了她的可爱程度。正如脂砚斋等在《红楼梦评》中所言:“可笑近之野史中,满纸羞花闭月,莺啼燕语,(除)不知真正美人方有一陋处,如太真之肥,飞燕之瘦,西子之病,若施于别个不美矣。今见‘咬舌’二字加以湘云,是何大法手眼,敢用此二字哉?不独(不)见(其)陋,且更(学)轻悄娇媚,俨然一娇憨湘云立之纸上,掩卷合目思之,其‘爱厄’娇音如入儿内。然后将满纸莺啼燕语之字样,填粪窑可也。”
爱笑、话多,是其性格外向、热爱生活的重要体现。史湘云虽然生于“绮罗丛”中,自幼失去父母,又无亲兄弟姐妹,在叔叔婶婶的家中不能做主,其光景比黛玉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在与袭人讲宝钗好处的时候说:“我但凡有这么个亲姐妹,就是没了父母,也是没妨碍的。”如此卑微的愿望尚且不能实现,可见其处境之艰难。但她谈及身世也仅是眼圈红了一会,很快恢复常态,不像黛玉那样愁眉不展、泪珠长流。尽管环境恶劣,但是她不去想象甚至夸大自己的不幸, 以博取世人的同情,而是在逆境中充分地展示出自我个性,以乐观的态度对待人生。在了解其身世背景之后,越发让人觉得爱说笑是其可贵的品质。
史湘云性情直率,心直口快,无不能对人言,待人一片赤诚,并不因为对方地位卑贱而稍有怠慢,既热切地与香菱切磋诗艺,又与小丫鬟大谈阴阳变换的道理。在世故人看来,她不免显得幼稚,但对于那些厌倦了人间互相揣摩、相互倾轧的人来说,她具有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品质。她爱憎分明,而且并不隐藏自己的好恶。她不满意黛玉的小性子,多次对她当面回击。她赞赏宝钗的宽厚体贴,也不仔细考虑黛玉、宝玉听了是否舒服,直接说出来。第67回,宝钗诸人撇下了姐妹,回家过中秋,她又在黛玉面前说出了对宝钗的不满。第49回,她对宝琴一见如故,不仅不嫉妒贾母对她的特别宠爱,而且对她给予真心诚意的赞美,考虑到宝琴对贾府内情一无所知,一见面就对她进行指点:“你除了在老太太跟前,就在园里来,这两处只管顽笑吃喝。到了太太屋里,若太太在屋里,只管和太太说笑,多坐一会无妨,若太太不在屋里,你别进去,那屋里人多心坏,都是要害咱们的。”如此直白的言语令宝钗、宝琴、香菱、莺儿等人都笑了。宝钗笑道:”说你没心,却又有心,虽然有心,到底嘴太直了。”对宝琴的这种告诫不是出自宝琴堂姐宝钗之口,而是出自史湘云这个初识,的确令人惊奇,而这也可见湘云的心热嘴直。直爽,在宝钗等人看来固然是一个缺点,但这也正是史湘云单纯可爱之处。史湘云本是绝顶聪明的人,又自幼生于侯门,她岂能不了解豪门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对贾府上下的各色人物她内心自有评判,她无法像宝钗那样一味做好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嘴直也让她吃过苦头,在听戏一节中,她脱口而出女伶官像林黛玉,惹出一场风波。而在众人盛赞宝琴的时候,她想到黛玉可能会再次生气,但汲取前次教训保持沉默,可见她并非全无心机,只是有时心机不够,这也不是她不能如此,而是她不屑如此。正因为她没有那么曲折细密的心思,她才能在险恶环境中发出爽朗的笑声。
湘云之娇憨还体现在其独特的情态之美上。
作者没有直接描写史湘云的相貌,而是着力刻画其音容笑貌,区别于对其他几个女性进行的静态描写,充分展示出其情态之美。《红楼梦》对人物的外貌多有描写,如宝玉“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黛玉“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宝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但是,作者对史湘云除了一句费人揣摩的“越显的蜂腰猿背,鹤势螂形”之外,再不肯多言一句。曹雪芹在回避史湘云的外貌特征进行直接描绘的同时,多次向读者展现了湘云的性格特征情态之美。外貌之美是直接的、外在的,会让人初次见面时有惊艳之感,但外貌美具有稳定性,如果没有多变的表情和肢体语言的配合,时间一长,不免让人熟视无睹了。曹雪芹可以对黛玉、宝钗、探春等举止娴静的女子进行静态描写,但对于史湘云这样喜好运动的人物,静则无法充分描绘其神韵,惟有通过具体而生动的情境,才能将其变化多端的情态之美展现出来。
