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现场2009年第2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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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小伙子告诉他了一个关于这个图书馆的传说:
事情发生在一个没有人能说得清楚的年份,有一位已经退休的哲学老教授,在图书馆里发现了一本奇怪的书。这本书没有书名,没有作者,没有出版年代,连图书管理员都说不清楚他究竟来自何处。出于好奇心理,老教授借走了它;回去后,他居然在书中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从此以后老教授变得寡言少语并深居简出,也不再理会往日的老友们。有时一个人走在路上,会突然喃喃自语,并时而抑郁,时而欢欣,至于那书中的秘密究竟是什么,除了老教授,恐怕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人们对书的内容的粗略了解是,那是一本神奇之书,是整个宇宙的缩影,也是一本魔法之书,从其中,你可以领略整个世界的宏大和细微,它甚至是一扇门、一个通道,如果你领悟了它内容的要义,这扇门将自动打开,至于会通向哪里,谁会知道?有人说他是通向形而上之门,也有人说,只要你走进去就直接融入上帝,但询问了种种说法的来源,却都是来自老教授。那时他已经疯了,据说他把这本书塞进了这座图书馆中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后,就宣布自己是个疯子,然后自动进了疯人院……
吴虚再也憋不住自己的笑了,什么传说?简直滑稽透了,这不是明摆着抄袭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的短篇小说《沙之书》吗?他决定不再和这个图书管理员饶舌,他转身走开的瞬间,看见了寒灵。这是他第二次注意到寒灵,那么瘦小的一个女孩儿,站在一个高大的书架旁,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那专注的模样看上去安静极了;但吴虚有一次感觉到了可笑和滑稽,那本书的封面是黄色的,不用走近,吴虚就知道了,那是三联出版社的《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他想这女孩也不过十八九岁,却手捧了那么大的一本哲学名著,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掌托得起那份沉重吗?于是他笑嘻嘻地走过去,和那女孩聊起来,他们聊了很多,从文学到哲学,一直到那个图书馆所谓的荒诞不经的传说。
他开始对这个女孩刮目相看。
第三天:幻象
所谓沙漠中的干渴是一些人的胡诌,水遍布于空中,使她的上半身充满欣喜,她几乎完全忘记了路途的艰辛和终点的渺茫,那是镜子一样晃荡和闪亮着的水面和她嬉戏的游鱼双目深邃,各自藏有半个宇宙,但她还是从那镜面一样的水面所反照来的景象中看见了自己的疼痛热沙并不想将她深陷,它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烤熟并捋掉她的皮肉,齐脚腕以下,在她拔脚时,它将她的皮肉啃啮得一丝不留,但又在她踩下时原封未动的全部还给她……
她无法确定这种煎熬与期待究竟是不是另一种煎熬。
吴虚在《哈扎尔辞典》中找到了题为《第三天:幻象》的第三篇手记,他开始认定这已经不是巧合了;他回忆第三次碰到寒灵,那时,她捧着一本《哈扎尔辞典》,那正是吴虚也极其喜爱的一本书。
那次,他们聊得十分投机,尽管女孩的性格有些内敛、含蓄,言语不多,但总是能够一语中的,使吴虚有找到知音的感觉。后来女孩要走了,一转身,吴虚竟发现女孩头顶的头发竟是惊人的稀疏,几乎就要秃了,这发现使他深感惋惜,他知道,他对女孩已经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了。
女孩将走出图书室时,回头看了吴虚一眼,眼神有些异样。
吴虚开始竭力回忆他与女孩的第四次碰面,那是第三次碰面的一个月后,那天他第一眼看到女孩时竟被吓了一跳,他的面色竟是蜡黄的,人瘦了,也黑了,头顶还扣了一顶黑色尼帽,他和女孩打招呼,女孩竟没有了往日的温和热情,他的神情恍惚而抑郁。吴虚不傻,他当然知道女孩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后来吴虚拿出自己不久前写的一首诗递给了女孩,那首题为《征兆》的小诗是这样的:
老虎运行于水上
是布莱克的老虎
和一万即一的水
但老虎有两只
诗人驾三匹白马
和满车厢变幻不止的梦
由词语的驿道
驰向象征的迷宫
在他们身后
一万双瞳仁拥簇
而云的碎片
贴近着水面
看到那首诗后,女孩满脸的惊异,她问吴虚:是你写的吗?吴虚说:“那是当然的了。”女孩的神情开始显露出欢欣,她似乎是自言自语地感叹了一句:“真是没想到!”
