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炸药先生 作者:[俄罗斯] 亚·普罗哈诺夫-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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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放心,他会被制止的。”
扎列茨基回到桌边,又大吃大喝起来。
“我们可以走了,”格列奇什尼科夫对别洛谢尔采夫说道,“事情的一半都做成了。”
他们没有和其他人道别,就走出了喜庆的大厅。
在博罗维茨基门的出口处,哨兵机械地向他们敬了一个礼。他们的汽车离开克里姆林宫,驶上大石桥,风儿掠过桥下的河面,就像一把轻盈的银色扫帚。一辆辆汽车迎面滑过。
“突击队员”影剧院被蒙上一块苍白的“雷诺”广告牌,在痛苦地抽搐着。“滨河街公寓”瞪着一扇扇忧伤的窗户,就像是被枪弹击中的政委们的眼睛。
“你让我看到了下流的东西。”别洛谢尔采夫冲着克里姆林宫摇了摇头,在那堵红墙的后面,在一个个金色穹顶中间,有些人的大黄牙还在继续嚼着肉类纤维,肥鱼的油脂滴落在贵重的镶嵌地板上,一双双湿漉漉的嘴唇在吧唧吧唧地喝着香槟。“我非得看到这些东西吗?为什么?”
“看到这些是为了仇恨,”格列奇什尼科夫笑了起来。“我们在这次聚会之后再来落实‘检察长行动’,就会简单一些了,而你将在这次行动中发挥关键作用。”
戴着红色肩章和菱形等级标志的政委们,在从大楼的窗户里朝外张望。这座斯大林时代的大楼高高耸立在闪亮的车流上方。屋顶上有一个微微颤动的巨幅霓虹灯广告牌,形状就像一只红色的蝴蝶。别洛谢尔采夫看着那只蝴蝶,就像在看自己过去生活的象征物,这个象征物追随着他到过五大洲,到过一个个战场,一座座燃烧的城市和村庄。他努力地回忆着,是在哪一朵花上,——是在湄公河的河滩上,里奥科科河的岸边,还是在非洲的热带草原上,——他曾见到过这样的红蝴蝶。
“检察长行动‘的实质是什么?”
“检察长人很警觉,很灵敏。他是市长和阿斯特罗斯与‘傀儡’进行决战的工具。他感觉到自己就是一颗将被击落的导弹。许多双眼睛、许多架雷达都在跟踪这颗导弹的飞行。他没有猜到,是我们在通过瑞士的律师向他提供信息,其中包括那些离岸公司和犯罪银行的名称,通过那些银行,那些罪大恶极的克里姆林窃贼把大量财产偷运出了俄罗斯。他出言非常谨慎,很孤僻,不与人交往。他想在总统选举的时候搞出几桩反对‘傀儡’及其周围人的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他有两个弱点。他是个不露声色的色鬼,时不时匆匆忙忙地尝几口鲜。他还爱收藏蝴蝶标本,在出国旅行的时候经常买一些蝴蝶。如果我们能够巧妙地利用他的这两个弱点,他就会因此而完蛋……”
别洛谢尔采夫想起了非洲那丛闪亮的灌木,其中有一支粉红色的花序,一只像斧钺一样的红色蛱蝶,就落在那朵花上。
“你把他骗来见个面。他一心想见你,想看看你那份出色的收藏。他想用他在圣保罗市场上买来的巴西蝴蝶,来换你在库奈奈谷地捉到的那些安哥拉蝴蝶。你就约他到住房来见面,而那套住房,就在这栋大楼里。”格列奇什尼科夫指了指这栋斯大林风格的建筑,楼顶上立着一个霓虹灯天使。“我们将把你的收藏品挂在墙上。你就对他谈你的这些战利品,这些战利品不是借助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得来的,而是用纱布扑蝶网捉来的。你的女秘书,她实际上是‘大都会’饭店里一个赚取外汇的妓女,会请你们喝白兰地,会迷倒检察长。她会在酒杯里掺一点‘春酒’,这酒会麻醉他的警惕性,使他变得多愁善感,情欲大发……”
