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位知识分子的学佛历程-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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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林林总总的现代派无非是想突破颜料的表达领域、结构的传统用途。但他们最多都只能接触到心理的外在现实,而永远无法洞悉人心的内在奥秘。故而我对《金刚经》中“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这句话特别感兴趣。有多少画家能跳出世界实有、感觉实有、颜色实有、画笔、画布实有的圈子,去看待这个无实而又活生生存在的世界呢?当你局限于这个世界的天地之内,局限于自己所用工具的的限制当中时,你最多达到“感同身受”或“入乎其中”而已。而佛法的即空即有、非空非有、不空而空、不有而有的境界足可以让我还能“超乎其外”。
进修完毕后,我的一幅创作画《白云,你早》入展中国美术馆,后来又在中央电视台《美术星空》栏目中播出,获得了专家的好评。这幅画基本上集中地体现了我在美院学习的成果,更重要的是我在画面的思想传达上也有了进步。我描绘的是一个在野外工作的年轻采油工人,在荒无人烟的恶劣环境中,心情依然平和、坦荡。他正迎着初升的太阳与白云对话、和自然交流,一种乐观的积极向上的情绪洋溢在整个画面。说心里话,如果我不皈依佛教、不读《金刚经》,这种感觉的产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如果说“野渡无人舟自横”表达的是一种闲适、随意的境界,那么“心地无私天地宽”则很好地描述了学佛后我的心境变化。既然一切都是心的显现,一切又都将终归消融于一真法界、消融于本来无生的空性、无为的状态之中,那我们的心又何必在我们的心幻化出来的一切外境面前,硬要分别好恶并加以取舍呢?环境都是因心而起的,再执着环境的恶劣、舒适岂不更是头上安头?取消了一切分别心的状态就是真正平等清净的状态,那时,什么样的山河大地、外境显现不与你心心相印呢?因而我要在一个艰苦卓绝的环境里,让我们的主人公说一声:“白云,你早!”
这世界非世界,因本性为空、为不生;但又名世界,因心而有这种种变化、显现。心但随缘放任而不执着,随缘起用,用而不执,那这个世界真的就是真空妙有了。所以,“心”实乃关键之中枢。读了一年的《金刚经》,我有些明了也是因《金刚经》而开悟的六祖慧能的那句话:随其心净,则其土净。既然如此,外境的所有显现在一个以佛法调伏了自心的人看来,何尝不是处处皆般若,时时归净土呢?
创作《白云,你早》的那一段日子,我曾反复观看了很多遍俄罗斯电影大师米哈尔科夫的作品《套马杆》。在电影的结尾,米哈尔科夫对蒙古草原,这片象征了人类生生不息的生命原动力的精神家园,作了一个悲观的展望:曾经是成吉思汗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家乡,曾经是男女主人公肆意张扬生命力的草场,曾经是浪漫而浓烈的爱情自由孕育的温床的这一片故土,在遭受了种种与生命本质状态无关,甚或对之进行扭曲、背道而驰的外来文化的冲撞、威势扫荡后,逐渐沙化、干涸,乃至最终遍布狂吐浓烟的烟囱——这一所谓现代工业文明的标志、产物。
我又得再一次感谢佛法,它使我对同一个问题换了一个角度来看,就像这边看是9,那边看就是6一样。佛学教给了我一个新的看世界的方式,由此让我得以用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面对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它教会我积极向上!所以我才不会像米哈尔科夫那般悲观、绝望。我们是会面临许多问题,这个世界呈现给人的丑陋、阴暗,在许多方面甚至压过了它能够带给人类的希望。但我始终坚信,乌云过后,自性的太阳一定又会光芒万丈。只要人人都按佛法行持,自性的人间乐土就一定会现前。所以与其坐在那里哀叹,或对世界再唱一曲于事无补的挽歌,或在小范围内敲敲打打、修修补补,都不如倡导人人学佛法、人人舍妄趋真、人人自净其意、人人行乎中道、人人从“心”做起、人人一味平怀。就像我不是不拥护环境保护政策,我也曾积极地参与过清除塑料袋这些白色污染的举动。但是,现在我从心底认为,清除心的无明污染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只要心净,我坚信一定“土”净!否则都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现在,我的心态越来越平和,内心的法喜越来越充满。这是一个五浊恶世,我承认。但就像我真正学佛后,我对人生的态度越来越积极,而且这种态度也越来越多地感染着我周围的人一样,只要我们大家共同努力,这个世界一定会被佛法渲染成心的欢喜海洋。其实痛苦、烦恼原本就不是我们心性的本体,只不过我们暂时被假象蒙蔽而已,而佛法就是刺破眼翳的驱幻药。所以我多么希望能有更多的朋友趋入佛法而致心明眼亮。
终于有一天,我来到了色达喇荣佛学院。终于在一个殊胜的时刻,我见到了法王如意宝及心仪已久的一位活佛。活佛又给我取了一个法名,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他给我取的名字叫嘎瓦嘉措,意思正是欢喜海洋!
