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4年第08期-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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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突然高声说:“给我站住!”
我想,这下又坏了。等了一会儿,她说:“数字不错。我看你鬼鬼祟祟的,以为你又搞了什么花明堂。”
她大概见我没动静,才说:“你可以走了。”
我这才来到路上。
4、在路上
在路上,我一边走,一边想着芭芭拉。
迎面走来很多女人,她们用各种各样的眼神看我。在一个城市做电视,很容易成为这个城市人们眼熟的对象。他们会找出很多理由和你接近。他们见了你,就像见到了老朋友似的。我与之交往的这类人,多半是女人,而且是和我年龄相当的女人。到了我这个年纪,作为男人,我非常清楚自己的份量。可是作为女人,她们一天天由花变成叶,再由叶变成草,她们在成为草之后,总是留恋做花做叶的时代。而这种怀念,也只有我这种人,才能带给她们心灵上的激荡。她们看了我做的《梦幻》,享受光线带给她们的排遣,久而久之,她们就把我看作了她们心灵深处的倾诉对象。她们确实需要倾诉。但是她们把“我的作品”和“作品的我”搞混淆了。她们见到了“作品的我”时也不放过。她们不知道我已经过了那种荒唐的年龄,更不知道我现在想得最多的是放弃,放弃,再放弃,就像出了家的弘一大师那样。我想要的,只是最小限度地吸纳,最大限度地释放。在心灵深处,我是厌恶这种年龄的女人的,包括她们的虚荣和近乎无知的精明。
惟独芭芭拉带给我的,是毛茸茸的棕色的野性。
所以,在芭芭拉向我发出暖昧的邀请之后,我准时赴约,来到了那间她取名秘境的屋子里。第一次走进“秘境”,我对那儿充满了好奇。那时,“秘境”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它除了家空四壁之外,它的地板和墙壁简直洁白无暇。尤其是那四面墙壁,很容易让人想到处女的皮肤,光洁雪白,使人不忍心做出玷污之举。那些堆成半人高的报纸,连同一桩桩情杀案,也都还没有被我带到这儿来。它的浴室倒是没有现在奢华,只有两只胶木喷头和一只防水灯。浴室的地板和外面一样,很干净,体现出一个女孩子的纯净与朝气。
我打量着这间奇特的房屋时,芭芭拉从浴室里走出来。如果把乳罩和三角裤不叫衣服的话,她简直就是没穿衣服。她那棕色的野性,一下子全部出现在这间屋子里,让我恍惚,让我不知所措。这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现象。
芭芭拉面朝着我说:“艺术是需要蛰伏的。‘秘境’就是我蛰伏的地方。我就在这儿创作。”
“你是说,我们将在这儿合作?可是,我见不到你作为画家所必需的东西。”我说。
“你所说的,‘秘境’和我们的身体为我们全部提供好了。”
芭芭拉把两瓶饮料递给我,我接过来,打开,然后又递给她一份。
她说:“不要,你喝干它吧。男人做什么事情,都是需要双份的。这是你们的本能。你还是把它们喝掉吧。”
我看着芭芭拉的身体,口渴得有点受不了了。我连着把它们喝完了。芭芭拉接过我手中的瓶子,一转身让它们消失掉。她回到我面前,我们的距离在一瞬间变成了零。
她的呼吸吹动了我的脸。
她说:“男人体内,永远不能缺少液体。”
我问她:“我们的合作,什么时候开始?”
芭芭拉说:“你认为还没开始吗?”
说完,她搂住了我的脖子。我搂紧了她的腰。她像一条冰凉的蛇,在我手里滑腻,缠绕着。她的皮肤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活力和弹性,似乎它们没有受到过丝毫的损伤。
我们开始接吻。和一个作画的小女子,在一个叫秘境的工作室里,我们开始接吻。在我们接触的过程中,芭芭拉很快变成了能够浮起任何船只的风浪。这种浪,让我很明显地感到,它们既老道又略显生硬,中间还夹杂着一丝不易让人捕捉的恐惧,似乎是处女才有的恐惧。
她带给我禁忌的感觉。可是她又时时处处迎合我,显得那么热情,那么奔放。在热情与奔放的中间,她又流露出拒绝的信息,令我在进退维谷之间,变得更加兴奋。
当芭芭拉和我躺倒在地上时,她叹了一口气,泪水就哗哗地往外流了出来。然后,她用两只胳膊紧紧地抱着我。当我褪下她身上的胸罩和三角裤时,她再次叹了一口气,说:“沉河,我完了!我完了!”