红色的蛱蝶落在那朵花上,周围是大地上腾起的轻盈气体,他把扑蝶网伸了出去,眼睛测算着扑蝶网的运动轨迹,打算猛扣上去。他伸出扑蝶网,不住地乞求那个看不见的森林之神,让林神把这只蝴蝶赐给他,那林神统治着这片非洲森林的边缘地带,统领着蝴蝶、羚羊和飞鸟。他知道,一旦没扑中,蝴蝶就会飞走。
“检察长将和那位赚外汇的美女单独留下,她会迷倒他的。在宽大的床铺上,他挑起的不是一场刑事诉讼,而是挺起了另一种东西,而这一切,都将被藏在天花板和墙壁里的两个摄像头给拍下来。当他最后扣上检察长制服上的扣子,离开这套房子,我们就会来查看这稀罕的录像,这些镜头将被载人国家法学史。科佩伊科将剪接出一段出色的带子,再配上影片《男人和女人》中的音乐。也许,在那天晚上,在晚间新闻之后,就在扎列茨基的电视频道里,惊讶不已的观众们就将看到这个正在和克里姆林宫中的窃贼进行战斗的人。当然,不建议十六岁以下的孩子观看这个节目……”
他的扑蝶网扑了过去,击倒那朵孤零零的花,纱网钩在了花刺上。他知道,这一下没扑中,蝴蝶飞走了……
“这些镜头将激起公愤,造成让检察长下台的理由。而针对‘傀儡’的所有那些刑事大案,都将被冻结。市长失去了武器。作为对这次漂亮行动的感激,联邦安全局长会被撤换,取代他的将是我们的人……”
那只他多年之前在非洲热带草原上没有捕捉到的蝴蝶,如今却被用霓虹灯管做了出来,就落在他即将走进的这幢莫斯科大楼的楼顶上。他站了下来,惊讶于这神秘的巧合,多维世界的秘密就隐藏在这样的巧合之中。
“你清楚你的角色吗?”格列奇什尼科夫问道。“你知道怎样行动吗?”
“这种事情我不参与。”别洛谢尔采夫回答。
“为什么?”
“太卑鄙了。这不符合我的原则。”
“是真的吗?”那双就像冰雪中的花楸果一样的橙色小眼睛,逼近了别洛谢尔采夫的脸。“你的伦理观妨碍你做一个诱骗野鸭的‘母家鸭’?可是你难道不知道吗,‘母家鸭’可是特工手册里最为普及的一种禽类啊?在各种情况下出面扮演这种角色的,可以是鹈鹕,可以是猫头鹰,也可以是野林鸽。披上一身鸭子的羽毛,嘎嘎叫上几声,把公鸭给引诱过来,——对于一名特工来说,这可是一种荣誉啊。”
“把一个喝醉酒的男人引到妓女的床上,这叫我恶心。我不想做‘母家鸭’。”
“你难道没做过吗?在‘堂卡洛斯’酒店的酒吧里,你不是把麦克维伦骗到那里去了吗?”
酒店里那个光线阴暗的酒吧。一个表面被抛过光的红色吧台,上面是五颜六色的酒瓶投下的倒影。雕有花纹的电话听筒。墙角摆着一个道具武士。在远处的门口,麦克维伦迎面走了过来,他一头金发,满面春光,远远地冲着别洛谢尔采夫说着什么,还友好地点着头。从两边阴暗的角落里,几个面罩黑布的特工朝他扑了过去,拧住他的胳膊,把他架了出去。
他扭过头来,向别洛谢尔采夫投来一道谴责的目光。
“如果你已经详细研究过了我的非洲档案,那么你就应该知道,麦克维伦为我设下了一个陷阱。在去亚历山德罗港的路上,在鲁班戈附近,他们想干掉我。麦克维伦是敌人,在‘堂卡洛斯’的酒吧里,我和他之间是一场敌我之战。”
“我们与之战斗的这些人,同样是敌人。伦理学不适用于他们。消灭他们,就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他们在克里姆林宫每呆一年,就会多死掉上百万条性命。只要能消灭他们,人民情愿付出任何代价。要消灭他们,不需要子弹,不需要炸弹,不需要选举中的获胜,而需要一种最最复杂的智力游戏。我们只需要付出微薄之力,可是其结果却意义重大。你不应该拒绝……”
他们站在大桥的基座旁。风把一阵阵银色的涟漪撒在河面上。巨大的玻璃蝴蝶在屋顶上微微颤动。这是阿夫捷耶夫将军在把这些玻璃灯管安装在自己的胳臂上,想振翅飞向天国。
“你同意了?”格列奇什尼科夫问。
“是的。”别洛谢尔采夫说。“那谁会成为联邦安全局的局长呢?”
