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5年第01期-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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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你们为什么砸我家的东西?你们不怕犯罪啊?我,我我报警!信不信!老太太收回去的眼泪又淌了下来。
还报警?报呀,快报呀,我好怕呀!你家的狐狸精抢人家男人,破坏人家家庭,让她破,让她骚!说着,那个瘦子把一个好看的青瓷花碗摔在了地上!
狐狸精呢?让她出来!
就是,别以为我们找不到你的家,妈的,今天逮不着算你幸运!老太太,你心疼吧?谁让你管不了自己的闺女!他们砸够了,在走出门的时候还让老太太给狐狸精带话,要是她再不离开王涛,你这个家就别想要了!
王涛是谁?老太太不知道。她的脑子成了一团乱麻,她想到女儿,想到刚才女儿的电话。难道是女儿偷了人家的男人?因为这个才和女婿打起来了?可是不对呀,女儿好久不在家住了,人家怎么可能就找到娘家来呢?
如果不是女儿,刚才女儿的电话又是怎么回事?虽然他们俩打架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但在今天,打架显得与众不同起来。
屋子里像遭劫了一样,老太太突然想到胡静静的手机,她一进屋子就看到胡静静的大幅黑白照片被撕了下来,上面还用红笔画了一个X。
老太太后悔死了,她后悔自己把房子租给了胡静静,她后悔刚才没对三个男人说清楚。如果刚才说清楚,他们肯定不会砸东西的,毕竟胡静静所做的一切与她这个房东无关!
老太太去拿电话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身体像皮球一样摔在地板上。她踩到了刚才洗干净没有来得及吃的葡萄,它们被洒在了地板上。
葡萄被踩烂了一地,还有几颗没踩碎的,滚到了桌子、沙发底下。一粒,二粒,三四粒……
两个人
■ 于 卓
这会儿帐篷外的能见度越来越差劲了,假如这会儿十几步开外的雪地上立着条狼,眼神不济的老何会对小潘说,瞧,羊!
落下来的雪,厚得能没入腰眼,把冻得僵硬的荒野捂得严严实实,也就是说帐篷里的两个石油人,算是被这场昨夜里突降的大雪困住了,不然现在他们就到了指挥部的基地,围着通红的火炉子,狼吞虎咽地吃着高粱米干饭呢。而眼下他俩什么吃的都没有。其实从早晨一睁开眼,他俩就开始挨饿了,但早晨的那种饥饿跟这会儿的不同,这会儿的饥饿里掺杂着难以抑制的烦躁和绝望。
在这场大雪落地之前,你差不多能猜出来,此处是一伙石油人的宿营地。
宿营地是昨天中午撤的,按计划是要一次搬光,谁知卡车来少了,有些设备拉不走,气得队长直跟车队负责人翻脸,有的话都狠到了刀刃上,险些也把车队负责人的脸说急了。眼下缺车这个事,就是老天爷出来打圆场,也没咒念,吊着脸的队长只得认倒霉,决定留人再看一夜拉不走的东西。这时—个司机不痛不痒地说没必要,剩不下啥值钱的东西不说,这荒山野岭的,连个鬼影都见不到,要我说呀,都走算了。队长倔犟地说,一根头发拉不走,也得留人看着。说罢吆喝他手下的汉子们,把刚刚装上车的帐篷滚下来一顶,再七手八脚地搭起来。
帐篷外的夜色已经快把白雪染黑了,而帐篷内早就漆黑得像一个地下岩洞了。此时老何跟小潘挤在一张床上,腿上盖着棉被,棉被上搭着两件老羊皮皮袄。在这一天里,他俩的情绪坏透了,几次都是碰一下眼光,就吵了起来,嘴巴狠,脸色凶,拳头都攥在腰间,像有天大仇似的。而在争吵外的时间里,他俩就愁眉苦脸地探讨眼前的生存问题。这里是片荒地,周围百十里内没有人家,从这里往西走出二十多公里,就到了青岗山,九曲十八弯的盘山公路,是老何他们进出的惟一通道,现在大雪来了,山也就封了,车要是再想进来,得等到来年开春了。
