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炸药先生 作者:[俄罗斯] 亚·普罗哈诺夫-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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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开始为大桥祝圣了。那几个诵经士麻利地打开提包,从单面取出圣杯、烛台和《福音书》。他们灵巧地点燃了做成螺旋状的蜡烛。他们吹旺香炉,使香炉飘出一股股芳香的青烟。
他们把圣水刷弄得就像一个毛茸茸的小扫帚。主教开始祷告。他的嗓音很仁慈,苍老地颤抖着。他拉长声音,似乎在唱一首怨诉的、悲伤的歌。他摆动香炉,撒出一缕缕透明的香雾,那些敏感的鼻子都在使劲吸着这香气。他让两只长长的、像宝剑一样的蜡烛相互交叉,他动作灵巧,蜡烛顶端的火仍在继续燃烧。他躬身行礼,喃喃祈祷,面对这座摆满树木的玻璃温室,面对这条深暗的、泊有军舰的河流,面对不远处的克里米亚桥,一串串车灯驶过那座大桥,汇人了镰刀状的花园环行街。
别洛谢尔采夫听不清主教的祈祷词,而只能耳闻这颤抖的、似乎是有意为之的歌唱声,他看到,这位身披金色法衣的高大主教在给他别洛谢尔采夫痛恨的政权祝福,于是,他对主教产生了一阵强烈的厌恶感,主教把圣水刷在白银圣水杯里蘸了蘸,然后四处洒水,其中的一滴水还落到了别洛谢尔采夫的脸上,在这个时候,别洛谢尔采夫赶紧躲开了,并用手绢擦了擦脸,似乎落在脸上的不是一滴水,而是一滴醋。
“女儿”面对市长,发表了简短的祝词:“我今天去医院探望了总统。我感觉很好,很快就会返回克里姆林宫。他说,他会走到病房的窗户旁,欣赏为庆贺大桥落成而燃放的焰火。”
市长容光满面,热烈鼓掌。他转过身去,面对一方,他估摸着临床医院应该就处在那个方向。他在向康复中的总统鼓掌致意。
有人拿来一瓶香槟酒,市长身手敏捷地把酒瓶使劲砸在铁隔板的棱角上。酒瓶爆裂了,泡沫溅了出来,几个手脚麻利的服务员带着簸箕和扫帚,清除了玻璃碴。
“总统万岁!”雄壮的音乐声中,有个人高声喊道。
“市长万岁!”人群中有个人兴高采烈地喊道。
“塔吉雅娜·鲍里索夫娜万岁!”这是“骗子”的声音,他走到麦克风前,用柔和的男中音压倒了钢琴的声音。
别洛谢尔采夫看到,整个典礼正在依据一个精巧的脚本按部就班地进行,他知道,在这个奢华、嘈杂的脚本之中,还隐藏着另一个脚本,那个脚本不显山不露水,就像一根被压紧的弹簧。
长廊里的灯光慢慢地熄灭了,这样一来,河中的水流、深蓝的夜色和城市的轮廓都变得清晰可辨了。热烈疯狂的音乐响了起来。伴着激烈的音乐节奏,一架直升飞机从黑暗中飞了过来。飞机上那盏蓝色的探照灯刺破天幕,在河面上照出一个银色的、荡漾的光斑,像一把耀眼的斧钺扫过长廊。直升飞机悬停在桥前,机身上方旋转着银伞似的螺旋桨,机身下方是一道天蓝色的光柱。就在这道像透明的深井一样的光柱中,沿着一根微微闪亮的绳索,只见一个裸体女人在往下滑。
她一边下滑,一边做出各种舞蹈动作。她的身体后仰着,松开双手,拖着长长的头发,这让人感觉到,她似乎马上就会掉下来,像一颗闪亮的水珠落进河中。她的胸口紧贴着那根勉强能看见的绳索,向后伸出一条腿,然后开始急速地旋转,似乎,这只被钉在蓝色针尖上的蝴蝶,在不停地颤抖,竭力想振翅飞走。她又脑袋朝下,无力地耷拉着双手,一动也不动,头发纷披了下来。直升机吊着她飞近长廊,于是,人们便清楚地看见了她那青春健美的乳房、深色的乳头和黝黑的阴唇。她转过身来,向惊叹不已的观众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然后就在空中跳起了色情舞蹈。她那紧绷的躯干和圆滚滚、亮光光的大腿不时离开那道钢索,闪亮的肚皮和颤动的丰满乳房也不时做出夸张的动作。她围着那根发光的垂直线旋转,劈开双腿,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轮子。伴着那热情奔放的音乐,她时而变成一条灵巧的蛇,时而构成一个十字架,时而化为一个花体字母。最后,她向热烈欢呼的观众送上一个飞吻,然后便在直升机的探照灯光中渐渐远去了,就像一个空中的天使,飞过了夜色中的城市。
