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角十五年亲历记-第3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冬天是翠湖最寒冷的季节,昆明的高楼隔绝了美丽的日出,整个冬季的日子萧
条平淡,没有艳阳高照,没有和风细雨,没有流金溢彩的果实成熟,没有小草吐绿,
没有柳条发青,甚至冬天本身,也因为缺少雪花飘飞和雪色辉映而显得空洞平乏。
然而鸥们还是不远千里,跋山涉水地来了。没有祖辈的遗训,没有先哲的启迪,
它们来了,孤独地降落在翠湖狭窄;污浊的浅水滩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嗷嗷待
哺。
月色清冷,当一天冷寂下来时,寒凉的湖边坝堤上,鸥们浑身赤裸着匍匐在坚
硬的泥石板上,匍匐在杨树脚下的臭水滩边,眼神呆滞地凝望着遥远的北方天空,
痛苦地想象北方原野冰冻的世界,向往着冰清玉洁的巢穴,感伤着自己身世飘零的
不幸。
冬天,翠湖的鸥们不正似我这个对昆明既熟悉又陌生的远方来客?
谁付房钱、车钱、饭钱?心里一片茫然。唯一的安慰是还好,还年轻,再漂几
年还赔得起。不是对自己不相信,自信了这么多年,也没找着长期饭票,有什么本
钱去踌躇满志。
漂泊的尽头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黄勤现在怎样了。
住在茶花宾馆,仍然喜爱晚饭后出来“散步”。
晚风吹在脸上,吹在身上,有点寒冷。走上与攀昆大厦相接的人行天桥,看着
大大小小的霓虹灯闪烁。“踏遍青山人未老,波尔瑞真好”,广告如是说。科技大
楼、文化宫大楼上兄弟生啤、天一饮品布标在风中猎猎作响,攀昆、昆百大、莱英
达等商厦变着花样地打扮自己的脸面:“砖块”——护国大厦发射着永不疲倦的电
视信号;一只只排队的“甲壳虫”——小汽车缓缓从桥下爬过,“甲壳虫”们既急
不可耐而又不能不耐心等待,车灯不时地闪烁。
邮电大楼前巨大的威特电子彩屏闪着迷人的笑靥,它的背后是一个又一个的诱
惑。“要买传呼机请到XX台。”樱花的电梯露在外面,像是一种奢侈的象征,假日
酒店,观光电梯,来吧——如果你有钱。犹如黄昏的蚊子、虫,地摊遍布人行道,
小贩们卖着可疑的红樱桃,颜色相当不对头;各种漂亮的帽子摆在地上,大堆的发
夹。所不明白的是,当中有一个状如铲车的乳白色夹子,不知何用?只多看了一眼,
长相不俗的女摊主便热情地告诉你这东西如何用云云。女老板白天开时装店,晚上
偶尔卖点小东西,从T 恤到气球,从夹子到吊带,各种小商品应有尽有。
夜是一种流,看不见的流,像一条不会停息的暗河,夹着闪烁的霓虹灯光,汽
车的光带、幽暗的舞厅灯光、高跟鞋、跳动着欲望的火焰;也包括黄色和黑色的浊
流,车站、饭店、夜总会,走至电影院门前,卖淫的女子在游荡。
从小板桥来的卖花女辛苦了一天,除给花贩送花外,手里还剩下一些玫瑰、丁
香等花,她准备回家了,还得骑上十多公里,挣钱不多,但心情很愉快。新闻路几
个路口的小吃摊开始热闹起来,“西霸天”、“安达”舞厅的舞客刚钻出KTV 包厢,
又涌向食摊。
“大哥大”穿着“观奇洋服”一路说着什么,昆交会场半封闭的公路边花园里
藏着几对情侣,西南商厦的电子广告牌背后是商家的巨大努力、决心和雄心,电信
局、医院、报社彻夜的灯光下是辛勤工作的人们。
