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后 作者:葡萄(晋江vip金牌强推作品2014.06.27完结)-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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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暮雪不日要出征,让他娶个妻,留下家眷在京,倒也是不错的。
皇帝一如既往衡量着利益和亲情,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方微杜,你就不要多掺和了,娶妻乃父母之命,何况你所求是旁□妾,你年纪尚轻,前途阔大,异日待你金榜题名朕再为你赐一门佳妻……”说着,盘算让他尚公主也是不错,至于尚哪位公主,等回宫和皇后略作商量再说。
方微杜露出失望伤悲之色,可他纵然向来疏狂,也是不能不顾家族,在这里公然抗旨。
不过看他皱起眉头,黯然看着陆芜菱,倒是不少人都觉得有些棒打鸳鸯的不忍。
毕竟,官员们都是进士出身,哪个书生年轻时没看过些才子佳人的话本,生过些旖旎心思呢?
皇帝又对陆芜菱道:“陆芜菱也休要提出家之言,年轻姑娘不懂事,出家岂是这么好出的?”
他再次盘算一番,决定还是同意罗暮雪所求比较好,省得长盛王或是程家替罗暮雪寻觅有力的妻族,将来不好制衡,罗暮雪无父母,也没人挑剔陆芜菱,又是他自己所欲,只有感激的道理!何况,陆芜菱这般才貌的淑女,给他做正妻也不委屈。要说陆芜菱那边,能得罗暮雪娶作妻室,也已经相当幸运。
皇帝越想越觉得自己做了件妥当的大好事,看一眼旁边的弟弟,自从罗暮雪抢声道自己愿娶陆芜菱为妻,长盛王面上便带了些怒意,却只能隐忍不发。
皇帝便觉有些好笑,笑道:“罗暮雪,你愿娶陆芜菱为正妻?”
陆芜菱心中发凉,罗暮雪面上露出坚毅之色,道:“臣愿意。”
皇帝摸摸胡子,点头道:“陆芜菱端庄娴静,才貌兼具,可为尔妻,善。”
听皇帝此言,陆芜菱心中一凉,长盛王面上露出一丝不悦,罗暮雪叩首道:“谢圣恩!”
旁边四皇子也在座,听到这里也有些不虞,罗暮雪待陆芜菱越不好,将来他才越好行事,如今若竟然娶为妻,只恐陆芜菱便要对他感谢起来,日久生情,却是不好。
当然,若嫁给方微杜,就更加不好了,闻言笑道:“父皇,钦天监算得吉时,罗将军几天后便要出征,却是来不及筹备婚礼。”
出征的吉时,自然不能延误。
陆芜菱也是心中灵感突现,叩首道:“古有霍嫖姚言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请圣上待罗将军凯旋之时,再……”
这话却是皇帝喜闻,闻言笑道,“善,待罗将军凯旋之日,朕再行赐婚。”
于是便下旨,赦免陆芜菱官奴身份为良民,赏赐金玉如意二对;赏赐方微杜宅邸一座,上供笔墨纸砚一套;又道陆芜菱既是罗暮雪姬妾,又恐有孕,还让罗暮雪带回在府上安置,等他回来赐婚。
事到如今,三人也便只有叩首谢恩。
皇帝很高兴,自觉今日做了些好事。
46、上门 。。。
事已至此;陆芜菱也无法,只能磕头谢恩。
罗暮雪沉默着;也磕头谢恩,但是陆芜菱故意拖延;不肯嫁他;又何尝不是一目了然。
他面上便没有喜色。
方微杜叹息一声,也谢了恩。
方微杜和陆芜菱皆非官身,本来赐宴没他俩什么事;到现在,圣上龙心大悦;便叫陆芜菱先回去,方微杜留下赐宴。
方家皇帝还是要留给新君用一用滴;自然要笼络一二;陆家却已完了,没有什么价值。不过皇上也不是不念旧情,陆纬虽然不是什么清官,却也不是什么贪官酷吏,帮他料理户部这些年,大账目还是清楚的,也算能吏了,何况也是翩翩才子,落得如此下场,虽是他自己大事上头糊涂,皇帝心里,也未免有些可惜。
无伤大雅的情况下,皇上还是愿意照顾下他的后人,尤其是深得他喜爱,本身又是才华横溢的陆芜菱。