“秘境”从这一刻起,就陷入了真正疯狂的境地。当我进入芭芭拉的身体时,很明显地受到了阻挡。她还是个处女。可是她让我领略到了成熟女人所具有的一切。在她的鼓励下,我们达到了放浪形骸的地步。她流出了一大片血,把“秘境”的地板弥漫了一片。它们还爬满了我们的身体。芭芭拉背上的血迹竟然成了鳞片。芭芭拉游走的手指告诉我,我的背上也是如此。
暴风雨停了下来,我们干脆躺在处女血里,期待着又一次疯狂的来临。芭芭拉揩着眼角和嘴角上的泪水与血,对我说:“等一会儿我可要高空作业。”
我说:“让我们把这面墙当作画布。”
芭芭拉亲吻了我,说:“你真聪明。”
5、在《爱的痕迹》上面
下一次很快又来临了。
我们在“秘境”的墙上翻滚摩擦,兴风作浪。那面墙上很快就落上了行动的痕迹。芭芭拉从我身上下来,没顾上喘一口气,就扑到“秘境”的地板上,用她的双手和十指,还有她的肩膀、肘部、小腿和脚,乃至她的舌头,几近疯狂地蘸着那些处女的血,一次次往那面被我们弄得血迹斑斑的墙上涂抹。我被她那种失控的作画姿态惊住了。我在一刹那的时间里面,明白了她所说的绘画与合作。于是,我只好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进行着她的绘画,看着她如醉如痴地行动,看着她的灵魂一浪接一浪地狂舞……
芭芭拉干完这些,我身上的残汁全被风干了,好像我变成了一条鱼。她用那个作完画的身体,附到我身上,朝我微笑。然后她对我说:“你真是一名优秀的合作者。”
我问:“你该不会把它叫做《芭芭拉与沉河的液体》吧?”
芭芭拉说:“凭艺术的直觉而言,你这个名字棒极了,用客观存在命名,最能显现你我这种天然行为的艺术性。但是我不能这样,我必须向评委低头。因为他们对液体已经麻木了。可是我坚信,我珍藏了十八年的处女血,和这个城市最有头脑的人的液体相结合,创作出来的作品,金奖是非它莫属的。”
我问:“你究竟想把它叫做什么?”
芭芭拉说:“《爱的痕迹》。要向狗屎低头,不然就会遭到道德非议。道德是这个社会艺术无能的最后一张遮羞纸了。”
我们走进浴室。在那儿,我第三次有了冲动。可是芭芭拉把我拉到了外面。半个小时之后,“秘境”的墙上又多了一片新鲜的画面。时间不长,芭芭拉就从双年展的颁奖仪式上给我打来了电话,告诉我她的《爱的痕迹》获得了金奖,奖金一万元。可是她并不满意。她说:“这是个什么狗屎奖,我创作了十八年的处女作,只值一万元,真他妈的是狗屎。”她像意识到了什么之后又说,“现在惟一令我心安理得的是,我得到了你。我要永远和你合作下去。”
芭芭拉收线时说,深圳马上就要举办一个“呕吐与汗臭”的画展,她一定要去,而且一定要拿金奖。她想一回来就和我进入创作状态。
我在电话里对她说:“我还有老婆呢,而且,我的《梦幻》剧组一天也不能停下来,否则我就没法活命了。”
芭芭拉说:“好,好,你先把他们应付一下再说。”
6、在“金属的声音”里
在“秘境”里创作第二幅作品时,芭芭拉的身体就彻底熟透了。芭芭拉是天生的尤物。她制造了许多情趣让我们的爱情和创作进入到令人着魔的地步。我在这种行为里,越来越依赖她的身体和思想。我对她的那些充满魔力的绘画,和对她的肉体到了同样痴迷的地步。而且我越坠越深,一天不陷入其中,我就感到惶惑。
和芭芭拉在一起,我沉醉得不可自拔。
我们常常到“金属的声音”里去喝一些杂牌子酒。在“金属的声音”里,老式唱机上的唱片,始终释放出一种像铁丝拖过钢板上的金属一样的音乐。那种声音一直穿透我胸部上的骨与肉,直接进到心脏,弄得它不住地颤晃。芭芭拉也受到同样的浸染。她用那双闪亮的大眼睛看着我,看着我们身边律动的乐线。她的眼睛湿润得发亮。她不时用身体碰撞着我的身体,用她的膝盖碰撞我的膝盖。有一刻,她还用她的乳房,按摩着我的手臂。她给我的每一个动作都让我着迷。然后,我们伏到长长的柜台上,让调酒师将“金属的声音”里所有的酒拿到面前,一一进行品尝,一发觉对味口的,就敞开喉咙畅饮。
