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激流 作者:煮酒-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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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的笑了起来,单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态:“佐云不必恼怒,单某岂不知你的为人?均州之战,要是你想混水摸鱼,完全可以从中推波助澜。我只是想提醒你,如今你一举一动牵扯到国之存亡,莫要为私仇而弃大义。”
“我不会,也用不着。”见单锋坦白直露,章扬也放缓了语气:“帝国我是一定要反的,可却不需急在此时。一来外战非比内战,大义所在不容我亵渎。二来帝国早晚要崩溃,而崩溃前的回光返照,足以让它拉着敌人同归于尽。我,又何必跳出来作它的对手?”他站起身来,遥指北方坚决道:“就让他们去见证死亡前的疯狂吧!”
驼铃声在空旷大地上清脆的回响着,马蹄践踏着细细的黄沙,慢慢在路途上留下一串长长的痕迹。离开散关两天后,章扬这一行人马完全进入了另外的天地。绵延无尽的丛林仿佛被天上的巨斧斩断,忽然就只剩下路边稀稀落落的胡杨。东一摊西一摊的小池点缀在金黄的土地上,只有在那里,人们才能寻回一小片绿色。
“这位大人,请你们把水囊全都装满。明天开始,要有几天工夫看不见绿洲了。”走过来说话的,正是那天西城械斗中西摩女子的兄长。此人面容沧桑长发过肩,一双灰色的眼眸始终散发着精湛的神采,高耸得有点过分的鼻子旁留有几道深深的伤痕,让人无法猜测他真实的年龄。这几天行来,因为感激章扬那天救了他的妹妹,章扬等人也从他的口中听到了不少新鲜事。
帝国口中的西摩,其实并不是一个国家。一如帝国成立前的混战年代,此时伯阿人的西边,有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国度正在相互并吞蚕食。而这个名叫拉罗舍的男子,早先也是其中一国的贵族。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残酷定律,在十年前令他的国家彻底消亡,拉罗舍也因此从奢华的贵族沦落为生死难料的奴隶。但是宝石总会发光,精通战技久经战场的他在辗转了数个主人之后,终于被现在雇用他的胡商发现了长处。从西摩东来帝国,伯阿人的袭击马贼的掳掠,一直是商人们心头永远的恐惧。在一次偶然到不能再偶然的情况下,拉罗舍恰好从马贼的手中救下了那个商人的性命。从此他虽然没有摆脱奴隶的身份,却再也没有人敢于把他当成奴隶对待。随后的几年里,拉罗舍渐渐成为西摩商人们公认的护卫首领,几乎每一次大商队往来东西,都要请他从旁守护。生死的边缘,实力才是尊卑的界限。奴隶这个名词,除了不时在拉罗舍的心中隐隐作痛,早已被所有的西摩商人忘却。
带着一股让人远在数十丈外就能感受的自尊,拉罗舍就那样静静的等待着章扬的回答。英雄总是崇敬英雄,当他看见章扬那一天的表现以后,在拼命捍卫自己仅存的尊严之余,他也忍不住想和这个异国的年轻人交往。从这几天的接触来看,至少没有让他为自己主动接触的行为而感到羞愧。
“谢谢!”客气的回应了一声,章扬随即命令随从们赶紧把携带的水具桶桶装满。当拉罗舍看见他们随意的把水囊挂在马匹上时,忍不住说道:“最好把它们系在马上,这样一旦遇上情况,也不会丢掉。”众人闻言十分诧异,就连章扬也没有掩盖眼中的好奇。拉罗舍不好意思地咳了几下,解释道:“前面一段路有马贼出没,万一碰上了大股匪徒,我们就必须扔下货物,保命要紧。”
单锋刘猛愕然相望,他们不敢相信在帝国境内,居然也有大批马贼出没。这里虽然离开散关已有两天路程,可还是属于帝国管辖,边陲重兵云集,历来为帝国特色。就算此处比不得西北,可也不应该让马贼如此猖狂,竟然令数百人的商队都为之提心吊胆。
“我只是说说,并不一定就会碰上。”看见众人惊讶的神色,拉罗舍也觉得自己未免过于小心。这么一大股人马,寻常的马贼哪里敢来骚扰,而那群恶名远扬的“黑风盗”更是很久没了消息。再和章扬说了几句,交待了一些戈壁沙漠上要注意的事项后,拉罗舍便告辞而去。
夜晚的戈壁群星璀璨,星光映在湖水里,亮的连湖畔的草木也有了光泽。白天发烫的沙子在晚风中渐渐冷却,只是隔着一层羊皮依旧散发出暖意。如果不是帐篷的缝隙中不停吹进寒意,章扬几乎要忘却季节忘却时间。篝火于不远处闪闪跳跃,把摇动的树木一一投射出长长的余影。
“戈壁,也并没有什么可怕。”怀着这样的想法,章扬呼吸着沙石的气味,终于进入了梦乡。
狂风,扑面而来刚猛强烈;狂沙,透过衣裳摩苏着众人的肌肤。雪一样的白衫只需片刻功夫,便已经被拍打厚厚的土黄色。起伏的沙丘一眼望不到尽头,让人很容易就怀疑自己能否重新看见绿色。蒙在厚布下的唇鼻呼吸困难,任你如何防备,也无法阻止砂石的渗透。
商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拉成了里许长的一条线,每个人都奋力牵扯着牲畜,尽量不让自己迷失方向。曾经悦耳的驼铃声在风中犹如一截音符,刚刚响起便吹散无踪。翻过了一座座沙丘,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淡绿。章扬使劲揉了揉眼睛,然后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胡商。
这,是不是海市蜃楼?