那天的一个大收获是,他知道了女孩的名字叫寒灵。
因为第四次碰面时,吴虚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女孩身上,竟忘记了那天她手上拿的究竟是什么书,吴虚竭力回忆好久,竟毫无头绪。后来他忽然想起女孩那天的抑郁神情,他相信,那时女孩正在面临着她灵魂的暗夜,或许自己该从这里着手;就这样,吴虚在那本《普拉斯诗选》中找到了第四篇手记,普拉斯,这个美丽的女诗人,在经历了她人生中最大的失败——与塔特?修斯的离婚之后,再也无法忍受精神分裂症的折磨,毅然选择了自杀。但寒灵为什么要用这本书来隐藏她留下的线索?吴虚感到有些可怕,他想不通寒灵究竟在面临着什么样的磨难,以至于对普拉斯这般钟爱。
吴虚打开那页A4纸,看到的标题和文字如下:
第四天:噩梦
她禁不住搔起脑袋来,她把五根手指插进了头发,用她利而长的指甲使劲抓头皮,她反反复复地抓,她把自己的手指想象成了一把梳子,一把柔软、结实,像母亲的手指一样盈满慈爱、能够给她无限宽慰的梳子。立刻,快感电流一样自他的五根手指涌进了她的头皮,钻心的奇痒被压制住了,她有些轻松、自在;她垂下了手,头皮有些发凉,而她也觉得顺手带下来了一些东西。是有东西,一把尚带有泥土以及泥土的亲切气息的青草。她觉得诧异,于是,她又一次去抓头皮,这一次她顺手带下来的是一片苔癣;于是,她又一次……是不知名的绿色植被、细小的灌木丛;于是,她又……是微型的、玲珑的、别致的树根、泥土,甚至是松、柏、枫、槐、桉、大叶杨、小叶杨……
她是干硬的沙砾、石头、混迹于泥土中已几近万年的陶器碎片、发黄的、几乎已成为化石的枯骨……
她已经联想到了荒凉、贫瘠,光秃秃的……像是那颗已经死寂多年的火星。
第五次见到寒灵是在两周之后,仍是在那几个书架前,寒灵手捧着一本弗洛依德的《释梦》,看见吴虚后,她从身上拿出一张纸递给吴虚,吴虚接过一看,是一首诗,标题是《她说从她的手掌中已经看见自己的命运》,副题是——献给我孤独而柔弱的姐姐。 这首诗的内容如下:
在青春凋谢之前
一些痛苦
一些忧伤
一些枯萎太早的爱情
一些残碎不堪的记忆
已在坟墓里悄悄等待
然后是
一些平淡
又一些平淡
她开始以一生的时间
用一种没有色彩的颜料
去完成一幅
同样没有色彩的静物画
那天是他们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一天,他们一起出了图书馆,缓步穿行在校园的万年青从中,没有丝毫保留地向地方倾诉着自己的爱好和理想。后来,吴虚说出了自己心里长时间以来的疑问,他说:“我从没见过对哲学如此偏好的年轻女孩,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很滑稽,因此,很想知道原因。”寒灵笑了,她说:“你怎么能以年龄去衡量一个人呢?张爱玲写出《倾城之恋》的时候也不过才二十岁,再说兴趣这种事,怎么能够说得清楚呢?反正就是喜欢,总觉得哲学可以帮我弄明白生命背后的一些东西;有时候我想,或许这和我的成长环境有关吧,在我没有出生时,我父亲就和另一个女人跑了。之后,我四岁时,我母亲又去世了,我是由我姐姐拉扯大的。这些年,她为我付出了很多,养育我,关怀我,供我上学,从小学一直到大学。我欠她太多,许多年来,一直想着以后该怎样报答她,但没想到……
说到这里时,寒灵突然停住不再说了,她叹了一口气,改口说:还是由你来说吧,说些让人愉快的事情。
在后来,相当长的时间里,吴虚都在为自己那天的粗心后悔,怨恨自己虚荣心太重,只顾在寒灵面前卖弄自己的学识,以赢得她的好感,却忽视了她话语中包含的更多信息。
那天眼看已经临近傍晚了,他们竟都没有提出要回教室的意思,吴虚当然求之不得,因为他清楚自己的心理。和寒灵在一起的每一秒钟,都能让他感受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清凉和愉悦。后来寒灵突然说:“那天你给我提到关于这个图书馆的一个传说,现在我问你,你相信这世界之外会有另一个国度吗?这个国度没有苦难,天幕像是蓝色的绸缎,地上到处都是荷塘,荷塘中长满了睡莲,和莫奈的《睡莲》中的一样美丽,拂面而来的风都是天籁之音,这是一个诗意的世界,音符和词语是同一种东西,它们像空气一样遍满虚空,无处不在? ”
吴虚又笑了,他说:“寒灵,你真是个天真的女孩,那些东西都是宗教家或哲人们形而上学的沉思或文学家们的艺术创造。比如说那本传说之书吧,它其实来自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的短篇小说《沙之书》,有人抄袭了它,搬到这儿,成了一个传说,你怎么能够当真呢?”
