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帮会史-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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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师以孝教万世,我今为大势所迫,忠孝势难两全,特拿儒服还给先师,从此督率将士,力图恢复,不能再顾孝字了。”
于是,郑成功全身披挂,弃文就武,和满清①战斗起来。
要知道郑成功本来的名字叫森,乳名叫大木,他还有一个姓,是隆武帝赐给他的国姓“朱”,隆武帝爱他英雄忠义,才赐名成功,无疑是祝他成功的意思。
隆武每次召见成功,总抚着他的头说:“可惜我没有女儿,不然一定招你做驸马了。”
隆武待郑成功的确好,封他做招讨大将军,仪同驸马,赐他尚方剑,所以成功益发只想尽忠报国,出兵之后,奄有金厦二岛,历攻漳泉诸州,屡挫清兵,雄视海上,分为七十二镇,立储贤馆、储才馆、察言司、宾客司、印局、军器局。
设六官分理庶事,改中丞为思明州,劝学取士,得黄带臣等四十人,次第转六官属,或为监纪据官通判。又奉王忠孝、沈佺期为上客,军国大事,都请教王、沈二位。
这一年,隆武帝遭难。明桂王称帝,即位于肇庆,这便是永历帝。
郑成功的威名是清兵所怕听到的,清世祖顺治,想用封郑芝龙等的惯例,去劝降成功,逼芝龙写信给儿子,答应成功降清后,可以封为海澄公。并且可以割四府的土地给成功安插将士,赏许多金银财宝——一般人听了便禁不住诱惑的东西,可是给成功拒绝了,清朝又拿郑芝龙一家的生命作要挟,逼成功投降,芝龙苦苦地劝着成功。
郑成功再拿到他父亲的亲笔信时,委实痛苦得很,救了一家人的性命便救不了国,救了国又救不了家。
谁都知道国比家重,所以成功含泪挥毫,去信给他父亲,只写了几个字:
“国事为重,儿不能尽孝矣!”
清廷拿到成功的信,便把郑芝龙全家和三族一并斩了。可怜这位郑芝龙,因一念之差,醉心利禄,不惜做出最对不起明朝的事,结果却是如此。
永历帝深佩成功的忠义,正好此时,清兵大举侵犯,清世祖命贝子洛托为宁南靖寇大将军,同了洪承畴,从湖南出发。平西王吴三桂为平西大将军,同了都统墨尔根、李国翰,旋汉中四川出发,都督卓布泰为征南大将军,从广西出发,改期在贵州会齐,大军三路进犯云南。永历帝大惊,立召文武百官,商议抵御之策,才封郑成功为延平郡王,招讨大将军,带领人马,入据长江流域,以绝南侵清兵的粮道。于是成功以黄廷为前提督,洪旭为兵官,郑泰为户官,留守金厦两岛。点齐军士十七万,以五万练习水战,五万练习马战,五万练习陆 战,一万人作为往来策应。挑选力能举五百斤的,披着铁铠,上面画着各种花纹,只留两个眼珠子,骑着砍马大刀,站在阵前,专砍敌人马脚,名叫铁人军。请张煌言为监军,大小战舰,连樯并进,浩浩荡荡,扬帆北上。
船进长江,取崇明,过江阴,六月初一到丹徒,初二到焦山,把战舰一字排了起来。这日成功下令祭天旗盖,袍服全用红色,军士都穿红衣,望去像是大火球,次日祭地,并礼山川岳渎,全用黑衣玄裳,初四日,穿吉服,祭太祖高皇帝。祭毕,大家又换缟素,祭崇祯及隆武帝,痛哭誓死,三军无不慷慨激昂。
清军自然气不过成功这支“海寇”,便大战起来,用尽方法,想尽毒计,耗尽人力物力,总是敌不过成功,清提督管效忠带了四千人抵敌,结果只剩得一百四十人,狼狈逃回南京,大叹一声,几乎气死地说:
“我从清兵入关,大战十七次,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勇敢的军队。”
顺治十六年,永历帝因为在肇庆站不住脚,奔缅甸。
顺治十八年,郑成功赶走红毛国人(就是现在的荷兰国),占据台湾,这一年,缅甸人执永历帝和皇后、妃子等等献给吴三桂,三桂营中军卒,见了永历帝,依旧拿皇帝的礼节待他。有一天,三桂见永历帝,直立不跪,帝肃然而坐,问他姓名,三桂说不出,惭愧得什么似的,竟不自然而然地跪下了。帝再问,好容易才说出个“吴三桂”来。
“你原来就是吴三桂。”帝说,“大明对你不算坏吧?”