它充满活力,这城市。
大观河满载着垃圾,向滇池流去,睡美人躺在一个越来越肮脏的池子里。
昆明,有着温暖和寒冷,其实不管你愿意否,它总是对你说,请到这里来。它
是一个谜,每个人都爱恋它。它是一种诱惑,它是一种辉煌,它是一缕阳光,一种
希望。
公安局工作的黄勤得知我回昆明,携她女儿来茶花宾馆看我,要我住她家去。
两人四目交投,涕泪盈眶。七年,七年不见,多少的前尘往事,在那一刹那间重新
翻起,一时竟相对无语,只是紧握着对方的手,让心酸爬满一脸。我问她现在还好
吗?怎么没把老公带来?她避开我的问题,告诉我:“我妈说过,你们没有经济基
础,以后会受穷的。而我认为穷并不可怕,我们有爱,都有一双手;累,我们也不
怕,因为我们很快乐……”
我被深深感动了。黄勤的泪水就像潮水一样装在我心里。以后的岁月,每次我
回昆明又要离开时,那些泪总是冲击着我的心。
黄勤是我铭心刻骨的初恋。又见黄勤,使我想起丛林的红豆失落,想起在同盟
军婚恋的失败。我始终认为该属于你的,躲也躲不开;不该属于你的,求也求不来。
相信么?人生是一种机遇,爱情是一种缘份。
有一段日子,吃完晚饭我就开上那辆军用吉普去召武。召武县城是云南省级开
放口岸,距离南帕河仅仅三十公里,四十分钟即到召武坝子。每次来到召武坝,我
几乎都要下意识地来到汽车站,在我心灵深处,这是唯一能通向故乡、通向家的地
方,它把我和遥远的亲人联系在一起,以寄托自己的思乡之绪。
当夕阳给远山抹上一片金辉,给召武坝子撒满碎金时,那一幢幢小巧的竹楼掩
映在竹林大青树中,牧童吹着竹笛,踏着树林小径回家去了,人们踩着架在南定河
上的竹桥从田野里回来,一辆辆自行车越过小竹桥,也消失在树林中,三五成群的
傣家少女踏着晚霞,肩挑着竹扁担到河边、井旁吸水来了。晚风一吹,水边的凤尾
竹腰弯得低低的,竹尖轻轻吻着水面,轻拂着傣家少女们的筒裙。
我和王情予是在清月舞厅跳舞时认识的。有人说男人只对自己苦苦追寻的爱才
珍惜,而我却更珍视一见钟情与平淡中结下的情缘。
清月舞厅是召武颇有名气的一处娱乐所在。虽说场地不大,布置却也清爽雅秀,
豪华的一方酒柜,宁静的半片舞池,据说很吸引客人。
那天我带着警卫员推开茶色玻璃门,朦胧灯影里,正回响着最新潮的乐曲,舞
池里已有不少青年男女在翩翩起舞。
“能请你跳个舞吗?”我看准了一个比较漂亮的小姐,她的另一名女伴被人请
走了。这个小姐略施粉黛,穿着露背又裸肩的衣裙,披一身乌黑的头发。姑娘扑问
了一下长长的睫毛。我们微笑着,慢慢地跳动。
我问她在哪里工作,因为她不像是当地摆夷。
她告诉我她是双江县拉枯族,云南财贸学院毕业就分配来县税务局,在直属分
局工作。一曲过后又一曲,接着她问我是干什么的,我叫她猜。
姑娘忽然歪起脑袋,半玩笑半认真地说:“你可不是过中国来卖白粉吧?”她
一说,我大惊。
原来她看见我开来的那辆吉普挂的是缅方牌照以及时刻保护我的警卫员那身草
绿色军装。沉默了好半天,我才向她作了自我介绍。
“像你这样带兵的人,不抽烟、不喝酒很难得!”她对我有好感。“你有一种
质朴的书生气。”
有钱,而不奢侈,可以偶尔豪华一下。有才,而不傲世,对平凡零星的闲杂细
事一样充满津津趣味。有地位,而不凌人,和小贩平和认真地讨价还价,和看门老
汉聊天气,带哇哇哭的娃娃找妈妈,在家里懒散,在情人面前耍赖不认帐……我会
由衷地说:我活过了,很好。
她已经被我吸引了。她不解地问我:跳舞别手枪干什么?