她怪异的穿着充分展示了她的情态之美。人要衣装,佛要金装,适当的衣着打扮可以增加人的魅力,亦可以充分显示出人的性格特征。湘云是一个有独特审美情趣的人,她的穿着打扮一向另类,不同流俗。她可以将贾母名贵的大衣套在身上,用带子一扎,和丫鬟们一起玩打雪仗,这种乱穿衣的做派显示出其憨玩无度、不讲淑女风范的活泼个性。她更“爱做小子打扮”,“素习憨戏异常,他也最喜武扮的,每每自己束銮带,穿折袖”。她穿上宝玉的袍子、靴子,勒上额子,可以与他以假乱真,形同孪生。她也会将各种服饰进行搭配,制造出新奇的效果。芦雪庵作诗赏梅的时候,她“穿着贾母与他的一件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发烧大褂子,头上带着一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又围着大貂鼠风领”。本来已经很奇特了,她还要得意地向人展示里面的搭配:“里头穿着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镶领袖秋香色盘五色绣龙窄褙,小袖掩衿银鼠短袄,里面短短的一件水红装缎狐肷褶子,腰里紧紧束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脚下也穿着麀皮小靴”,被黛玉说成是“孙行者”、“小骚鞑子”,可见其既有些异族气息又妩媚动人,既叫人觉得古怪又不由得赞叹,“偏他只爱打扮成个小子的样儿,原比他打扮女儿更俏丽了些”。贾母亦说:“倒扮上男人好看了”。她这种别出心裁的穿着并非因有“性倒错”倾向,而是突破对女性服饰上的定规,追求别出心裁之美。所谓的男性或女性的穿着,原本就是一定历史时间内的固定认识,真正的对人合适的穿著,并不应该刻意强调性别,只要能充分将人的外形美显示出来即可。按照周汝昌的说法,当时的一些所谓女性服装都比较宽大,女性穿上后,毫无曲线美可言,而史湘云的这种打扮突出了她的女性曲线美,实际上更接近于现代女性服装的理念,比那些按照常规来进行穿着的人更能显示出女性的魅力。史湘云勇于摆脱流俗观念,以自己奇特的打扮向人们展示了另外一种女性之美。在她之后,芳官、葵官也相继被打扮成俏丽小子的模样,李纨、探春等人虽不敢身体力行,但也将自己的丫鬟进行了男装化打扮。史湘云可以说引领了大观园世界一种新的服装潮流。而她所以敢于穿这么引人注目的衣服,展示自己个性的另一侧面,就在于她从不把陈规陋习放在心上,率性而为。
个性化穿着是人有意识地选择的结果,而睡态则不是人主观意识能够控制得了的,这种无意识的行为更能显示人的天性。史湘云的娇憨之态,透过她的睡觉的姿态体现得淋漓尽致。史湘云一贯活泼好动,她睡觉也是不老实,透过宝玉的眼睛可以看到:“一把青丝拖于枕畔,被只齐胸,一弯雪白的膀子撂于被外,又带着两个金镯子。”“豪睡可人”的史湘云与裹得严严实实的黛玉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脂砚斋评黛玉睡态为“可怜”,湘云睡态为“可爱”。第62回宝玉生日宴上,她多喝了几杯,醉卧青石板上,用手帕包芍药花瓣作枕头,“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醉中仍旧做着酒令:“泉香而酒冽,玉碗盛来琥珀光,直饮到梅梢月上,醉扶归,却为宜会亲友。”睡态已经不同寻常,她还在梦中做酒令,众人见了,“又是爱,又是笑”,爱其醉态淋漓、妩媚动人,笑其不拘小节、任性自然,这是《红楼梦》中最具有绘画效果的场面,这也成为红楼读者心中的经典片段。“看湘云醉卧青石,满身花影,宛若百十名姝抱云笙月鼓而簇拥太真者”。的确,她的这种风流妩媚之态只有贵妃醉酒可以比拟。此情此景,众姐妹尚为之倾倒,宝玉岂能不怦然心动?