胡商们兴奋的把面巾扯开,随即不再吝啬体力,欢呼着向绿洲奔去。风,似乎也知道自己无力把它摧毁,悄悄的无奈的按下了肆虐的呼啸。
拉罗舍微笑着向他们走来,虽然无法听见他说些什么,但脸上喜悦的表情令章扬也笑了起来。忽然,他停下脚步,脸色刷得一下,从微笑变成紧张,从欢欣变成震惊。他一个翻身伏在了地上,把耳朵紧紧地贴在沙土的表面。看见了他这个动作,除了章扬等人,所有的胡商和随从全都脸色严峻,甚至有人已经开始从骆驼上解下自己的兵器。
一个奇怪的手势,从伏在地上的拉罗舍那里发出,而结果,就是整个商队顿时如同炸了锅一般忙乱起来。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右手五指不停的伸伸缩缩,每一次动作,都引起人群一阵骚动。
“拉罗舍是说,五里外有大批马儿奔来,速度极快,估计是一群马贼。在这种地方,除了他们,没有人会放马狂奔。”看见章扬走了过来,不等他开口,领头的胡商已经开始为他说明。这时拉罗舍的右手一顿,片刻后抬起了头颅。那胡商摇了摇头,像是在沮丧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差:“来的大约有七八百人,可能我们这一次碰上了大麻烦。”
随着拉罗舍起身归队,整个商队立刻在他的指挥下围成了圆圈。几十匹骆驼被毫不留情的杀死,连同那些价值连城的货物一起,堆放在商队的外侧。牲畜上的包裹被迅速打开,各种刀剑弓弩如同流水一样传到了每个人的手上。显然是出于某种利益的考虑,领头的胡商再犹豫了半天以后,终于把他们请到了圆阵最中央去歇息。明白此时并非出头的时候,章扬一边吩咐大家做好准备,一边老老实实的跟随胡商退到了内中。
就在商队匆忙完成布防不久,几声凄厉的唿哨后,大群的黑影从远端冒了出来。仿佛只是转眼之间,数百名马贼已经近的可以看清他们脸上的轮廓。随着一个头领模样的家伙举起了手臂,他们整齐划一的迅即止住了来势。动作之熟练,号令之严谨,委实震惊了商队中人。如果不是他们手上的兵器杂七杂八,简直就要让人怀疑遇上的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这边的胡商们陷入了惊慌之中,而那边的马贼们却也显出了一点迟疑。毫无疑问,商队在拉罗舍指挥下摆出的阵势让他们感到十分意外。眼前的这块肥肉,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轻易便可吞下。
额头上慢慢冒出汗水,拉罗舍的神情变的严肃紧张。无论他的安排多么合情合理,可是实力上那显而易见的差距让他心头泛起不祥的预感。他大声喊叫着在圆阵中左右奔走,试图激发出人们死中求生的勇气。戈壁的狂风忽大忽小仿佛一点也没有规律,随着他的呼声吹得人们心头寒意阵阵。
对峙很快便被打破,马贼们十分小心的派出几股游骑,从各个方向试探着商队的虚实。交锋短促而激烈,一串金戈声后,如同旋风一样冲上的马贼,旋又如同骤雨一般退下,只丢下十数具尸首横陈在圆阵外围。商队里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声,濒临绝境的西摩人发现马贼们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可怕。拉罗舍皱眉望了望周围,心里却越加不安。这一轮试探看似己方占了便宜,可商队的力量布防也完全暴露在马贼的面前。
远远的望着拉罗舍,章扬知道他的忧虑恐惧。无险可恃无援可依,这一劫如何能够躲过?