皇帝自然没有想过,陆家后人会憎恨他问斩陆纬,抄了陆家什么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何况陆纬又不是无辜被冤枉。
现在皇上觉得自己已经很对得起陆家。
陆芜菱叩首退下,捧着皇帝赏赐的金玉如意,依旧维持着端庄步履,裙裾不惊,缓缓退出。
实际上经历这一番看似平静,实则紧张的御前应对,她又发著烧,浑身疼痛,确实是已不堪忍受,每走一步,都是折磨,更是觉着头重脚轻,似乎连路都看不清楚,周围的宫墙,也模模糊糊。
幸而她还是坚持出来了……待到出了宫门,挨到马车前,已是瘫软在迎接她的繁丝怀中。
端木嬷嬷因怕陆芜菱逃跑或是出其它事情,是叮嘱派了两个亲兵随车的,马车带着两骑亲兵,晃晃悠悠回到罗府。
陆芜菱被扶上床休息,其实她已经不太难受,却只是昏昏沉沉,仿佛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上了床没多久便昏昏睡去,没多久,便烧得厉害起来。
繁丝一直照顾她,摸到她额头滚烫,又是忧愁又是伤心,只好继续给她擦拭额头,又拿煎好的药来喂她喝下。
陆芜菱进宫发生了什么事,繁丝这样的奴婢却无从得知,她满怀忧虑,在车上担心了许久,好容易姑娘出来了,却虚弱不堪,也没法问,若不是她带出来的金玉如意明摆着是圣上所赐,应该不是坏事,繁丝此刻,也不知道该担心成什么样了。
陆芜菱喝完药继续睡了,繁丝照顾她之余,有了空暇,不免要胡思乱想。
皇上既然都有赏赐,可见是好事,不知道……繁丝越想越有可能,不禁一扫烦愁,兴奋起来:皇上会不会赦免了姑娘的官奴身份!
可惜陆芜菱昏昏沉沉,也无从回答她。
挨到晚间,罗暮雪回来了,便是他这样的人,一天下来,身上也带了疲惫,但依旧沉默坚稳。他到陆芜菱房中来看望她,陆芜菱依旧未醒,好在发了汗,烧已退了些,摸着虽热,却不太烫手。
罗暮雪沉默着,抚摸她额头,繁丝默默退到后面。
罗暮雪在陆芜菱床前坐了半晌,默默看着她。繁丝本对罗暮雪怨气甚重,但此刻看他敛眉如剑,眼若冰霜,一张面孔毫无笑意,却不禁吓得不敢上前,又恐他突然发怒伤了陆芜菱,忧心不已。
好在他只是看了陆芜菱半晌,最后便站了起来。
问了繁丝陆芜菱不曾吃过东西,蹙眉道:“不吃东西也不成,不是嘱咐了给炖燕窝粥?”
银吊子上炖个燕窝粥什么的,罗府还是有的。
繁丝低头敛眉回答道:“晨起是喂了一晚的,从宫里回来姑娘泰半在沉睡,不曾怎么醒转,勉强喂了药喝,说是没胃口……”
罗暮雪皱眉,冷声道:“令人去做,一会儿待她醒了喂她。”
繁丝小声答应是。
罗暮雪便离开了。
陆芜菱最后在亥时醒了,被喂了燕窝粥,可惜后来又吐了,折腾一夜,繁丝不曾合眼,真正是衣不解带。
好在清晨时终于退了烧,陆芜菱也醒了,看到繁丝双眼熬得通红,她也不禁心中感念,让她速去补觉,换了五月来替班。
终究是年轻,白日里未曾再发烧。
下午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方微杜公然找到罗府来求见。
他带了十几仆从,皆鲜衣怒马,自己坐着四匹青马所拉的古式厚辕车,车悬白帷,所过之处,人皆侧目。
更有市井童妇,争相聚集,欲一睹方公子如玉姿容。
这对于方微杜,不过是常态耳。
昨日宫中事,已有流传民间,便有那消息灵通人士,在那里讲着如同说书,言者得意,听者甚众。
实在是宫中不免太监之流,百官也多侍从,此事又戏剧性又无须保密,内容为下至广大市井百姓上至名门贵妇所喜闻乐见,一夕之间,传扬甚广。
今日得见绯闻男主角,又是这等人物,还亲自打上门去,简直刺激得众人八卦之血沸腾不已,恨不得随之进去,全程观赏。
方微杜的童儿也生得清俊,跳下车,上前叩门送上拜帖。
罗暮雪恰好今日轮休,恰好在家!
接拜帖时,罗暮雪正同他的师爷在第一进议事,连师爷都恼了:“这方公子公然上门,意欲何为!”
罗暮雪虽对方微杜极为警惕,也不喜欢,但也并不像对四皇子一般厌恶其人。当下沉吟道:“便去会一会他!”