芭芭拉是饮酒高手。她喝酒的姿态也很美。她喝酒时,总是侧过身来,无意有意地将头往后仰着,她的乳房和臀的侧影勾人心魂。往往这个时候,酒吧里几乎所有男人都会驻目凝望。她却浑然不觉。杜拉斯在众人面前的那种自我意识,在她身上见不到一丝一毫。她总是我行我素,进行着与她的品质相一致的爱意和表达。而我在她面前,倒显得和杜拉斯有着相似的虚荣。我用眼睛的余光注意着这个弥漫红色的酒吧,以防另外一名男人出其不意地站出来,为了芭芭拉和我绝斗。
坐到座位上后,芭芭拉一边喝着酒,一边一支接一支抽烟。她的动作相当优雅。她边抽着烟边对我耳语:“很多男人对我说,一看到我抽烟,就想上我。”
我说:“我也是。”
芭芭拉说:“可是,我除了在“秘境”除了你,缺了一样我都不干。我骨子里很传统。”
我说:“在这方面,我确实感觉到了你的传统。”
芭芭拉说:“一个学画的女人,十八岁了还是一个处女,这对你而言,可能是不多见的事情。”
我说:“是的。不过,你的坚守是一种创造。你把自己献给了绘画。这比给了任何一个男人都要有意义得多。”
芭芭拉说:“这是很少有女人想得到的创意。”
我说:“你把女人对男人的恐惧转移成人对艺术的恐惧。因为艺术总是企图进入人的生命,进入人的心灵和灵魂。你却把女人与男人的对立,转变成了人与艺术的对立。”
芭芭拉说:“我不仅是绘画的高手吧?我还是新文艺道德论的创立者。”
我说:“还包括你被动的合作者——沉河!”
芭芭拉说:“包括你,我的合作者。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你非常充分地显示出了你艺术天分的主动性。我真害怕我们的合作会半途而废。那样,我不仅要遭遇一次身体上的冒险,更要遭遇一次艺术冒险。你验证了我的眼光不错。”
我说:“可是对你,我已经难把一个令人着魔的女人和一个用生命绘画的画家分得很清了。”
芭芭拉说:“我也是,你真的像我想象的一样令人着迷。”
我们谈话时,把我们面前的酒喝得一干二净。我们的对话,可能早已传到了邻座男人的耳朵里。他们纷纷离去。芭芭拉已经醉眼矇眬,她对着走出去的背影说:“你别看这些男人一个个冠冕堂皇,可是你和他们讲上三句话,就发觉他们一个个全是狗屎。他们勾起女人来,比谁都厚颜无耻。他们身边永远只会出现一些举止轻浮的女人。,他们在我眼里全是些狗屎。你知道狗屎的气味吗?”
我见芭芭拉有些醉了,便用手按住她的手臂,让她小声说话,我真的不想因为她的话发生不必要的口角。没有用的男人是很容易被女人的小看激怒的。可是芭芭拉正在兴头上。她问我:“你知道狗屎的味道吗?”
我老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芭芭拉笑了起来。她说:“我想你是不知道的。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我十四岁参加全国少年书画大赛时,用的就是一堆新鲜狗屎作的原料。我把它们调成各种颜色,还在里面渗进一些胶水,然后把它们涂到画布上。这一招真凑效。我的画一送去,他们就给我评了个特等奖。”
我大笑起来。我也不乏醉意了。我问她:“你是怎么想到如此好的创意的?”
芭芭拉说:“我很小就爱绘画。可是,我们校长的女儿也爱绘画。每次参加绘画比赛,学校总是只送她一个人参加。我一直被排在黑名单里。后来,小学毕业后,人人都去奔学习了,我可以自由地参赛了。可是无论我画出什么样的作品,总是没有结果。后来,我自费参加了一场大赛的颁奖仪式,我看到了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