寒灵也笑了,她回答说:“可我就是相信有那样一个世界,充满着宽容与祥和的世界,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它。”
天色已经晚了,他们出了校门,穿过大学路,在对面的一条小巷找了一家小吃店坐下,要了两碗热干面,吃完后,他们回到校园,吴虚说:“我送你回教室吧?”寒灵说:“不用送,又不是小孩子,一二百米而已,我自己走回去。”然后她走了。吴虚站在昏黄的路灯下,一时不舍得走开,他看着她的背影,在光和影之间微微晃动着离去,她的身影那般瘦小、羸弱,在人群中显得那般平凡、渺小,但她的步履却是那般的从容和坚定;一种感动突然间毫无迹象地从吴虚的灵魂深处涌上心头,并汹涌泛滥不止,一种强烈的冲动几乎攫住了他,他几乎就要追上去抱住她。就像是在童年,妹妹每次跌倒后并嚎啕大哭,吴虚都是这样跑过去,抱住她,擦干她的眼泪,用甜言蜜语安抚她委屈的心灵。
…吴虚知道自己已经爱上她了,并且他知道,是女孩身上所具备的某种内在的美丽特质,使他的灵魂激动和震颤不已的,但吴虚却又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释梦》这本书并不难找,它和《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是一个系列,颜色和厚度又都一样,吴虚一眼就看到了它。他翻开,里面夹着下面这些文字:
第五天:噩梦(子宫或源头之梦)
她无法再往更深处缩进了,这儿的空间竟是如此逼仄,使她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她感到奇怪,在这样一个花岗岩石窟里,她竟能感受到一种似乎前所未有的潮湿和温热;有人已经开始在上面敲打了,似乎是已经发现了她,她可以想象那人是以什么样的姿势站在这个坟丘一样浑圆而凸起的花岗岩上,但却无法想象这个人手中所持的该是什么样的器物。她从那狭窄的缝隙中往外窥视:外面的搏斗的确已经开始,这些人中没有亚伯和该隐,但他们手中所持的的确是石头,一个人把另一个人击倒了,就像是亚伯和该隐他们一样,一个人骑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用那颗具有钻石形状的石头尖锐部分,一次又一次猛击他的脑袋。那颗头颅终于像只西瓜一样破碎开了,它终于舍得向世界展示它所有好看的内容:脑汁像面糊,血浆像是番茄酱,溅得到处都是,他敲碎他的颅骨、鼻梁,砸烂他的眼眶,把他年轻而光洁的面孔砸成了肉泥,但他继续砸,那么专注、饶有趣味,像是在为自己制作什么美味的食物;还有另一些在更远处追逐着,并各自疯狂抡动着自己手中的石头;追上和被追上都是迟早的事……
或许自己可以是安全的。她想。
第六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见面,那天吴虚已做了足够的准备,他要对寒灵说出自己的爱慕,和寒灵一起走出图书馆之后,吴虚一直在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紧张和局促不安,后来他们信步来到了体育场,在场外的水泥台上坐下,寒灵从书页中拿出了另一张纸,递给吴虚,吴虚问:新写的吗?寒灵点点头,吴虚打开那张纸,上面的文字如下:
宽阔的舞台上,她一个人在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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