那位空中舞女化作一个天蓝色的亮点,还在远处闪烁,就像是落在河面上的一颗炮弹。这时,从那艘军舰上腾起了一朵朵礼花。礼花拖着长长的细茎蹿上高空,在天上绽放为一朵朵耀眼的菊花,一个个金色的火球,一只只红色和紫色的郁金香。河上的天空变成了一个绚丽的花坛,纷落的花瓣在水中映出了形状各异的彩色倒影。张灯结彩的军舰荡漾在五彩的河水中,不停地鸣放礼炮。观众们热烈鼓掌,向那位白发苍苍的海军上将发出了热情的欢呼,海军上将因为自己的得意之作而骄傲,矜持地向观众们微微鞠躬。
礼花隐去之后的深蓝色天空,还在轻轻地颤动,就像是一面渐渐熄灭的巨大屏幕,这时,几道激光束又射上了天幕。一束束激光相互交织,每个交汇点都闪着耀眼的亮光,光束在深蓝色的夜空上来回扫射,形成一张闪亮的银网,一阵纷洒的光雨。从这张抖动的大网中,在那蓝色的银雨间,突然飞出一群鸟儿。数百只鸽子从河面上腾空而起。它们向大桥飞来,飞进了闪烁的激光束。
来宾们兴奋不已。一开始因为裸体舞女的出现而有些害羞的主教,此刻已经很心安理得了。因为,鸽子就是天国的使者,它们象征着对莫斯科的祝福,它们把天国力量的反光投到了市长的身上。
来宾们还未来得及就这一壮观的景象交换一下感受,那首著名的美国布鲁斯乐曲就响了起来,这乐曲会使人联想到平稳的滑翔和缓慢的飞行,并在滑翔和飞行中欣喜地俯瞰着那云雾缭绕的地面。伴随着这阵令人陶醉的音乐,桥下突然浮现出一幅神奇的彩色画面,它就像一块漂浮在水面上的巨大地毯,被耀眼的探照灯照得透亮。一艘有动力装置的驳船驶了过来,宽阔的甲板上有一幅用鲜花拼成的巨大的总统肖像。这不是那位皮肤松弛的总统,不是那位浑身发紫、就像被开水烫过的茄子一样的总统,而是一位年轻健壮的总统,显示出了不可战胜的意志,全世界都还记得,在他得胜的日子里。
站在坦克上的他就是这副模样。这些鲜花采自最好的温室,是由那些技艺高超的花匠们培育出来的,一位肖像画家巧妙地把这些鲜花摆成了一幅画,这些鲜花挂着露珠,闪烁着明暗不同的光泽。仿佛,漂在水面上的,就是一幅从天国降临的活的圣像。
市长得意洋洋。
“女儿”赞赏地目送着河面上漂过的父亲的肖像。她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充满感激地挽起了市长的胳膊。
大家都把这个举动理解成一个信号,它标志着一种彻底的、难以逆转的和解。那个无比强大、但因为疾病而丧失了力量的君主,和这个疯狂的莫斯科贪权者,他们两者之间的矛盾已经结束了,这位贪权者曾经觉得那个君主很快就要完蛋了,于是便抢先对衰弱的竞争对手发起了进攻。他犯下了一个错误,这个错误使国家的和平和安宁都受到了威胁。如今,这个错误已经被改正过来了,为了国家的利益,为了权力的顺利移交,为了衰落的总统之家族的利益,市长已经向总统许下诺言,将向总统提供庇护,保留总统的各种特权。
“我们从那些平庸无能、软弱无力的共产党人手里夺取了叔力,在此之后,我们向世界证明了我们的能力。”市长再次起身走上讲台,又把那根细细的麦克风往嘴边拉了拉,在他讲话的时候,长廊里的灯光又一次暗了下来,于是,莫斯科河以及城市那朦胧的轮廓,都变得清晰了一些,似乎也更近了一些。
“我们证明了,我们善于工作,我们善于改善生活,我们善于把上帝赐予我们的财产,无论是莫斯科还是俄罗斯,都变成人间的奇迹!”最后几句话他是一口气说出来的,带有演员般的花哨,还对某个人使了个眼色。