可以说,史湘云的娇憨之态使她成为《红楼梦》中最具有女性魅力的人物。最为可贵的是,她的这种性格都是自然天成的,她既不因为环境恶劣而泯灭个性,也不为了适应公众舆论而刻意自我改造,她就像一棵白海棠一样,“也宜墙角也宜盆”,不管外在环境如何,顺应自然天性,活出真我的风采来。
追寻诗性的存在
■ 涂怀章
记不清是谁说过,画家不能像画一样漂亮,诗人却可以像诗一样美丽。我读《放鹰集》,感受到作者刘安同志的精神风貌,就想起了这句话。
他以诗的形式艺术地记录不寻常的心路历程,一方面显示了他对诗歌形式情有独钟,同时说明,诗歌已成为他生命的爱侣。他读读,写诗,用诗来思考,以诗来承载生活的意义。“诗”伴随他品尝人生百味,也引导他追寻诗性的一切可能。他以诗歌作为自我存在的方式,所以我在他的诗集里看到一个高大潇洒的身影。
刘安的诗多从现实中取材,采撷生活的花朵,挤出其芳香与色彩,处处透出浓重的生活气息。例如描述与朋友的鸿雁交往,春秋四季的遐思冥想,家长里短的闲情琐事,表达对历史与现实的真切感受。这些作品一再证明,诗人只有真正将社会生活纳入视野,其作品才能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和艺术感染力。长期坚持对生活的诚挚书写,使他的诗歌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无内容的空洞抒情。我们明显地感到生活的诗性化,即生活的日常性在诗人的讲述中转变为一个个艺术化个体,诗歌创作与生活本身在他的手下得到了美妙的结合。当然,生活本身是平凡而琐碎的,如果仅仅将原生状态移植进诗歌,诗的超越性必受限制。作者还应该在有所感悟的基础上,按照特殊情思和审美需要进行开掘。刘安的诗在这一点上做得相当出色,他将诗歌的超越性、诗与日常生活的不可隔离性恰当地融汇起来,尽量提炼具有思考点的“典型”,从而把读者的思路带入更高层次,形成一种新的存在。比如写时事性很强的《这个春夏,没有硝烟》,歌颂的是非典时期战斗在第一线的白衣天使,“中国的四季握在我们/每个人手中/良知在岗/人道在岗……”,这就不是简单地描述个人见闻。再如在《愚人节》中,他写道:“如果水长骨头,山折腰/如果维纳斯双臂完好/如果蒙娜丽莎微笑退了潮/如果 如果狼真的来了/如果 那不是玩笑……”这就由一个普通的节日上升到人生的哲学高度;愚人节可以有很多假设,而生活本身却有它自己的逻辑。正是有了假设与现实的对照,生活的意义才得以突现出来——于是,在探索人生意义的层面上获得了更丰富的内涵。
刘安的诗歌多是人生经验与阅历的真实记录。他从不用华丽的词语包装情感,而是通过心灵的颤动自然抒发出来,以由衷之言震撼读者的心弦,朴素则成了深刻的另一种展示。多数表现作者置身其中的日常生活,却很重视情感上所能具有的普泛化意义。既是对个人生命屐痕的拓印,又承载着整整一代人的情感负荷——所思所感,所爱所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