吴三桂一言不发。
“现在既然被你拿住了。请你帮帮忙,解我到北京,让我见见祖宗的陵墓之后再杀我好吗?”
“一定照办,一定……”吴三桂虽然是个浑蛋,虽然是杀人不眨眼的铁汉,可是现在当着永历帝的面,竟如一只蠢猪,脸急得雪白,过后吴三桂对人说:“我在百万军中,匹马出入,从来未曾有丝毫惧怕,现在见了永历,竟不寒而颤。天威咫尺的话,是不虚了?”
事情不像永历帝说的那样便当,吴三桂捉到了永历帝之后,立刻拜本请行献俘典礼,不意朝廷旨意下来,说恩免献俘,着即在云南处决,康熙元年(民国纪元前两百五十年,西历一千六百六十二年)四月十五日,三桂把永历帝和太子,抬出城外蓖子坡,用弓弦绞死。这日天气本来晴和,忽然阴霾,雷雨大作,军民都偷偷挥泪,就此天色晦暗了七天七夜。明朝到这时候,真正灭亡了。
再说郑成功在顺治十八年占领台湾,依旧抱旨复国后,日夜招兵买马,卧薪尝胆。等到知道永历帝和太子遇难之后,因为悲哀过度,竟得了病,不过这位忠良并没有因为病而疏懈了他的复国工作,这年九月间,他和部下的兵将结为兄弟,宣誓复明灭清,歃血为盟,就拿驻兵的金台山作为会盟之所,“金台山明远堂”便成了洪门开山立堂的开始。
在郑成功的心里,确定有这样一个组织之后才可以联络部下士卒的心。兵将的心里以为成功肯摆开自己的地位来和他们称兄道弟,个个都愿意受他的指挥。所以,金台山这支军队人数虽不多,但是可以说得上“大众一心”的一句话了。
郑成功所有的军队,基本组织就在“排”字上,从第一排到第十排。新进去的人便在第十排,(就是现在洪门中的“老么”。)平常称呼都叫弟兄。现在当兵叫当弟兄,就是这个出典。
这时候,虽说清朝已经一统中原,可是人心还没有死绝,郑成功在金台山举起复国的大旗,所以一呼百应,不多时,已经有四千多人加入,金台山的名字,便在中国响了起来。同时也多了清朝的一头心事。
明末时,给清朝作走狗的,大抵是那些“士大夫”阶级的人,他们的醉心利禄是郑成功所极端唾弃的,所以那时成功不大和士大夫合作,他爱实干苦干的弟兄。
郑成功为了要发扬复明的大志,知道只在金台山打主意是不行的,于是派了他的步将蔡德英、方大成、马超兴、李式开、胡德帝等向中国推进,这五个人是洪门始祖洪英的门徒,后来便称为洪门前五祖。
洪门之起源
上文谈的郑成功开金台山一事,实在是洪门中人所必须知道的。不过那时候郑成功一支人马并不叫做“洪门”,而叫做“汉留”,“汉留”两字意义的重大,大约读者各位都能够体会到,为节省笔墨起见,此处也不来多述。
“汉留”和“洪门”,名称上虽有区别,实际上都是一模一样,佛家所谓“一即二,二即一”。“汉留”名义范围较广,意思也好,为什么到现在反而知道 “汉留”的人少,而提 起“洪门”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这中间,却有一个原因。推进反清复明运动,这五个人,后来做了许多惊天动地的事情,所以洪门中尊称他们为前五祖。这五个人,都是洪英先生的门生,洪英先生字启盛,是山西平阳府太平县人,崇祯四年的进士,入史可法幕,洪英先生与当时文人如顾亭林、黄宗羲、傅青主、王船山等,都很有交情。蔡德英、方大成、马超兴、胡得帝、李式开五人,是洪英先生的最得意的门生,在此五人没有到台湾入金台山明远堂之前,却有一段悲痛的史话,旧事重提,现在讲起来,还使人惊心动魄得很呢。
读者大约没有忘记吴三桂借清兵的一段事罢?三桂因为一个陈圆圆,才甘心卖国,反而在敌人的铁骑下为虎作伥,中原人民谁不痛恨?这时我们洪门的始祖洪英先生还在扬州史可法幕,一天,史可法与洪英先生谈论国家大事。
史可法说:“想不到大明江山,还弄到如此地步,我真替许多百姓担忧,他们给满清鞑子杀戮得太惨了!”