在佛学院浓厚的闻思修氛围中,我沉浸在佛法的欢喜海洋里。而眼望着还沉沦在苦海中的众生,我不禁默默发愿,此生一定要追随我的第一个皈依师,以及后来碰到的佛学院高僧大德们的足迹,像他们一样,把所有众生都能摆脱痛苦当作最高的奋斗理想!
当李君以非常欢喜的表情、讲述完他从世间欢乐跃升到佛法带给他的欢乐这个过程后,我不禁也生起欢喜心来。李君并没跟我提到他要出家修行的事,但从他的口径当中,我已能体会到他对自己的皈依上师有坚定的信心。按照佛陀的教言,一个人皈依后,如心性不变则一定会成就。所以我想李君未来也一定会很快成就的。吾等大师释迦牟尼佛就在《涅槃经》中说过,“何人皈依三宝,彼等速得佛果。”正是因为如今的人们对佛教比较陌生,相对来说,又大都信仰现代科技的成就,所以要想体会佛法的甜蜜与利益就不是一件易事。这样,幸福而快乐的人生就往往与自己失之交臂。
我们这个时代的年青人在已获得了难得的人身后,有没有考虑过这样一个问题:这个人身到底取得了实义没有?
我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这世间最有意义的事就是闻思佛法、修行佛法。懂得了佛法的真义,就决定获得了解脱的把握!
为了心中的理想
八年前的一个冬天的早晨,有一位女士站在了我办公的木板房门外。推开窗户,我就听到她用激动的声调自我介绍说,她来自东北,发心要在这里求学佛法。看到我略显犹疑的神态,她赶忙拿出了身份证、工作证等各种证件,末了,还递给我一张北外的毕业证书。
其实我的迟疑并非因为怀疑她的身份,我只是对她能否长期呆在这里没有把握而已。一方面,像她这样的知识分子能舍弃城市生活、跑到这里确实不易;一方面,我又见过很多类似身份的修行人,在刚开始时勇猛精进,及至行到半途,便纷纷退失了信心。这位女士会不会也如此呢?
后来她就在学院住了下来,再后来,在上师三宝的加持下,她落发出家了,并取法名圆明。我一直是这整个过程的旁观者与审视者,而我的眼睛及心告诉我:这是一个非常精进的修行人,因她已把上师教言完全融在心间。
八年来,未曾见过她东跑西颠、说长道短;也未曾见过她懒散度日、轻率放纵。即就是在学院碰到很大违缘之时,许多道友都已四散而去,她仍坚定地留在藏地,并发愿永远不离开上师。这样的修行人,智慧怎么可能不增上?道心又如何能够退减下来?
