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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异乡人-第7部分

小说: 异乡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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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培说:“这也好,免得喧宾夺主,先了解他为人再说。”

  祖斐点点头。

  “尤敏说过,她最庆幸的事,便是高先生从来没有看过她主演的影片。

  “他爱她就可以了,管她是什么身份呢。”

  “就是呀,”沈培说,“也许靳先生名气不如倪匡,这不重要。”

  祖斐抱怨,“不过是病了一场,你们就把我当稚儿。”

  沈培说:“我看你还是回去休息,不然医生要骂死我们。”

  “真想销假上班。”

  “养好身子再说,你乘大姐的车回府吧。”

  祖斐坐在司机驾驶的大房车后座,闭目养神。

  车子在红绿灯前面停住,祖斐睁开眼来,马路隔壁一条线上有辆一模一样的车子。

  祖斐一眼看到车上坐着的人是程作则教授,她欠一欠身子,这么巧。

  程氏身边还有人,祖斐的心一跳,靳怀刚,是他。

  两师徒似在讨论什么严肃的问题,眼睛看着前方。并没有发觉隔壁车上坐着祖斐。

  祖斐微笑,这就叫做咫尺天涯了。

  再留一会子神,祖斐心中暗暗吃惊,她从没见过靳怀刚脸上有这么沮丧的神情,而程作则的表情越发郑重。

  他们在讨论什么?

  祖斐不相信这是工作上的问题。

  她有种摇下车窗的冲动,她想叫住靳怀刚,无论是什么,她愿意分担他的烦恼。

  车子开动,他们那辆向右转弯,祖斐的车直驶。

  祖斐惊疑,他们到底说些什么,她十分关怀靳怀刚。

  祖斐不懂得读唇语,亦不是顺风耳,否则她当可以知道程作则对靳怀刚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太危险了,为整个组织着想,以后不许再与方祖斐见面!”

  到了家,祖斐犹自怔怔的,刚才车上所见一幕实在太过突儿,表面所见,靳怀刚像住在理想国内,由此可知,月亮永远还有不为人见的另一面。

  无论是什么,靳怀刚懂得处理,他有足够的涵养及本领,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工作不愉快,辞掉它好了。

  祖斐把事情略作分析,比较安心。

  靳怀刚一定会与她讨论这件事。

  祖斐等他的电话,一直等到深夜,他没有打来。

  祖斐默默等待,他的心情一定坏透,否则不会食言。

  她考虑很久,终于取起电话,拨三五七八九。

  那边讯号是连续不断的鸣声——祖斐愕然,拨到电话公司去查询。

  接线生礼貌地答:“本市并无三五七八九这个号码。”

  什么?

  祖斐发呆。

  不可能,靳怀刚不会作弄她,她要求接线生再查一次。接线生非常耐心,详细问了地区,向祖斐解释,那一带的电话,全部零字头。

  祖斐不得不罢休。

  放下电话听筒,她渐渐觉得蹊跷。

  她根本没有办法找得到靳怀刚。

  每一次都见他主动出现,她不知他地址,不明他身份,现在,连联络号码都是假的。

  他到底是谁?

  送来的两盘花已经枯萎,更加一点痕迹都没有。

  沈培没有见过他,周国瑾没有见过他,没有人见过他。

  靳怀刚不见了。

  三日三夜,一点音讯都没有。

  祖斐在家,度日如年。

  她终于忍不住,掌握到一丝线索,走到第一次邂逅靳怀刚的茶座去。

  领班过来招呼她。

  祖斐开门见山问:“靳先生有没有来过?”

  领班答:“许久不来了,那次请你喝过酒,就不再见他。方小姐,你也忙吧?”

  祖斐坐下来,叫一客覆盆子冰淇淋。

  这是什么意思呢,向不相干的人打听他的行踪?