围观众人便见罗府中门大开,请方微杜入内。
一时人群中“啧啧”称叹。
“这罗将军好气度,还不将人打出去!”
“莫不是骗进去打一顿?方公子可是文质彬彬的书生……”
“啧啧,一会儿不会上演全武行吧?”满是期待的口气,深恨不得随之进去一观。
“哎呀,伤了方公子可如何是好?”满是惋惜,自是出自女子之口。
“唉,这陆二姑娘恁的好命,有方公子如此痴心相待……”
“好命什么呀,也不得在一起……”
“可怜啊,红颜薄命……”
“薄命个屁,她一介官奴,哪里配得上方公子?何况还失了身!罗将军肯娶她,已经是好命极了!”
方微杜的车停在第一进庭院中,童儿揭开帷幕,他抱着一张琴下了车,这般清雅雍容兼具的风姿,确实是令人观之忘俗,连庭中本来个个都虎视眈眈的亲兵护卫,也不由暗中赞叹。
方微杜被请到第二进院子正厅里。
不多久,罗暮雪带着师爷随侍进来了,拱手为礼,朗声道:“不知方公子突然莅临,有何指教?”面上不喜不怒,态度不恭不倨。
方微杜虽未带笑容,声音容貌却似令人如沐春风:“唐突而至。乃为二事。”
罗暮雪仍是不动声色,“哦,不知哪二事?”
方微杜微微一笑,如朗月破云:“一是昨日将军问我,觊觎□妾,可为君子乎?”
“某夜来思虑,觊觎□妾,实为不妥,不过陆二姑娘至今尚未为将军妻,亦不是将军妾,故而某问心无愧。”
后面随侍已经忍不住抢道:“陆姑娘是我们将军买来的,是将军所有,觊觎旁人东西,难道就对了?”
方微杜未曾开口,他的童儿便带着童声清晰道:“既是货得,我们也可商量再重金货来,你们肯不肯再说,公子又不曾强买强卖!”
师爷慢悠悠道:“陆姑娘如今已是良家子,不可再货买,此言勿提。只是圣上已经赐婚给我们将军,只差完婚,方公子还能抗旨不成。”
方微杜又是一笑道:“某不敢行大逆不道之事,只是自幼家中与陆家通家之好,某与陆二姑娘,情胜兄妹,故而今日来问问陆姑娘可要回乡待嫁。”
陆家也是河西望族,只是陆纬却是分支,这一支,只有陆纬一人出息,余人都不过是乡间务农。
罗暮雪声音低沉道:“多谢方公子好意,不过芜菱她染了疾,正卧病,不宜长途劳累,所谓事急从权,何况圣上亲口命我带她归家,我二人皆无父母,便以君命为先,不拘俗理了。”
方微杜微微抬起脸一笑:“既是卧病,请容我探疾。”
47、琴 。。。
方微杜笑得很轻淡;却有些不容拒绝,仿佛他的要求很合理。
罗暮雪身后的师爷忍不住道:“方公子;此事不妥,男女有别;陆姑娘不能见外男。”
方微杜的童儿伶牙俐齿道:“我家与陆家乃通家之好;何况陆姑娘不过寄居你们府上。”
师爷气闷,罗暮雪摆摆手制止他开腔道:“方公子,请。有什么话;请方公子一次跟我的未婚妻说完。”
虽然态度也云淡风轻,未婚妻三字咬音却很清楚。
方微杜笑了笑;也不回答,便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跟着罗暮雪去见陆芜菱。
因里头是内宅;师爷等人俱不得进,只有罗暮雪带着方微杜,身后跟了个童儿。
因陆芜菱不过住在第三进西厢,路自然不远,穿过庭院便是。
陆芜菱还卧床,好在早起繁丝给她梳妆过的,不是云鬓散乱之状。听说方微杜来,她只能坐在床头见客,面上也是平常。
繁丝以前和方微杜也是极熟悉的,看到他来,久别逢故人,何况这样境地中,忍不住热泪盈眶,道:“方公子。”
方微杜点点头,和声道:“繁丝,你做得很好。”
得此人如此一赞,繁丝眼泪都落了下来,手忙脚乱擦眼泪。
方微杜在罗暮雪身后走进陆芜菱屋子里看到她,就仿佛这屋里没有旁人了。
“芜菱,你可好些了?”声音温柔,眼神直视。
虽然方微杜在谁面前都清清和和,但是似乎这时候,才特别真实。
陆芜菱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好多了,承蒙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