第四卷 浪飞霞红 第七章 交易
粗壮的双臂奋力将阔剑拔出,拉罗舍一脚踢倒剑下的马贼,返身向着另一方冲去。短短不过半个时辰,整个圆阵已经在马贼们的四处冲击下摇摇欲坠。西摩人不是不勇敢,也不是太窝囊。然而任凭他们如何顽强,单单人数上的差距就让他们几无获胜之机。要不是拉罗舍领着一群勇士来回救援,屡屡将缺口堵上,只怕此刻的商队早已成了马贼们的战利品。
血,忽然从他的额头流下,把视线染的透红。拉罗舍以剑驻地,已经不想伸手去擦拭。远处的唿哨声骤然又起,随即便是摄人心魄的马蹄声和喊杀声。战斗到了这个时刻,拉罗舍当然明白马贼头领就是想用分头骚扰的方式消磨他们的战意,拖垮他们的体力。可是,就算看穿了他的用心,自己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去碰、去撞。而结局,似乎早在敌人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注定。
“西边破了!”一声惊呼从耳边响起,拉罗舍不敢置信的扭头望去,心里不由得一沉。圆阵虽小,也有数百步之遥,自己无论如何也赶不过去了。方才东边马贼攻的正急,约有一半人马都压在了这里,按说西边面对的敌人较少,本该无恙才对,怎么会突然被敌人攻破?
狂沙中,他隐约看见,上百名马贼显然被意外的胜利鼓舞,蜂拥着透过缺口冲进了阵中。而在他们的后面,南北两方的马贼也正在迅速向着西面移动。唯一让他感到困惑的,那就是自己的手下退得太快,快到让人根本无法看出他们已经无路可逃。
几个,不,几十个细小的物体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飞快坠落于缺口处的尘埃。随后,是成百上千的物体被胡商们奋力掷出。拉罗舍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直到他的双眼被一缕金黄灿烂的光芒刺痛。那,是什么?
那,究竟是什么?
马快如飞,正欲冲过缺口的马贼们却禁不住心里的疑虑,把目光投向了地面。阳光下,金黄、银白、碧绿、宝蓝,一时无法数清的财富就这样静静的躺在沙石尘土之上,散发着诱人而耀眼的光芒。完全是出于下意识,正在缺口附近的马贼们情不自禁的放慢了马速,甚至有些人已经准备跳下马去抢夺。然而不等他们出手,后方已经传来首领愤怒的呼声:“给我冲进去,胆敢停马逗留的,杀!”
杀?章扬耳听那马贼首领的喊声,不由轻蔑的笑了一下。方才他见局势危急,自告奋勇的献了一计,而那些已经近乎绝望的胡商们便如同抢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毫不犹豫地按照他的吩咐放开了西边防守,随后又将随身的宝物尽数丢向缺口。接下来的局面,完全和他想象中一样。马贼们贪婪的本性,决定了他们的迟疑和犹豫。他等的,就是这一个瞬间!
高举的右手向下一劈,埋伏在缺口两侧的西摩人顿时冒死冲了上去。放慢了马速,失去了冲击力的马贼们一个猝不及防,竟然被他们赶出了圆阵之外。顶住!你们一定要顶住!章扬看了一眼缺口处的西摩人,随即便指挥随从向陷在阵中的百余名马贼杀去。时间,对于敌我一样重要!
一刀,又一刀,再一刀。章扬挺刀前行,无视自己正一步步的逼近马贼中间。从追杀变成被追杀,这些马贼陷入了短时间的震惊和茫然中。他要做的,便是抢在敌人清醒之前,把他们彻底打散、打乱、打垮。刀上有血,却比不上他的面容可怕,棱角分明的脸上,刻写着摧毁一切的坚决。
圆阵中的骚乱渐渐平息,怒火,随之开始在胸中燃烧。那乱草从一般的胡须下,马贼首领的脸色,已经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堂堂黑风盗,纵横戈壁沙漠从未失手的好汉们,竟然在这小小的商队前一损再损,折了将近两百人。接下去,还要死多少人才能结束?
黑色的头巾在风中飘飞舞动,座下静立的黑马,兴奋的喘着鼻息,等待着他双腿有力的一夹。背后数百名剽悍的汉子,刀已出鞘,人已昂然。当他们听到放弃围攻整队的命令时,所有人都明白,首领恐怕要不惜一切代价正面强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