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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长江文艺 2005年第01期-第25部分

小说: 长江文艺 2005年第01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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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冈察罗娃也坠入情网,但是她保持了她的底线,这便是不与丹特士发生最亲密的关系即性关系,这在丹特士的信中非常清楚。他给养父诉苦道:“最近有太多的机会她本可以献出自己的一切——可她给了我什么,亲爱的朋友,——什么都没有,从来就没给!她比我强多了,她求我珍惜她和孩子,珍惜她的前途。这话她说过不止二十次。此时此刻她真的太美了,真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世上还真难以找到不给她让步的男人,她博得了我的敬重。因此她是纯洁的。”
   原来,这是一场柏拉图式的爱情,浪漫的法兰西人在精神上征服了冈察罗娃,却未有在肉体上征服她。甚至在最后冈察罗娃已经厌倦了丹特士不依不挠的纠缠,并把这一切向普希金和盘端出。后来欲火中烧的丹特士再一次央求冈察罗娃委身于他,但再一次遭到严厉拒绝。于是丹特士请求养父与他一起“密谋”,怎样征服冈察罗娃……
   事实上,葛克连并未参与此事,但普希金给这个公使写了一封言辞锋利的信,对这对父子进行了斥责。紧接着,就是那个所谓“绿帽子协会”的匿名信,“正式”给普希金发了“会员证书”。
   我们至今无法知道这封信和另外三封相同的信出自谁之手,葛克连?丹特士?看起来都不可能,因为此时的丹特士已决定同冈察罗娃的小妹妹叶卡捷琳娜结婚了。而葛克连也是力主养子与冈察罗娃的妹妹结婚的,如果丹特士成为了冈察罗娃妹夫,普希金的连襟,所有矛盾都会化解,而丹特士也会自动收敛,不再打姨姐的主意。
   按本人的猜测,因为普希金的名气,他自觉和不自觉地树敌过多,他没有办法不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那些在暗处的人,才是匿名信和流言的制造者、传播者。就在接到“证书”的这一天,气得不能自持的普希金,向丹特士发出了决斗书。
   其实,普希金只是遭到了流言蜚语的袭击,他并未真戴“绿帽子”,他忍不下这种污辱。如果说几句大为不敬的话的话,在我读到普希金的爱情诗中,除了给冈察罗娃的外,他也曾让别的男人戴过“绿帽子”。比如他在流放敖德萨期间,就疯狂地爱上过南俄总督的夫人沃隆佐娃,并给她情诗达十四首之多;那首著名的《致凯恩》,写这首情诗时,十九岁的凯恩已嫁给了一个五十二岁的将军,成了他人妇。可是,一旦这样的事情降临到自己头上,他就无法忍受了。并且,固执的普希金认定了匿名信出自葛克连和丹特士之手。他的心在决斗之前就已受了重伤,为了捍卫自己的家庭、妻子的名誉和自己的尊严,他别无选择。好友茹科夫斯基在日记中写到:普希金疯狂了,他不停地流泪。
  