小潘把冻得一忽儿觉得在身上,一忽儿又感到在别处的左手,伸到老何的胯裆里,狠劲拽出一个酒瓶子,同时也掏出了一股热烘烘的臊气。这个被老何攥了一天的酒瓶子,是引发他俩昨晚快乐的导火索。昨天中午,炊事员把半盆中午吃剩下的土豆炖牛肉、几块发糕和两瓶高度纯高粱酒给他俩留下来当晚餐。那会儿,炉火旺盛,炉盖子通红,帐篷里热得就跟三伏天似的,他俩都光着上身,蹲在炉子旁,把半盆土豆炖牛肉放到炉子角上,每人手里掂一瓶高粱酒,边聊边喝,时不时还碰碰酒瓶子,说几句没大没小的笑话,折腾到老晚才收场。老何没把瓶里的酒喝干,因为老何已经晃悠了。小潘喝下一瓶酒不费事,平时人们都叫他酒仙。喝空了酒瓶后,小潘的脚下还有根,舌头还有弹性,光着膀子往帐篷外甩空酒瓶时,还来个投弹的造型,把老何逗得满脸酒笑,不住地嚷嚷,都扔了,都扔了,剩下的东西全……扔了,明早儿一睁眼,车就停在门口了。小潘这时很乐意活动,就把盆里的剩菜,哗一声泼出去。老何摇晃到门口,指着小潘手里的空盆说,留它占地方……也扔出去喂夜!小潘挤挤眼,一抡胳膊,空盆就被黑夜吞没了。还在兴头上的老何,又把两块烤得焦黄的发糕投到炉子里。老何没站稳,拿着炉钩子的手一挥,就把那盏汽灯打碎了,帐篷里只有炉火的亮儿了。小潘从老何手里夺下炉钩子,挑开炉盖子说,你借点炉亮,赶紧上床睡吧,多做几嘟噜美梦。老何嘿嘿地笑了几声,半身不遂的样子摸上床,脑袋在枕头上贴了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小潘眼皮子沉得不行了,就来到门口,从门缝里放出一泡尿。回来发现炉旁还有一小堆煤,小潘便把煤全铲到了炉子里,然后摸黑上了床……
一股辣味刚到嗓子眼,瓶子里就没东西了,小潘摇了摇空瓶子,沮丧地骂了一句,把空瓶子扔到地上,砸出一声闷响,像是一只瞎眼老鼠撞倒了油瓶子,老何蜷缩着的身子猛地哆嗦了一下。
我恨不能掐死你!小潘说,队里那么多人,你昨天干嘛非叫我留下来陪你?
现在小潘的心情跟老何的不一样,老何此时除了饥饿、寒冷、恐惧外,又叫小潘说出了内疚。而小潘现在的心跳和呼吸,都与远方的一个姑娘有关。姑娘把他迷得够呛,尤其是这几天,他都没法儿把觉睡安生了,还老做上不着天下不挨地的美梦。姑娘叫江华,在基地材料库房当保管员。小潘每次回基地,都找各种借口往江华身边凑。江华在大男人面前好脸红,话也不多,这叫小潘摸她心思摸得挺累。队里对江华动心的小伙子不少,一把就能抓出七八个来。不过小潘上一次回去休假,听一个跟江华不错的已婚女人说,现在江华好像正在他和大杜之间犯犹豫呢,别的人嘛,戏都不大。现在好了,大杜抢在自己前面回了基地,这家伙还能不挖空心思利用这个大好时机?女人在婚事上东摇西晃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好比站在秋千上,有本事把自己晃起来,却没能力让自己停下来,这时只要追逐她的男人胆子大一点,脸上的笑容厚一点,抓秋千时手上的劲足一点,关键的一两句话再说得果断一些,秋千和秋千上的人,八成就跑不掉了。这人世间的许多难事,有时你花—辈子的气力,都办不成,可有时机遇赶巧了,得来就跟玩似的容易,鬼知道大杜这回能不能碰上伸手可得的好运气!
我感觉……咱有救,队里会想办法的。老何嗫嚅道。
屁,等死吧!小潘说,心一下子又从记忆里的阳光世界,回到了这个可怕的现实中。老何抓过小潘的一只手,塞到还有热乎气的胯裆里夹住。工夫不大,老何突然怪叫一声,跟着就哎哟起来,含糊不清地说,要把我卵子儿捏碎呀……
他俩都不出声时,这世界静得可真原始啊!