她真不简单,连我腰间别的五六式手枪她也感觉到了。我申辩:“是为了自卫
防身!”就不吱声了。她见询问破坏了气氛,便笑着说:“开开玩笑。”
人在孤寂的时候接近异性,便很容易产生爱情,尽管眼前的不是意中人,也会
以心中事升为意中人。从那天起我们互相间便坠入人情网。然而要长久地保持爱情,
使两颗心灵永不分离,却很困难。
我着实从心里爱过她,但通过多次接触,我渐渐发觉她身上有种隐藏很深的虚
荣,这又使我产生莫名的不安。
我渴望她变得更完美一些,每次交谈我都向她提出善意的规劝,可她不但不以
为然,反而对我产生了怀疑。
起因是我责怪她老爱往舞厅里窜。她奚落了我几句,我反讥她:把舞厅变成情
场的人有的是。
她总是对我讲某某单位的小伙子又对她有意思了。只要是男人,只要是爱对方
的男人,听到这话总是会掉进醋坛里去的。我还想做人,而不是想做一坛泡菜。我
只想知道她目前读什么书,织件什么毛衣。
在我们认识不久的一天,我与王倩予偷吃了禁果,她还是个处女,我……。说
来很让我惭愧,那天买菜回她宿舍,她让我拿一下胸口袋里的钥匙,她双手提菜,
我无意触及了她高耸的乳房,就像被电击一般,怦然心跳,快感刹时传遍全身。
打开宿舍门后,我便迫不及待地关上门,一把抱住她亲吻。再慢慢地脱掉她的
高跟鞋,抚摸她修长的大腿。她半推半就倒在我的怀里……在那房间里我度过了一
天一夜销魂的日子,要不是杨营长带信来,我真舍不得离开。
她向我提起成家的事了,这使我感到很亲切。想到有个男人在林中建造小屋,
想到有个女人端坐在沙发上为儿子织衣……
家是什么?是一种等待,当你疲惫而归,有人倚门而立,屋旁的树上有黄丝带
飘动;是你在外面觅食争斗受伤后回来,舔好伤口展开羽毛又要离开的地方。
我知道,组成一个家庭不容易。它不是简单的1 +l ,它需要全身心地投入和
无私的奉献。它意味着忠诚、尊重、理解,它表明我将对这个家庭负责、尽义务。
人生短暂,我希望将一半交给我的家庭,另一半交给我的事业。
我知道,二十四岁的男人不再年轻,不再浪漫,不再拥有罗曼蒂克。
为生活的幸福,为幸福的长久,男人的责任和义务,格外地沉重。没有能耐的
男人,一向是大多数女人所轻蔑和鄙视的,所以男人的存在,可以说是一部血汗浇
铸的奋斗史。
女人的挑剔,激发着男人不断与困难抗争。男人怕健康不长久,因为身体是革
命的本钱,也是树立男子汉形象的外部决定因素。男人生病不易呻吟和呐喊,这都
是女人们一向严于要求男人的结果。所以男人坚强的毅力和无限的忍耐力,都是男
人们辛辛苦苦营造的巨大堡垒。
男人的好胜精神,亦是因为在女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强大勇猛,而付出一生的赌
注。
男人的精神世界太多孤独和痛楚。女人的关怀和温柔,为什么一向是男人择偶
的着重点,便可见男人是多么需要关怀!然而那天我刚参加完战友葬礼回南帕河,
心情很痛苦,想寻求一丝安慰。她不是向我撒娇求我离开队伍,而是语气强硬要我
退出队伍,说我今后的结局是在战乱中被打死。我当即发火与她吵起来。“同甘苦,
共患难历来被颂扬为爱的极致。、但我觉得你能甘的时候没必要与我苦;我去坐牢
你没必要跟我一起去坐监。当厄运向我袭来的时刻,我也不会祈求友谊之手,虽然
我很冷,但除了我自己的体温之外,我不需要任何暖意。我是命里注定要遭流放的
那个人。”
一吵架时,她常用一句话:你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其实我还是爱她。放在心
上,这四个字空虚得没有分量又重得提不起来,真是妙不可言。那天我真的生气了。
我赌气说。我的人生是冒险的人生,我渴望悲壮,我迷恋于激烈地较量,我爱我的
生存方式,我的职业神圣感使我将终生孤独和悲苦,我只能以一种辉煌方式弥补我
生活的偏颇。说到底我是一个很难依赖的人,我属于果敢这片独特的土地,我不会
给我们爱情增加温度。她这次表现得不够冷静,她从我腰间拔出枪……可惜她的枪
法不准,只擦伤了我的左臂。
她对我的伤口没有做出任何处理,哪怕流一滴泪(后悔的意思)也没有,我就
发动吉普走了。心中只有祝福,谁也没有错,谁也无法选择命运。她老是在我面前
提起我没钱,还说这个社会没钱可不行。我的情感、自尊如梦方醒。为这我与她争
吵,或许我有两句话伤害了她,她把我们过去的相片,我的信全撕了。当我真的准
备离开她时,她紧紧拉住了我。我最终没能走得出我的感情。她哭泣,我的心也隐
隐作疼。她要我给她道歉,我真的无话可说,因为没有钱并不是我的错。我没有向
她道歉。
“婚姻是一双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一则多么透彻、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