   1837年1月10日,丹特士与普希金的姨妹叶卡捷琳娜结婚。
   1月25日,普希金竟给葛克连发出了一封极具侮辱言辞的信。过了一天,普希金与证人丹扎斯乘雪橇从涅瓦街和洗衣房街(即现在的滨河路)交汇处的沃立弗糖果店出发,去了郊外的小黑河边的决斗场。
   上帝开了一个玩笑。两边的证人在给他们选择开枪先后的抽签中,丹特士获得了优先。这只好斗的高卢雄鸡活该走运,而且他在近卫军团中长期受训,枪法颇准,普希金却是一介书生,连笔都是秃的(因他写作时爱啃鹅管笔梢上的羽毛),哪是丹特士的对手。虽然他写过一首《我性喜战斗》,声称“我爱刀剑的振鸣/……我爱战争的流血的嬉戏,而死亡/我是不怕的;我亲昵着死的冥想”,但是,现实是残酷的,丹特士一枪就击中了普希金的腹部,而普希金倒地前也开了一枪,还射中了丹特士,但那只是一点皮肉伤。
   普希金在抬回来后给妻子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放心,你没有任何过错。”给普希金治伤的御医阿连特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对普希金来说,没有当场被打死是他的不幸,因为他受尽折磨,痛苦不堪。但对他妻子的声誉来说,他活着回来却是不幸中的大幸,因为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到了她的无辜,以及普希金对她忠贞不渝的爱是毋庸置疑的。”
   普希金是真的爱着冈察罗娃的,婚前疯狂,婚后深切。而且他对孩子们也是很称职的父亲,甚至爱得有些琐碎,爱得婆婆妈妈——一个男人如果对家庭的事事无巨细地关心,他一定对这个家庭是尽责的。试看他在1834年写给妻子的信:“……你要适当地散步,早早地就寝。不要让父亲(即冈察罗娃之父)到孩子们跟前去,他可能吓着他们,什么事都能发生。在月经期间你要多保重身体……我的好妻子,你爱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吧。但不要骑烈马。此外,无论对玛什卡或萨什卡都不要溺爱,你要是对德国女仆或奶妈不满意,那就请你马上把她辞退,而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不要讲客气。……我亲爱的妻子,我感到愁闷啊,我的天使,你不在身边真愁闷啊!你的信我永远不会忘记……”这样的信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天才诗人的另一面。普希金婚前花心过,听说有二十多个情人,但婚后感情专一,热爱家庭,这也是冈察罗娃心想红杏出墙,却最终没跨出那关键性一步的最大心理障碍,否则,她将长久地受到良心的谴责。
   但是,还是因为她的轻率的感情,给普希金招来了杀身之祸。
  