老何的体质赶不上小潘,一天困下来,老何觉得身上的肉,被饥饿舔去了三四斤,被绝望刮走了四五斤,刚才又被源于小潘恋事的内疚,撕去了半斤八两,身子都飘得不行了,要不是那颗心直往下沉坠,说不定自己都能飘上天去。就这么干耗着等死?这个问题老何在这一天里,不知无声地在心里问了自己多少遍。其实老何也明白,再怎么考虑眼前的困境,也没招儿改变现实,这场大雪来得太突然太无情了。而相比之下,小潘把眼前的生死问题,就思考得比较疯狂,他毕竟年轻呀,年轻就容易冲动,上来那股歇斯底里的劲儿,跟什么都敢较量。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小潘恼了,脑门子上暴出青筋,眼珠子往外鼓着,在老何耳朵边嗷嗷了一气后,一脚踢开帐篷门,回家过年的劲头冲进雪地里。起初小潘也叫老何跟他一块儿走,说逃逃试试吧,好歹比在这里冻死饿死强。老何劝他冷静一点,说呆着省体力,走出去就死得快了。小潘当时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推开阻挡他的老何。老何随后也冲出帐篷,踩着雪地上烂乎乎的脚印,跌跌撞撞地追赶,还大骂小潘王八蛋。小潘出来这么一折腾,也就知道了自己身上的这点能量,根本没资格跟眼前的现实过不去,雪地要吞噬自己太容易了,会像处理一粒尘埃那样就把自己打发了。小潘双腿一软,跪在了雪地上,捧起一大把雪,扣到头上,大口大口地倒着气,感觉一阵头晕眼花,心也好像跳到了舌头根下。追上来的老何,脸色苍白,嘴角上挂着口水,浑身都是白花花的雪沫子,喘得说不出话来,想要站稳了都费劲。老何擦擦脸上的雪水,往起提了提厚重的老皮袄,蹲下来说,回帐篷吧。小潘抬起脸,老何伸出手。拉小潘起来时,老何因小潘脸上还沾着没化开的雪,想起了一件很遥远的往事,忍不住乐了,对小潘说,你猜你现在这个熊样,叫我想起啥来了?想起那年我在雪地里拽我孙子。小潘起来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抽冷子用肩膀一扛,就把还在得意的老何撞倒在雪地上。
天见亮的时候,他们醒了,尽管是给冻醒的,但至少说明到这时他俩的生物钟还没有紊乱。这一夜里,他俩睡得迷迷糊糊,缩头藏脚,有几次老何还把小潘搂醒了。老何在家睡觉时,好搂着老婆,就是在大夏天里,也不给这个毛病放假。此时帐篷里的温度,不说滴水成冰,也差不到哪去了。老何和小潘都本能地试了试手脚,晃了晃头,然后你看我,我瞧你,目光既陌生又悲凉。老何嘟囔了一句,夜里又下雪了吧?说着下床来到门口推门。门好像冻住了,老何推不开。小潘就下了床,过来帮把手,这才把门推开一条缝隙。睁开眼睛干的第一件事,就要了他俩不少体力,他俩都感到了心慌和头重脚轻。
看样子这二场雪,落得不算欢,只是把头场雪盖住了一层。门被推开了一半,帐篷里的两个人,一下子看见了无边无际的茫茫雪野,鲜亮得刺眼,老何的身子一抖,打出一串喷嚏。小潘检查了一下帐篷窗,还好,四个窗户都只是被雪堵住了一半。饥饿的感觉,这时在他俩的肚子里变成了喧闹的声音,叽哩咕噜叫个不停,像是几个没装满水的水球碰来撞去。小潘的情绪又不大对劲了,他一脚踢倒了还有点热气的铁炉子,接着用拳头猛擂帐篷。帐篷上的灰尘落下来,呛得老何不住地咳嗽。
混蛋——小潘朝着灰蒙蒙的天空大喊。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俩从茫茫雪野上还是没看到任何希望,甚至连根羽毛的痕迹也没发现。这时他俩不出声的话,世界就像没知觉一般静寂。现在饥饿成了他俩身上最要命的问题,他俩眼前又绽放金星的时候,动过把自己身上暂时用不着的什么东西卸下来一点充饥,不然这么活着,比死还要难受。那把老绿色的搪瓷铁壶里,只剩下一口水了,小潘把这口水倒进一个铁缸子里,递给老何。老何摇摇头说,小潘呀,我的胃已经饿得像一张纸那么薄了,我不能喝水,水一进去,就把胃砸穿了。小潘一听这话,眼圈立时红了,小潘说何师傅你别这样,你再咬咬牙,会有人来救咱们的,咱们不会死在这里。
下午时,一股难耐的饥饿感再次在他俩身上爆发,险些叫他俩发疯,尤其是小潘,捶自己的头不说,还咬破了一根手指头。瞅着满脸杀气的小潘,老何的脸都吓僵了,身子瑟瑟发抖。可也就是在这时,小潘突然说我想起来了,有吃的了,有吃的了!老何两只灰暗绝望的眼睛里,立时就有了一种奇异的亮光,死死地瞪着小潘。小潘说,土豆炖牛肉!老何眼睛里的光亮更强了,他咽下一口唾液,脖子上那颗喉结,看上去比前几天更显眼了,像个刚从湿地里抠出来的霉核桃。
他们手里没有任何家什,手就是他俩寻找土豆炖牛肉的工具。脆弱的生命在这样无助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