“是‘代表’。”
他们走近那幢屋顶有一只大蝴蝶的大楼,在外面绕着它转了一圈。树下停了许多汽车,他们就像是五颜六色的甲虫标本。在其中的一辆深色车窗的汽车里,就有可能藏着一个视频信号接收器。趁着格列奇什尼科夫在用一个尖尖的指头按着防盗门上的密码按钮,别洛谢尔采夫仔细地观察了一番:汽车的前罩盖上有没有翘起一截接收天线?深色的车窗玻璃后面有没有亮起红色的烟头?一架轻盈的电梯把他们送上了顶层。他们停在一扇包裹着鹿皮的灰色房门前,门上镶着一个别出心裁的哥特字体门牌号。格列奇什尼科夫打开了这套神秘房间的门锁。
他们感觉到了一阵温暖和一阵舒适感,似乎,这套房子一直有人居住,主人就近在身旁,就在那一个个宽敞的房间里,在那些随意悬垂的窗帘边,主人爱好上等烟草和高级香水,同时也喜欢古书,那些古书散发着古代胶水那种檀香一般的气味。
“这就是你的家,”格列奇什尼科夫像一个慷慨的房主,做了一个很夸张的手势,请别洛谢尔采夫进屋,“这里的一切都符合你的习惯和胃口。”
看到这套伪造出来的住处与自己的家十分相像,别洛谢尔采夫感到很吃惊,仿佛有人研究了他的日常生活习惯,逐一登记了他的藏书和各种小玩意儿。从安哥拉和莫桑比克带回来的黑色的非洲面具。印在羊皮纸上的埃塞俄比亚彩色版画。墨西哥金字塔和墓碑上的泥塑神像。刻有飞天女形象的东方铜锣。像蓝色冰凌一样的阿富汗赫拉特玻璃。普什图人的项链和珠串被挂在坎大哈的壁毯上。这是一个旅行者的家,他在其漫长的一生中积攒下了其浪迹天涯的圣物,其身经百战的护身符。
“这是一个小酒吧,这里有检察长爱喝的威士忌、白兰地和法国葡萄酒……这台冰箱里有现成的冰块……这个架子上有咖啡壶和巴西咖啡……酒杯,高脚杯,烟灰缸……”格列奇什尼科夫领着别洛谢尔采夫进了书房,这里摆着一张老式写字台,上面有一个花岗岩墨水瓶和一些透明的玻璃方块,一些书本和纸张随意地摆放在那里,桌上还有一台雪白的电脑。
书架上摆着一些花花绿绿的漆皮封面和陈旧的皮革书脊,这都是些科学杂志、地图集、民族学手册和画册。书报桌上摊着一本昆虫图册,里面是一些五颜六色的非洲蛱蝶插图,小桌上还有一本佛教寺庙画册,画册上那些像是用陨石雕成的黑白两色的吴哥窟浮雕,摆出了东方式欢爱的淫荡姿势。“这里的一切都在讲述一位老战士的秘密成就,他正在撰写一部描写他征战历史的荷马史诗……你打算写的这部史诗,题目就叫《别洛谢尔采夫将军传记》,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助手将协助你写作。”格列奇什尼科夫淡淡地一笑。“而这一间是卧室,检察长将在这里与那位迷人的妖精展开一番厮杀,进行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
他们走进卧室,房间里摆着一张大床,床上铺着具有东方韵味的彩条床罩,还有几个长长的绸面软垫。
“你瞧,四周的墙都是空荡荡的。我们要把你的收藏标本挂到墙上,检察长和妖精的战斗就将在这一区域展开,四周有数千只默默不语的有翼天使,这些天使都希望妖精战败。”格列奇什尼科夫笑了起来。他抬起一个指头,指了指头顶上的天花板,那里悬挂着一个由薄薄的铜条做成的漂亮吊灯。他又将手指指向窗口,指向一个有花纹的窗帘架,架上挂着透明的窗帘。“那里有摄像头……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
别洛谢尔采夫看了看消过毒的清洁墙壁,再过几天,这墙壁上就会挂满他的收藏标本。他又看了看这张平平整整的大床,那位天真的、醉醺醺的情人就将躺上这张床。这个房间就是一间手术室,病人将被推进来,放在无影灯下,给他注射上麻醉剂,再扣上氧气面罩……
前厅里响起了门铃声,那声音就像是从拨弦钢琴上发出来的。
“这段罗曼史的女主人公到了。你将向她口授你的军事史诗。”格列奇什尼科夫急忙跑到前厅去开门。
一个年轻的女人走进门来,她很漂亮,很迷人,她人还没迈过门槛,周身就已经散发出了那种能立刻给人以愉悦的美丽和诱惑。一头金发整齐地梳向两边,带着惊讶微微扬起的眉毛,两只明亮的眼睛像是在笑,丰满的嘴巴也含着可爱的笑意,细嫩的下巴翘了起来。她就像一位考进了彼得堡别斯图热夫高级女子专修班的贵族小姐。这就是她给别洛谢尔采夫留下的第一印象。但是接下来,别洛谢尔采夫却用他那双锐利的、富有经验的目光,在这个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