柴可夫斯基的钢琴与乐队第一协奏曲那情绪饱满的、钟鸣似的和弦响了起来。长廊外的河面上闪过一道电光。克里米亚大桥灯火通明,像是有一支金色的鹅毛笔在两岸之间飞快地划了过去。几道弧线就像倒扣的拱门,一串串闪亮的灯泡就像是光导管,其中跃动着等离子体。在高处,在蓝色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一片光明,仿佛,自天国飞来的一只神鸟在河上展开了翅膀。而在下方,金色的倒影在河面上掠过,荡漾出无数的波纹。
大桥上的灯光熄灭了,在人们的眼帘里留下一道黑色的轮廓线。紧接着,在大桥的后面,伴随着钢琴奏出的音乐,基督大教堂又亮了起来。教堂不是白色的,而是天蓝色的,仿佛,在河的对岸绽放了一朵神奇的花朵,这朵花有一个巨大的金色内核,四周伸展出轻盈透明的叶片。仿佛,这朵花眼看着就绽放开来了,在城市的上空轻轻摇摆。教堂的影像消失了,在接下来的几秒钟里,赞叹不已的观众在黑暗中听着钢琴的声音。
在文化公园的上方,从那浓密的树林中突然滚出一个令人目眩的夜太阳。这只“魔轮”缀满了宝石,一根根轮辐闪闪发亮,它光芒四射,在莫斯科的上空滚动,就像是古代神祗的战车。众人全都着迷地看着,太阳一般的法厄同(希腊神话中阿波罗的儿子。驾着父亲的太阳车从天上跌落,被宙斯用雷辟死。)越过了涅斯库奇内花园。巨轮消失了,落下一些细小的灰烬,引得来宾发出一阵阵遗憾的叹息。但是马上,一个巨人突然又从河水中钻了出来,他身披一层红光,穿着闪亮的绿色背心,金色的面庞被擦得闪闪发光。这就是彼得,他脚登一双像玻璃一样闪亮的高筒皮靴,迈过一栋栋楼房的屋顶,在河中逆流而上,汹涌的河水拍打着他的靴子,河上的那些汽艇和拖船,都在恐惧地躲避这个大步迈进的巨人。
这个影像也熄灭了。但是在远处,在一幢高楼的后面,闪现出一片光芒。就像有一道天光落进了莫斯科,在莫斯科的各个角落里,一座座教堂、修道院、钟楼、宫殿和纪念碑都亮了起来,一道道彩色的闪电纷纷掠过,透明的孔雀毛覆盖了全城。一双双惊讶的眼睛在捕捉紫晶般的沙霍夫斯基塔,在捕捉粉红色的克里姆林宫,在捕捉那座像是用天蓝色的冰块雕琢而成的帝国风格的宫殿,在捕捉那座像月亮一样圆的卢日尼基体育场。
雄壮豪迈的音乐在鸣响。突然,这由声和光营造出来的奇迹消失了。电灯亮了起来,长廊的每个角落都被照得透亮,侍者们开始上菜了。他们把一个个带有加热装置的小锅摆到了桌上。装有无数小吃的托盘。银色的鲟鱼片。各种水果,放有新鲜草莓的冰激凌。各种口味的菜肴,有俄国菜、欧洲菜,也有东方菜。一张小桌上刚摆上几样犹太教不禁止食用的食物,两个虔诚的犹太教徒马上就坐到了桌旁,他们散开的长鬓发一直拖到地面,他们是为施涅耶尔森手稿的事情跑到奠斯科来的。
自由交往的时问到了,人们可以随意地碰杯,推心置腹地交谈。在那些热带植物之间,在那些用银盘子端上来的粉红色龙虾之间,伴着肉食的芳香,各种闲言碎语不胫而走,同时也酝酿出了各种阴谋诡计。
别洛谢尔采夫仔细听着这些说话声、笑声和碰杯声。他在人群中听出了“小留声机”的声音,“小留声机”情绪激动,在那里高谈阔论,四周围着许多崇拜者。他好像是在朗诵诗歌,他富有戏剧效果地向前伸出一条腿,高举着一只手臂。他那位漂亮的妻子被深深地感染了,但与此同时,她也在为他的健康而担忧,她抚摸着他的肩膀,要他控制自己的情绪。在那些鲜艳的制服、花花绿绿的上衣和女人们裸露的肩膀之间,不时闪过格列奇什尼科夫那身黑色的燕尾服。
在廊桥上的露天区域,人们在用眼神相互搜寻,远远地相邀举杯,互送飞吻。
别洛谢尔采夫离开这块露天区域,走到树丛间,树丛问有一个隐秘的隔间,就像是一个凉亭。站在这里,可以看到黑色的、泛着微光的莫斯科河,可以看到克里米亚大桥的钢铁曲线,以及桥上穿梭往来的汽车闪出的红色和白色的车灯。
在旁边的一个隔问里,从那簇闪亮的树叶后面,传来了两个人的说话声。
别洛谢尔采夫听出了“女儿”的声音,她的声音很柔和,也很激动,语气间带有动人的感激之情。
“您真是一位无与伦比的节庆大师,您组织的节庆活动能让人忘掉所有的苦恼和不快。真可惜父亲没能看到这一切。他需要这样的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