洪英先生说:“大人;如今政事既然到了这样地步,总该想一个事半功倍的计划,来挽狂澜于既倒呀!”史可法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事半功倍的计划,谈何容易啊!”
洪英先生就把几日来他所想到的计划告诉史可法:“大人;想这次大明遭此浩劫,生灵涂炭,虽然是流寇作祟,实际还是吴三桂一人做的好事,听说三桂自从清师入京之后,心上也很不满意,一时想倒戈相向,又没有勇气,因为这个,多尔衮对他也很注意,无形中把三桂软禁了,我想三桂现在多少总有些懊悔当时的所作所为了,他人虽卤野荒唐,但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总还该知道罢;我想现在大人若能派一个机警能干,谈吐风生的人去游说三桂,学当年王佐断臂游说陆文龙的故事,未始不能收事半功倍之效罢。”
史可法一听洪英先生的话,心里也不免一动,他点头不迭,连连称赞说:“阁下这个计划,自然很好,不过三桂是不是能够游说得动,倒是一个问题。”
洪英先生道:“关于这一点大人倒不必挂虑,游说得动,当然最好,即使游说不动,也强过没有游说。中国人总是中国人,他自己做错了事,迟些早些罢了,他总会良心发现的。”
史可法一笑,说:“阁下的话很对,我总希望做错事情的人能够及早悔悟,等到老死的时候,即使悔悟也来不及了,既然阁下这么一说,倒不妨去试试看,倒是这个去游说的人谁能够胜任呢?”
史可法低着头想,洪英先生默默不语。
忽然,史可法把手一拍,笑了起来,说:“你看我这几天因为这扬州的事,把头都闹昏了,去游说三桂的人,明明站在眼前,倒去胡思乱想。”
洪英先生懂得史阁部的意思,连忙谦恭一番。
史可法说道:“这件事只有阁下前去最好,请不必推辞。”
洪英先生说:“为社稷,为百姓计,当然是义不容辞,不过恐怕樗栎之材,不能胜任,诸事还得请大人指教。”
史可法也勉励了两句,最后说:“阁下此去,一方面游说三桂,二来对于燕京军情民情,也要处处留意,将来借重的地方多着呢。”
洪英先生连声称是。退下准备一切,但等史阁部命令,就要启程北上。
蔡德英、方大成、马超兴、胡得帝、李式开五人,一日给老师洪英先生召了去,洪英先生爱这五个人,犹如自己的子女一般,样样事情都开导他们,而且样样事情都不瞒他们.这天,洪英先生便把将要北上的事对五个学生讲了一遍,这五个人一听,很替老师担心,蔡德英马上问:
“老师,此番你到北边去,有多少人同行呢?”
洪英先生说:“事属秘密,人多嘴杂,恐怕有些不妥,所以此去大约只有我一个人罢。”
马超兴听见老师要独自远行,十分放心不下。说道:“老师已经这样年纪,要一个人北上,叫学生们如何放心得下?”
洪英先生此时看见这些学生如此孝顺,心里十分欢喜,一想:平时不是白疼爱他们的呀,所以不免摸着胡子笑起来,说道:“古人云:老当益壮,太公年八十才辅文王,替周朝出了那么些力,干了那么些事情,我才这点年纪,一个人到燕京去一趟,有什么稀奇呢?”
马超兴听了老师的话,心里很有些惭愧,正想说什么,忽然师兄方大成恭恭
“老师的话很叫我们佩服,不过老师不是没有名望的人,而且如今兵荒马乱,走路人十分危险,再说扬州到燕京,路途几千里,风餐露宿,叫我们做学生的如何安心得下?学生不才,情愿跟随老师北上,以供驱遣。”
这句话说完,其余蔡德英、马超兴、胡得帝、李式开四人也连忙站起,不约而同地说:“学生也情愿同去侍候老师。”弄得洪英连忙摇手,叫他们坐下。
洪英先生一半是觉得弟子们的孝道堪慰,一半是国仇使他悲伤,老人家起先还微微地笑了一笑,突然间晶亮的泪珠从他的眼眶里冒出来了,他含着眼泪对弟子们说:
“你们听清我的话,我问你们,人生一世,以什么最重要?”
五个人齐声说:“以国家为重。