  4
  
   普希金死在莫依卡河滨河路12号,沃尔更斯基的私邸——现在是“普希金最后的故居纪念博物馆”。普希金的铜像矗立在院内。他在圆柱形的基座上站立着,面对日落的方向(在圣彼得堡,不是正西方)。他左手拿礼帽,右手向一旁摊开,头微仰,目光远视。他似乎很无奈,两手空空,眼中悲愤迷惘,似乎在叩问,也在选择着行路的方向。望着他,我的心紧缩着,是的,他是没有路才走到决斗场的,他希望在枪口下为自己再找一条路,一条心态平静,充满灵感,身心愉悦,世界对他友好如初的路。
   这犹如在刀刃上舔蜜!
   “最后的故居”普希金仅住了四个月。三层楼的楼房中的一段为普希金当时租借。对这样一个没有固定收入的诗人,开销是多么大。一楼里陈列有当时普希金决斗的小黑河边的场景,有他决斗时使用的手枪,有两边决斗的证人画像。二楼我们看到了冈察罗娃的梳妆台,梳妆台上,放着一本普希金详细的欠账本。俄罗斯的老房子每一个房间都是相通的。再走过去,是普希金姐姐和妹妹的居室——她们与普希金住在一起。隔壁就是普希金四个孩子的卧室,这四个孩子分别是玛丽亚、亚历山大、葛利戈理、娜塔利亚。小女儿在普希金死时不到一岁,长大后嫁给了尼古拉一世的孙子,普希金后代也成了沙皇的后裔,这就是历史开的玩笑;二女儿葛利戈理嫁给了果戈理的外甥。孩子们卧室的墙上,有普希金为他们画的画像。
   再拐个弯,就是普希金的书房。如今,四千五百册图书全保存在这里,还有他一部分手稿真迹。在中间的一排书架下,放着一张沙发,普希金就是在这张沙发上去世的。还有简陋的书桌,深红色的皮椅。书桌上有个小黑人铜像墨水瓶,有一管被他啃去了笔梢的鹅毛笔。桌上摊开的书与诗笺,似乎告诉我们主人刚刚离去,马上就会回来。
   他死后的遗体是摆放在书房旁的一个房间里的。这里挂着他去世时画家为他画的速写,还有一个石膏遗容像,诗人十分安详,好像睡着了一般,似乎这种死他毫无悔憾。在一个小柜里还展览有一绺他的头发,有一套他决斗时穿的衣服。
  诗人的遗体没有葬在圣彼得堡,而是运回了生前的流放之地米依洛夫斯克村,葬在圣山镇教堂诗人母亲的墓旁。
   按现在的医学看来,腹部枪伤几乎不危及生命,在一百多年前的医疗条件下,还能存活几天,可见枪伤并非是致命的,但是,只有如此了。俄历1月29日即公历2月10日,普希金死了,时年三十七岁。在我2001年订阅的《俄罗斯文艺》第4期的封三,翻阅到天才小画家娜佳(她只活了十六岁)画的一幅普希金临死前躺在书房的沙发上的画,普希金奄奄一息,手垂在沙发沿上,冈察罗娃拿着手帕,泪眼哀哀地望着丈夫,德国保姆抱着最小的女儿,另三个孩子站在父亲头前的走廊里;二女儿伏在哥哥的胸前哭泣。这是一幅伤心的图景。普希金终于从极度的激忿中平静下来。他在用最后的气力给妻子和孩子们交代什么呢?不过,他很清楚,神志未乱。在从小黑河边抬回来后,他对医生阿连特说过一句话:“我的一生结束了。”
   在我看来,他选择决斗,其实是一次觉醒和解脱。他知道他再也不能这么下去了,他要否定这些年来——特别是流放后回来的生活,他甚至两次向沙皇提出辞去职位,携着家眷回到他十分有感情的流放之地米依洛夫斯克村,安心写作。但沙皇拒绝了他的要求。至于他究竟是一个什么职位呢?看普希金在1831年7月22日写给友人的信吧:“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沙皇给了我一份差事——既不是办公室工作,也不是宫中差事,或军队服役——都不是。他给我薪俸,为我打开档案室,让我在里面翻阅,而什么都不用做。这是多么仁爱,不是吗?他说:因为他结婚了,又不富裕,应该帮助他生活过得去。谢谢上帝,他对我非常关照。”
   这就明白了,原来他成了沙皇的御用文人,一份薪俸,来自沙皇亲发的薪俸,他还敢写当年《自由颂》中的“我要打击皇位上的罪恶”的句子?一个天天出入于舞场的人,还能再写出《致西伯利亚的囚徒》?
   不可能了。他对皇帝感恩戴德,他歌颂过自由,在京城圣彼得堡,他成了自由的囚徒,一副无形的锁链戴在了他身上,一个本应属于人民,属于天空、大地和海洋的奔放不羁的天才诗人,搁浅在涅瓦河畔。是丹特士的丑恶告诉了他,他要冲出这个腐朽的、精制的包围圈,回归到自然和人民中间去,回归到激情、自由、纯洁的世界中去,重新拾回自信、嫉恶如仇的、生命如火的年月,写诗和小说,而不是在沙皇的旨意下编写《彼得历史》,为皇帝们歌功颂德。
   这真是一次觉醒。索洛古勃在回忆录中写在决斗中的普希金:“他在丹特士的脸上寻找着死亡或是对整个上流社会的审判。”
   这真是一次解脱。普希金的女婿马夫利谢夫说:“他在以快乐的心态寻找死亡,否则他即使活着,也会痛苦。”普希金的死震怒了全俄国,被称为“俄罗斯诗歌的月亮”的莱蒙托夫写出了一下子流传全俄罗斯的《诗人之死》:“诗人死了!——光荣的俘虏——/倒下了,为流言蜚语所中伤,/低垂下他那高傲不屈的头颅,/胸中带着铅弹和复仇的渴望!……/诗人的心灵再也不能够容忍/那琐细非礼的侮辱和欺压了,/他挺身而起反抗人世的舆论,/依旧是匹马单枪……被杀了!……”
   可怜的莱蒙托夫因此诗获罪,被流放到高加索,四年以后,莱蒙托夫也同样在一场暗杀式的“决斗”中被打死,年轻的、二十七岁的尸体在大雨中淋了几个小时。正像他为普希金抱不平中的诗句:“在残酷无情的手下丧失性命。”两个伟大的诗人以同一种死亡谢别人世。
   我要说,普希金的死决非别人造成,不是流言,不是丹特士,也不是沙皇,是他自己。他选择的生活道路把他一步一步地诱上了绝路,逼上了绝路。他的死亡对中国的作家和诗人是有警醒意义的。
   远离精制的腐烂的生活吧,远离名利场的陶醉吧,远离恩赐吧。
   “我的名声将传遍整个伟大的俄罗斯,
   它现存的一切语言都会讲着我的名字……”
   当然,这已经实现了,不仅在俄罗斯,而且在全世界。但是,人们,你们必须保持警惕。
  


落英缤纷
■  胡 翔
  镇上有桥三座,一为大桥,一为小桥,另外一座名汽车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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