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丐心泪──大藏寺祈竹仁宝哲自传-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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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大昭寺不远的闹市中,有一座供释迦佛八岁时的太子等身像,衪是由入嫁西藏的尼泊尔公主所带来的。
在拉萨的四方,又各有一供奉观音、文殊及金刚手三尊的小寺,称为‘怙主三尊寺’。此外,拉萨城中还有很多很多的大、小寺院,说也说不完。
当年一步一拜地绕城的时候,我并未遇上甚么困难,所以也别无甚么值得一提的。在我那年代,绕拜拉萨极为普遍,不足为奇。在路上,经过的人都会尊敬地绕道而过,同时也会尽量给予一些方便。在一九九九年,我有两位汉族比丘尼弟子在拉萨也作了同样的一步一拜绕城,同样也是用了一周时间完成。事隔近四十年,道路已变为车辆不停飞驰而过的大公路,与以前我拜过的路线有少许不同。本来途中应停下礼佛的各寺院地点,有不少已变为现代大楼。但她们在一路上得到了不少藏人的礼遇,例如途人让路及供茶等,就连一步一拜地横过大马路时也得到交通警察给予方便,这一点民风习俗倒还与当年一样。
在色拉寺期间(一九五六年,我入寺的第三年),我又曾作一次长途的朝圣。在问淮方丈及铁棒师后,我便带口粮及简单的日用品上路了。
我先由色拉寺到了查叶巴。这个圣地是度母的圣地,附近有许多圣者住过的山洞。本来由色拉寺到查叶巴只需一天时间,但由于久未运动,我在天黑时才到了山脚。山脚的乡村新近受盗匪攻击,所以村民戒心很重,不肯让外人借宿,我便只好在破屋中过了一夜。第二天,我朝礼了七个山洞,其中包括阿底峡大师闭关的山洞及一供有一座两层楼高之弥勒像的大山洞。这尊弥勒像与常见的形相不同,手持鼬鼠而脚上穿鞋。佛经上从未说过弥勒是穿鞋子的,但这尊佛像的鞋却是有一个殊胜典故的。曾经有一个信仰极真的乡下人来到查叶巴朝礼这尊佛像。由于他的至心信仰,他见到的佛像是活生生的,他便向佛说:‘请您看管一下我的鞋子!我在附近朝礼一下便回来!’,然后便把自己的鞋子放在佛坛上。在寺院管理员回来见到鞋时,自然十分生气,便想把鞋撒下丢弃,但佛像竟然说话:‘别动这对鞋子!有人叫我代为看管它们!’。在乡下人回到殿中取鞋时,他又对佛像说:‘咦!怎么您光脚呀?我送一双鞋子给您吧!请您把脚让我量一量吧!’。由于他的至诚,佛像竟然把脚抬起让他量度了。在第二年,乡下人应诺回来,这尊两层楼高之佛像又一次显灵抬脚让他穿上鞋子!至于这尊大佛手中的鼬鼠,亦是传统上没提过的,但寺僧却并未向我说出它的典故。
在西藏人朝圣时,通常各有各的祈愿方式。我在朝圣时,通常在心中会诵念以下祈愿文:
行者皈依直至成正觉佛陀正法以及圣僧众
因作布施等诸修时故愿证佛境利普有情生
由我三门对尔诚礼拜供上水花香灯涂食乐
实物以及意中观想者忏坦无始所积诸罪业
随嘉圣与凡众之功德请长住世至娑婆耗尽
请转深妙广大之法轮向自他证悟大正觉
以花铺盖涂香之大地须弥四洲日月作饰严
观想为佛陀土作供养愿普有情受用清净土
如宝珍贵菩提心未生出者愿生出
已生出之菩提心祈不退转得增长
在查叶巴朝礼后,我便往甘丹寺参访。甘丹寺位于一山顶,我走了整天才赶在天黑时到达。在甘丹寺,我受到了同乡人甘丹寺嘉绒僧堂的一位‘格西’接待,由他带我朝礼了各殿。在六百年前,祖师便是先在此建立寺院,从此把格律派正法弘扬起来的。在这,我心中生起了对宗喀巴祖师的至心敬仰。
此后,我去了宗喀巴大师作加行闭关的澳卡地区。在澳卡,可以朝礼大师礼佛三百五十万拜的圣地,地上清楚可见由大师之圣身磨出之凹痕。我的心在澳卡显得特别的平静。