  一次约会后失踪消失的,不只靳怀刚一个人,祖斐见得多了,有什么稀奇,双方都未婚,他找人,她也在找人,看对了眼,一起出来座谈,话不投机,各散东西,又再开始寻觅。

  他没有义务再来电,或者面对面说清楚:“看,方祖斐,我们到此为止。”不不不,全没必要,闻弦歌而知雅意,他不打算继续下去,便自动消失。

  这是游戏的规律。

  没有几局戏会导向一段美满的婚姻,祖斐这早晚也多多少少知道他并不是舞台上的高手。

  她默默吃着冰淇淋。

  只是……靳怀刚不像那种人。

  祖斐哑然失笑,祝志新在开头的时候也不像,还有,郑博文在第一百次约会的时候才露出原形。

  她深深叹口气,就让它这样结束吧。

  只是,她一直感觉得到他非常喜欢她。

  感觉算是什么呢,常常错。

  靳怀刚不见得被人绑架,或有什么难言之隐,即使有,也不过是爱得不够。

  祖斐已习惯失望,隐藏得很好,不动声色,但,要是你有机会凝视她的眼睛,你会发现许多许多悲哀与无奈。

  他们的感情生命,短暂如他送来的天使号角。

  祖斐原以为他俩来日方长,可见一个人希企的,同现实中发生的,完全是两回事。她后悔到茶座来。

  “祖斐。”有人叫她。

  她迅速转头。

  是郑博文,她呆呆地看他,这位无处不在的郑先生。

  老郑觉得祖斐愈加呆了,一天比一天古怪,但他是一个慷慨的人,不念旧恶,原谅她不安的情绪,过来同她打招呼。

  他坐在她对面,“祖斐,不舒服吗?对,你好像要住院,是不是,几时?我来看你。”

  不,祖斐握紧拳头,靳怀刚不一样,他一定遭遇到困难,她非见他一面,把话说清楚不可。

  一向以来,她太过识相,太懂含蓄之道,太会知难而退,这次,一定要改变作风。

  “祖斐,你没有休息吧,我们那堆人打算去吃日本菜,要不要同往?”

  祖斐放下一张钞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郑博文又一次碰钉子,这一下碰得他痛起来,他肯定方祖斐的脑筋出了毛病,线路不对了,所以才抗拒得了他的魅力。

  祖斐即时赶到汽车出租公司,办清手续,驶着一辆小型吉普车离开。

  她要到靳怀刚家里去。

  如果他把她当小迷糊,他就错了,虽然坐在他的车里,她认得路,她不相信那个理想村是海市蜃楼。

  祖斐的牛脾气发作。

  她记得沈培说过,叫她把公事公办的作风使一两成出来,坚持到底。

  祖斐决定做一个纠缠不清的讨厌女人。

  车子一直顺利地驶进郊外。

  祖斐好记性,一路上完全知道应该走什么路,她有备而来,手中有详细地图。

  驶了三十分钟,水晶般记忆告诉她,她已越来越近,目的地就快到达,在公路口往右转,有一条比较狭窄的私家路,略斜,走五分钟,就到了,整条村建筑在那小小山谷中。

  祖斐已看到那条路口,有一排红棉树做记认,错不了。她转了排挡,右转,看到前面情况,呆住,急刹车。

  宿舍呢?实验室呢?她一座房子都没看见。

  祖斐只看到一块小小草地,再过去便是山坡,此路不通。

  她背脊上爬满冷汗。

  一般人到这个阶段,十之八九会放弃整件事,回家淋一个热水浴,喝一杯香槟,忘记它。

  但祖斐早有心理准备。

  祖斐冷静地取出一瓶矿泉水,喝一口,伏在驾驶盘上沉思。

  过一会儿,她抬起头来,摊开地图,找到她停车的地方。

  一比五千的地图上,很清楚地显示车子所在地,的确是一条尽头路。

  但上次祖斐坐在靳怀刚的车内,明明直通向他的住宅。

  错不了,是这条路。

  祖斐大惑不解,变戏法还没那么快,一列十多二十间房子,何以突然间失踪?

  她收起地图,把车子掉头,在附近兜了一会儿,试图寻找另一条小路,但是没有,附近十公里都不见支路,她又兜回那块草地。

  祖斐有点疲倦。

  她失笑,假如靳怀刚知道她如此上天入地搜索他,不吓坏才怪。

  是,祖斐耸耸肩,一次约会,足以致命,她不想放弃他。

  她靠在车座上,一时不愿离开。

  怀刚到底有什么困难?