一个在学院呆够八年的比丘尼并不多见,我想许多人可能都急于了解圆明的情况。那就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她为了心中的理想,都经历过什么样的思索与奋斗吧。
我一直觉得为了理想的实现而生活,才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对我而言,我的理想就是使短暂的生命获得最有意义的价值。没有了理想,也就没有了努力的方向,而昏昏庸庸的生活,跟旁生也没有什么两样。但什么样的理想才能使生命焕发出最耀眼的光芒呢?对这个问题的探索,曾让我苦恼了很长时间。
高中毕业后我进入一家百货公司当装卸工,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摆脱出来,便是那时的理想。好在高考制度恢复后,我终于得以考入后来更名为黑龙江商学院的这所高校,学习企业管理。三年后毕业,我的理想得到了初步实现:我可以不当工人了,我可以坐进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了。的确,毕业后我就被提升为助理经济师,工资也连升两级。在一片赞誉声中,我认为人生应该向更高的目标攀升,至少得把“助理经济师”前面的“助理”两字去掉。而且应该过上一种有地位、有名望的生活,这才是理想人生。但是考经济师必须过外语关,怎么办?干脆一股作气拿下英语得了,也许以后评什么高级职称时都用得上。于是,我又马不停蹄地考上了北京外国语大学的英语函授本科专业。本来年龄也不小了,但在心中理想的驱动下,我还是拖着一把年纪坚持苦读了三年半,终于拿下了北外的文凭。现在的大学生可能已是遍地开花,连个博士都未必能找份好工作。但在我工作处于上升阶段的八十年代初,有两个大学文凭的人并不多见,因而我很快就颇有了名气。地位越升越高,工资也一个劲地往上涨,自己都觉得人是越活越年青。在一片光辉图景中,我当然得为自己描绘更新、更美、更高的人生蓝图。我又开始想考硕士研究生,因为我想进入国家级外贸系统。
正在我为自己新的理想目标奋力拼搏时,而且就在我已拿到一家国际机构招聘书的当天晚上,厄运突然降临了:由于不小心,我煤气中毒了。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死亡其实离我只有咫尺之遥。
当时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像是在做一个梦,一个人沿着一条无人的路向东方走去。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停下来,忽然看见一排排尖顶的房子,等钻进去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耳旁朦朦胧胧地传来人们的哭喊声。等神志完全清醒过来时,父母告诉我说,我昏死过去已有半个多小时。这突如其来的经历让我后怕了有一个多月,我总在想,当时若没有醒过来,岂不就一命呜呼了吗?天哪!我的生命原来竟是如此的脆弱,它真的就在呼吸之间。每每想到这里,我都要惊出一身冷汗。父母也说,他们当时认为我已经完蛋了,因为整个人一点儿气息也没有,浑身冰凉,他们才又喊又叫的,特别是母亲,她当场就哭晕了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又回来的,反正只知道自己捡了一条命。从那之后,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我所做的一切。因为这个事件对我的刺激非常大:如果我连命都没有了,那要“经济师”、“高级经济师”的头衔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你混到了一张牛津、哈佛的博士文凭,也挡不住一场煤气中毒,因为它会让你顷刻之间就灰飞烟灭。我整天奔波在名与利之间,根本就没意识到生命的存在。在与人为了几级工资而闹得不可开交之时,从未想过如果自己一口气上不来,那要这些工资又是在给谁要呢?就像我们每个人每天都沐浴在阳光之下,因而常常意识不到太阳的存在一样,只有在寒冬腊月里,才会迫切地渴望太阳穿透云层。我也一样,如果不是这场煤气中毒,我根本就不会停下穿梭不已的奔波,我也从不会想到这个生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问题。
在病床上的那段日子,我有了充分的时间与心情去回顾一下自己的足迹。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以前在学经济学时,尽管整天把价值规律、商品流通的定义背得滚瓜烂熟,但却从未联系自己思考过这一问题的实质。如果说工人主要是以体力劳动来获取工资、再从社会上买回生活所需的话,那么知识分子则主要是以脑力劳动来参与交换,但二者全都是在出卖劳动力,在这一点上无甚本质区别。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处处以学问、文凭、知识作为炫耀的资本、轻视“下等人”的本钱的做法,实在是愚不可及。我们在一个生产、交换、流通、分配的社会体制之内,都只能以自己的种种“所长”被纳入到一个庞大的机器之中,以出卖这种“所长”来换回你在这个机器之中的或者螺丝钉、或者中枢按钮的位置。但你即就是个方向盘,你以为自己就能驾驭自己的命运之车了吗?
我们都只不过是一个个零部件而已,但几乎人人都认为自己在主动地、能动地、积极地参与着、创造着、推动着自己以及社会的发展。其实我们都不过是社会这台无生命的大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