在澳卡朝礼后,我便到了拉姆雍措圣湖。圣湖是吉祥天母所加持的湖泊,至心祈求启示者能在湖面见得所问之事的答案。在今世的宗座转世未被寻出时,其寻访团便曾在此湖面上求得线索。由于圣湖之灵异,即使有一百人同时观湖,每一个人都见到与他所问之事有关之景像。这个湖泊附近全是山石,完全没有绿草或树木,生态亦只见有鹰鸟及狼群。
在清晨,我与三位同往圣湖的人步行上山,约在六小时后到了山顶俯览湖面之处。山顶有一个香炉,我们在此烧香供养,然后便各自在雪地中散开而坐,各自祈愿及观察湖面。这一次,四个人都没看到甚么清楚的景像,便只好折返附近民居。三天后,我们又上山观湖,这一次大家都看到了所求事之启示,我问的事有关外公之转世的前途,湖面显示了他的转世(即我的亲弟)出生之细节。在景像中,湖面出现霞渡寺及我的家屋与屋前的小河,更见到我们家的●牛群。这些幻像十分清晰,就连我俗家的●牛中,有一头白牛的牛角是断的,在湖像中亦能清楚看到。在问及我自己的前途时,湖面则显现一些陌生的风景,我在几年后逃亡时果然来到了这些陌生地方,见到了当时湖面显现的风景。在观湖后,我们便又回到了附近民居渡宿(山顶严寒,不可能露天过宿)。
在朝圣中,我又作了一次二十一天的白文殊师利闭关(在另一次往湖区时,我亦曾作二十一天六臂玛哈卡那闭关)。
我在色拉寺一共生活了七年多,学业成绩只是中等,学习也不过不失,说不上是很用功(我一直心想学得个大概便足够了,本准备此后便终生闭关苦修终老)。我的师长本来计划在我到达色拉寺起计的第八年,安排举行我在色拉寺昧院中的升座典礼,以补办登记成为色拉寺官方承认的转世者学僧身份。但世事的变幻,又岂是我们所能预计的呢?
在我入学色拉寺的第八年,拉萨局势变得很乱,最后更爆发成为战争,我平淡而充实的求学生涯便告终结,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变幻年代。
第五章──变幻年代
在我读第七年班的时候,大藏寺的另一世系法台转世也来到了色拉寺。这位未到二十岁的湛康仁宝哲成为第一年班的新学僧,同时也举行了转世者入学的升座典礼及盛大供养等等。
在湛康仁宝哲入学后不久,战事便爆发了(我当时二十四岁)。僧人本来是不参与政治的,我当时实在也不清楚真正局势情况,只知道学业及寺院生活恐怕是不可能继续下去了,心中很为焦虑。没多久后,有一天炮火直闯色拉寺轰炸,情势十分危急,寺僧只好各有各逃。
在开始逃跑时,我们本是一行十八人(大部份是来自大藏寺的僧人),向西藏南部圣湖地区逃走。在逃亡途中,有一段小插曲。有一次在树林内,我们见到一只‘耶提’(科学家称它为‘野人’或‘大足’)。这种动物,在西方被视为传说中半人半猿的异物,常有科学家辩证它的存在或否。其实在嘉绒地区,这并非传说中的异物,而只是一种极稀有的畜牲而已。‘耶提’身高比人类高得多,而且力大无穷,一出手便可以轻易掌毙一头强壮的牛,所以西藏人都很怕遇上它们。我们当年逃亡时所见到的,是一只单独在林中活动的‘耶提’,它本来似是半蹲在树丛中。在发现了我们时,它把本来低垂遮面部的长毛向后一甩,露出了面部而人立起来。在我们一群人中,大部份都躲在石后,不知谁放了一枪,这只‘耶提’便露出了一个近似微笑的怪表情,然后便施施然地慢步走入密林之中。整个目击过程,长度恐怕没有超过三分钟。
在逃亡没多长时间后,湛康仁宝哲等一众十三人在一次过河时被军人捉到了,只余下我等五人继续在野外躲藏(湛康仁宝哲后来被囚而死于狱中)。
在队伍中大部份人被捉走后,我们改向北部放牧地区逃走。我们在野外孤独地躲藏了三个星期,其间找不到甚么足以充饥的食粮,身体变得很瘦。在这三星期内,我心很怕,心想如果被捉到了必定会被枪毙。在三周后,我们也难逃厄运,被军人找到了。