  就在这个时候,她鼻端隐约地似嗅到一阵幽香。

  祖斐抬起头。

  此间无花,香从何来,莫非是她的幻想。

  还不止呢,适才的劳顿仿佛抖掉一半,祖斐皱起眉头思索。

  这种感觉,她在怀刚的书房中经历过。

  祖斐下车,转了个身。

  她闭上眼睛,清新的空气与花朵的清香好像就在眼前。

  一睁开眼,一切似乎迅速消失。

  刚在惊异,一部交通警察骑着的机车在她附近停了下来。

  “小姐,”警察问,“没有什么事吧?”

  “啊,没有,谢谢你。”

  警察上下打量她,“快下雨了。”

  祖斐抬头一看,果然,彤云密布。

  “小姐,没有事的话,还是离开这里的好,太过荒僻,单你一个,不大安全。”

  “请问你,警察先生,这条支路尽头,一直只有这块小草地?”

  “据我所知,你看到的也是我看到的。”

  “将来会发展这块地吗?”

  “小姐,”警察笑,“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你得去询问工务科呢。”

  祖斐沉默。

  “小姐,我护送你回市区可好?”

  祖斐点点头,上车。

  机车领头,带她驶回市区,警察向她扬扬手,离去。

  雷声隆隆,下起大雨来。

  祖斐真的疲乏了。

  回到家,洗个澡,一头倒在床上,她在被褥间蠕动两下,选择比较舒适的位置,不消一会儿,睡着了。

  朦胧间,听到电话铃响。

  祖斐一时间醒不过来,脑子有点清楚,手脚不能动弹,到底大病初愈,折腾一天,精力发泄到尽头。

  对方并没有放弃的意思,铃声继续响,祖斐终于挣扎起来,取起听筒。

  “祖斐,我是怀刚。”

  “怀刚,你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找你呢。”

  “你不该花那么大的力气,我只不过出差而已。”

  “怀刚,我们明天可以见面吗?”

  “当然可以,明天上午十一点见。”

  “你来接我?”

  “好。再见。”

  祖斐满足地喜孜孜地放下电话,靠着软枕,心安理得。

  就在此际,有人使劲推她,“小姐,小姐,你头发没干就睡着了。”

  祖斐再一次睁大眼睛,弄糊涂了,不知道哪个才是梦。

  过半晌,清清喉咙,才搞清楚靳怀刚依然音讯全无。

  祖斐问女佣:“几点钟?”

  “晚上七点半,我上来做晚饭。”

  “你省省吧,我吃不下。”祖斐恍惚地下床。

  不料女佣教训她:“不吃哪里有力气,磋跎下来,老来你才知道。”

  真的,祖斐怵然而惊,这并不是虚无缥缈的恐吓,很快就老了,届时祝志新儿孙满堂,而郑博文仍然风流倜傥,独独她斯人憔悴……不不不,她已经失去靳怀刚,她要抓住健康。

  祖斐颓然挥挥手,“做饭吧。”

  怀刚为什么要躲她?祖斐真怕会为这个问题一夜白头。

  第二天,红日炎炎好天气,万里无云,碧蓝的天空,一望无际。

  她向周国瑾要求销假。

  大姐说:“祖斐,还剩十天八天,你随便怎么样就打发掉了,我不想再发一次销假通告,况且你也真需要休息。”

  假如周国瑾批准她上班,祖斐也许永远不会再见到靳怀刚。

  但是大姐拒绝她的要求,祖斐闲了下来,大把时间,她怔怔地又把车子驶到郊外去。

  这一次,草地上有好几个年轻人在郊游,嘻嘻哈哈玩游戏,不知多高兴。

  祖斐自问:“暑假已经来了吗?”

  年复一年,岁月不饶人。

  祖斐叹一口气,想把车掉头离开。

  年轻人带备的录音机忽然转了音乐,本来在播热门曲子,改放国乐小调。

  祖斐认得是“采茶扑蝶”。

  她微笑,打算听完了才走。

  其中两个女孩子索性随着拍子跳起扑蝶舞来。

  草地上有的是小小灰白色粉蝶,本来祖斐不会特别留意,只见女孩子追着蝴蝶转,一边奔向山坡,粉蝶往石壁上一扑,失去影踪。

  几次三番如此,祖斐睁大眼,一步一步走近。要看个仔细,不是给野藤野草遮住了吧?

  女孩子也咕哝,“一晃眼,哪里去了?”

  “那边多的是,我们到那边去。”

  祖斐鼻端,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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