把我捉到的军人要求我如实交代背景,我当时心想如果自招为一位具转世者地位的人,必定会惨遭折磨及连累家乡的亲人,所以便只好撒谎说:‘我是嘉绒人,父母是乞丐,但早已死了,所以我便在拉萨出家为僧。’,对自己的准确生地及在大藏寺中的法台身份绝口不提。军人又冤枉我是参与反抗的份子,很凶地喝问:‘如果你没有参加武装叛乱,为甚么要逃跑?’,我便如实回答:‘在寺院中,炮火连天,军队持枪向我们攻击,我害怕时自然只好逃生!’。
我在囚狱中被囚禁三个月,其间并未受到毒打之类的刑罚,但日子也绝对不好过。在被囚期间,有时脚上会被穿上锁炼,有时则被派往运输站搬货劳动。在这几个月中,我眼见同狱有不少人病死或饿死(五十个囚犯中,最后只剩下连我在内的十三人与我一同被捕的四个僧人也都死于狱中)。狱卒对因犯虽然并无刻意折磨,但亦不会对病人有任何照顾,只让他们自生自灭,而且所分派的食物少得可怜。这时我的心情倒平定了下来,心想:‘生死由天,没有甚么好怕的!顶多也不过是被枪毙而已!’。
在这段日子中,我仍然偷偷地在心中日诵每天的功课,从未中断过一天。后来,由于我的确未曾参与战争,狱方拟把我遣返原乡,但却并未清楚下决定,只先把我暂时放走而送返拉萨市。
回到拉萨色拉寺时,寺僧早已逃的逃、被抓的被抓,熟人大已不见了,寺院与往日的景像截然不同。我先回到了萨巴仁宝哲的房中暂住。没多久后,来了一个人嘱我向地区的干部报到,以接受前途的判决。第二天我去到干部办公室,拜见负责该区的领导。地区领导是一个女汉人,藏语说的十分流利。在我交代了背景后(仍然没有透露法台及转世者身份),她十分憎恨地对我说:‘你肯定没有说真话。你这样的坏份子我见得太多了,明天我便带你去我的上司处等候发落,你等被遣返乡下吧!’。
女干部的上司在另一座办事楼中。这个办公室十分大,面的干部都在忙。在来到办公楼时,我心中忐忑不安,很怕被遣返而连累寺院及亲人。带我来的干部显然很痛恨我,她对我的身份写了一份文字排得密密麻麻的报告准备交予她的上司。在等了不久后,一个汉族干部问我们为何而来,女干部便交上了她的报告,建议上司对我严厉处置。这时候,怪事发生了。汉族上司突然好像失了魂魄似的,看也没看便把报告纸撕了,然后他向我问:‘你有没有钱回乡?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予通行证让你以普通老百姓的身份回乡。’,说完后却又没有作甚么明确的决定。女干部本来就不太喜欢我,恨不得我被以囚犯身份马上押走回乡,但她见上司完全没作决定,也没法坚持下去,只露出很莫名其妙的讶异神情。在见了高级领导后,女干部不知所措,只好把我暂时放走。我的一生中曾得护法在冥冥中救助多次,这一次很明显也是祂们在暗中显灵。
还复自由后,我回到自己本来的房间,对未来茫然不知去向。一位蒙古老僧向我施舍了一些食物,又对我鼓励:‘现在情况很乱,但为了佛教之未来,你们年青僧人必须好好捱下去呀!’。我本只是一个平凡的和尚,对政治及情势完全不懂,一向只过平淡的寺院生活。这阵子的动荡,顿然令我不知如何是好。我在房中彷徨的呆了一、两个星期,其间几乎足不出户。有一天,一位旧同学找了上门对我说:‘师父已被抓走坐牢了。临入狱前他交代我必须务必要把你找到,并要向你转述他的话,他说:叫我向你转告“今生中我们师徒恐怕不能再见了!但只要你把我所曾教你的佛法牢记心中,不理你未来遭遇如何,便没有甚么可怕的了!”’。这时我才知道图丹初藏师父已身陷牢狱,心中激动不已。我含泪接过了师父嘱同学转交予我的二千元现金和五百克金块,把其中的一半供养了给这位同学。没多久后,我辗转得到消息,图丹师父在四川的一个狱中圆寂,应验了其舅萨巴仁宝哲的预言。
在同学来访后,我搬往拉萨市区的一间房子住。这间房子中当时约有三十多户藏民共同生活,绝大部份人对我很尊敬。在跟的一年中,我的‘家’便是这的一个小房间,但在必须参与集体劳动时(当时人人都必须参加集体劳动工作),我便会被干部安排暂时住在乡下或市郊。我在这房子中不大走动,很多时间我都独个儿坐在房间中。在逐渐熟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